這時天色已漸漸亮了起來,東方旭日雖然還未升起,但林間樹梢已隱隱透出白色,廟里的殿宇慢慢顯出輪廓,堂正莊嚴,再也不象夜里詭異的模樣。
雀官嘆息道:“昨晚我見到一個紅衣女子進了大雄寶殿,緊追而去,走到面前才發(fā)現她竟沒有頭顱,我吃了一驚,她又鉆到文殊菩薩背后去了,因此我才發(fā)現那個地下暗室。那時候大殿之中陰氣森森,如今卻顯得莊嚴宏大,真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了?!?p> 蕓娘便道:“我想定是這些和尚壞事做多了,那被他們殘害的女子冤魂才顯現出來,借你的手報她們的仇呢?!币坏饵c頭道:“善惡有報,報應不爽,他們如此傷天害理,應有此報?!?p> 雀官道:“天快亮了,雖然這些和尚該死,但要是有人報起官來,也十分麻煩,不如一把火把這廟燒了干凈,我們也趁早走得遠遠的?!币坏兜溃骸笆┲鞔搜陨跏牵徊贿^那位女施主又該當如何呢?”
雀官順著他手指瞧去,只見昨夜供桌之上的女子,依然用被絮包著,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在一棵大樹旁邊,便與一刀對望一眼,道:“等我們問清她的來歷,便給她些銀子,讓她回家去吧。”
只是他們都知道那女子在被絮內的身子乃是不著寸縷,只有先讓蕓娘幫她將衣服穿好,才好問話。二人轉頭去看蕓娘,只見蕓娘卻正朝前走去,數步之前,一個小小的身影正靜靜站立,一動不動。
蕓娘見那小小身影便是昨天圓通房內的小沙彌,想起這滿寺僧眾都已死盡,只剩下他一個小小孩童,十分可憐,不覺心生憐憫,便朝前走去,問道:“小和尚,你一個人在這里干什么?”小和尚臉露微笑,并不說話,蕓娘快步上前,正想伸手去拉,猛聽得身后一刀喝道:“不可,快快回來!”
蕓娘將手一縮,便看見那小沙彌臉色陡然陰沉,一點寒光從他口中疾射而出,直朝自己面門打來,蕓娘心中一驚,猛然一個鐵板橋,將身子朝后一仰,那寒光便落了個空,蕓娘雙足在地上一蹬,身子已倒縱出去,來到雀官身旁。只聽那小沙彌道:“好俊的功夫!”聲音卻已渾然不象個孩童,倒似個五六十歲的男子。
一刀合什道:“阿彌陀佛,安士宗,你殺害教中長老,又在這里興風作浪,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到了?!毙∩硰浝湫Φ溃骸拔液徒讨鞒錾胨乐畷r,你還在娘胎里,如今教主卻要你這黃毛小子來捉我嗎?”一刀道:“我是教中的執(zhí)法弟子,當然要為教主清理門戶?!?p> 小沙彌道:“哼,就憑你,也捉得了我嗎?”蕓娘見這小沙彌語氣陰冷,聲音老邁,模樣卻是個小孩樣子,十分詭異,又見到自己一片好心,卻反遭暗算,心中大怒,冷哼一聲,騰空躍起,在空中一個翻身,一腳便朝那小沙彌頭顱踢去。
小沙彌哈哈一笑,身子朝后躍去,蕓娘一踢不中,身子落在地上,又朝前一躍,已一腳朝那小沙彌胸口踢出,那小沙彌喊了聲:“好俊的功夫”,身子朝后一翻,落地之時,身子陡然間似乎長高了些,蕓娘一驚,站住不追,雀官和一刀已來到她身旁。
三人在晨光熹微之中,見那小沙彌臉上帶著冷笑,身體卻在一寸一寸拔高,剎時之間,便由一個三尺童子,變成一個異常瘦削的五旬老者,他那僧袍本就寬大,身材又十分瘦削,這時身子長高,那僧袍竟還能穿得下。
一刀冷笑道:“聽說安長老的縮骨之術天下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卑彩孔诠Φ溃骸敖讨骷热灰銇碜轿?,想必你也有些了不得的本領,便讓我見識見識?!币坏侗愕溃骸澳鞘亲匀?。”又對雀官二人施禮道:“這是我教中之事,當由我來了結,還望二位施主不要插手,只作壁上觀便了。”雀官點頭,便和蕓娘便在一邊。
一刀一手執(zhí)刀,道:“安士宗,動手吧?!卑彩孔诘懒寺暎骸昂?。”便見數點寒光從他身上飛起,直朝一刀射去,一刀揮刀直劈,叮叮當當,把那些暗器都打飛了,安士宗連連冷笑,雙手不停,暗器便如飛蝗般射了出去,一刀把手中光閃閃,將那暗器一一擋開。
