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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偕隱

第二十六章 斟情(下)

大唐偕隱 水聶 6218 2018-11-29 17:00:00

  晏適楚對嶼蘅說:“藥簍之中是新采的天門冬和天麻,你各取兩支,洗凈了切成薄片,文火煎上,今晚就要用。”嶼蘅起身取藥,小雨跟在后面幫忙,晏適楚嫌小雨笨手笨腳的,沉下臉去,卻并不攔阻。

  偶耕念那經(jīng)頌,心里卻想著牧笛,不禁頭皮發(fā)麻、身上亂顫。澗石也不知晏適楚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對他說道:“晏先生,侯小姐不知被誰所擒?我們就該一起商議,想法子救她出來。你叫偶兄念經(jīng),他如何沉得下心來?”晏適楚冷冷答道:“我叫他安心誦經(jīng),目的有二。他若沉不下心來,你服用仙山紫芝也一無用處,將永遠留下病根,活不過三十歲,這是其一。其二,侯小姐和他的驊騮馬,拱手送與賊人,他忙亂一場,甚至搭上性命,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p>  牧笛究竟被何人擄走?原來,仍是逍遙谷那一群人。偶耕從獻麥之會上逃脫之后,鄧昆山、楊祖緒二大監(jiān)察憤恨不平,薛延齡更是恨之入骨。逍遙谷諸人在山中搜尋兩日,找不到蹤跡,鄧昆山只得將眾頭目、豪杰遣歸,囑咐他們精心經(jīng)營,按期將貢賦繳上。

  鄧昆山收了賬本,對楊祖緒說道:“今年獻麥之會已然禮成。谷主正在潞州,還在等我回話。我這就帶上賬本向他稟報。搜捕賊人的事情,還需楊賢弟費心。”楊祖緒道:“鄧兄但去無妨。那一老一少大鬧獻麥之會,決不可走脫,楊某削平王屋山也要把他們找出來?!碑?dāng)下眾人散去,楊祖緒領(lǐng)著郭志烈、曹以振以及三十幾個黑衣人在深山追尋晏適楚和偶耕。

  搜了一日,一無所獲,楊祖緒焦躁起來。郭志烈說道:“我們追蹤十年,將天下尋遍,苦心人天不負,終于在王屋山北尋到晏適楚的蹤跡,他的藏身之處必定在這片荒山之中。還有那個逃脫的愣頭青,駱奉先大人對他騎的那匹馬十分垂青。他和晏適楚混在一起,我們一定要將他們一并擒獲。”

  楊祖緒道:“不但是駱奉先垂青那匹馬,谷主也十分垂青。谷主現(xiàn)在潞州,全心交好那節(jié)度使李抱玉。李抱玉一生酷愛名馬,我們必須搶在駱奉先前面,將那小子連人帶馬擒獲,獻給李抱玉,方可爭得先機,襄助谷主成就大事?!北姾谝氯擞嬜h已畢,在林野之中晝夜搜尋,忽聽前面響起人聲,楊祖緒連忙揮手,黑衣人就地隱蔽。

  前面來了三個人,正是晏適楚、偶耕和牧笛。牧笛走了大半日,又累又渴,偶耕便解下鴟袋,請她喝水。誰知鴟袋剛剛遞出,一道黑影掠過,將鴟袋擊穿,水柱子迸射出來。那是曹以振在草叢中掏出鐵菡萏,攢射偶耕,卻未射中。

  偶耕大驚,擋在牧笛身前,卻聽樹上一聲響哨,楊祖緒率眾殺出,將他們團團圍住。敵眾我寡,晏適楚、侯牧笛都是偶耕的掣肘,他緊緊護定二人,不敢貿(mào)然出手。

  楊祖緒斜眼打量他們?nèi)耍寥坏溃骸瓣踢m楚,哦,不對,我應(yīng)該叫你師叔。你東躲XZ十年,找得我們好辛苦。”晏適楚冷笑道:“我與你們谷主有二十年之約,可是他太性急,派出你們,遍天下尋我蹤跡。你們苦心孤詣尋我二十年,而今略有小成,真真可喜可賀。”

  楊祖緒道:“我們早就著人潛入王屋山北,只是荒野茫茫,難覓蹤跡。回頭想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如今二十年已滿,你與谷主的約期已到。你是跟我們?nèi)ヒ姽戎髂兀€是我們帶你的人頭去