猛聽得風聲呼呼,安士宗雙手一揚,一刀揮刀,卻劈了個空,只見那些東西并不朝他身上飛來,而是分為東西南北,都釘在他身邊幾尺之外的地上。剎那間地面上便起了一陣狂風,把那幾樣東西都展了開來,卻是四面小小的令旗,分紅、黃、青、紫四色。
雀官見那些令旗并沒有什么奇異之處,一刀卻突然停了住腳步,臉顯迷茫之色,在那旗子圍成的圈子里小心翼翼的轉來轉去。
安士宗并不理會雀官二人,縱身來到圈子旁邊,揮手便是發(fā)出一件暗器,圈中的一刀側耳傾聽,似乎眼睛瞧不見外面,待到聽到破空之聲才一刀揮出,把那件暗器打落。安士宗默不作聲,在圈子外轉來轉去,抽空便是一件暗器,一刀在側耳凝聽,一刀刀劈出,將那些暗器都打飛了。
雀官見一刀在圈子里來來回回,一邊側耳細聽,一邊若有所思,似乎已陷入什么迷陣之中。安士宗見用暗器不能傷他,便從腰間取出一件東西,象是一桿軟槍,一取出來,用手一抖,繃得筆直。
安士宗持槍在手,靜靜站立,慢慢將槍尖伸了出去,毫無聲息,緩緩伸到一刀身后,便要一槍將他刺個窟窿。蕓娘眼見一刀便要著道,喝道:“你當真無恥之極!”又對一刀喊道:“和尚,這賊人要用槍尖刺你了?!?p> 她聲音清越響亮,但圈中的一刀竟然充耳不聞,眼見槍尖已離他背后不過一尺來遠,蕓娘心中著急,正要躍身上前,安士宗已將手一挺,直朝一刀背上刺去,眼見這一下避無可避,一刀卻突然側身,揮刀一格,刀鋒沿著槍身削了下來,身子順勢急沖,安士宗“噫”了一聲,急忙縮手,一刀便已順著旗桿的退勢搶出那圈子之外。
一刀冷笑道:“安長老,你的這些障眼法雖然厲害,卻攔不住我,還是拿出真本事來吧?!?p> 安士宗道:“好!你能破我的四魍陣,也算得上是個人物,我也不能太小看你了?!睂⑹种熊洏屢慌e,在空中一抖,原來是一面大旗,旗身迎風招展開來,在陽光中現出半透明之狀來。
安士宗道:“那你這便來試試我這‘十魔幡’吧?!睂⒛谴笃斐厣弦徊?,又將舌尖一咬,一口鮮血直噴到那幡上,自己卻一手捏訣放在胸前,一手持幡,口里念念有詞。
剎那之間,一股陰寒之氣陡然升起,雀官和蕓娘隔得遠了,還不覺得,一刀卻突然身上一寒,眼前一股頓時一片濃霧,什么都瞧不見了,胸口氣血翻涌,耳中只聽見鬼哭之聲,嘰嘰啾啾,便如身在地獄之中。
一刀宣聲佛號:“阿彌陀佛”,只見濃霧之中突然現出兩只紅色眼睛,一個猙獰可怖的鬼物有一丈來高,眼睛突出、獠牙外翻,從濃霧中踏出,喝道:“你是哪里來的生人,敢來我幽冥地府之中?”一刀微笑道:“我早說過你這的障眼法騙不了我,何必又來?”那鬼物憤怒,伸出大手,朝一刀頭上抓來,一刀怡然不懼,一動不動,那雙鬼手便輕輕穿過頭頂,鬼物也消失無蹤了。
濃霧消散,月色如水,面前現出一條道路來,兩邊都是參天巨樹,一刀舉目四顧,四周仍是黑漆漆一片,瞧不見東西,他抬步向前,沿著那條道路朝前走去,只聽見林子里傳來虎咆之聲,走了幾步,一只白額吊睛大虎從林中躍出,攔在路上,呲牙低吼,目露兇光,一刀不管不顧,徑直朝前走去,大虎猛然朝他身上一撲,一刀面露微笑,等那只老虎撲到身上,便又化為虛無了。
走不多時,便走出了林子,天色也突然亮了起來,在那旭日之下,一座高大的寺院橫亙在眼前,院墻地面竟都是用黃金鋪成,閃閃發(fā)亮,門口四個大字是:大雷音寺。
一刀念了聲:“阿彌陀佛?!北愠聝茸呷?,只見那寺內浮屠林立、優(yōu)缽花香、佛光萬道、金蓮朵朵,殿上有許多羅漢、菩薩或坐或立,正中一佛,正是西天如來佛祖,一刀見此情形,連忙跪在地上,行禮道:“參見我佛?!?p> 如來道:“你是我座下弟子,既然來見我,為什么手執(zhí)兵刃,此乃大不敬也?!币坏稄牡厣险酒?,說道:“我既然是佛門弟子,所以明明知道你們乃是安士宗幻出的幻境,仍不免要行禮參拜,那是因為我心中有佛。如今我手執(zhí)利刃,自然是要將你們這些虛枉之物斬為粉碎?!北阋坏冻欠鹱婵橙?,剎時將佛祖砍成碎片,又把那些菩薩、羅漢都砍碎了,那寺廟便轟然倒塌,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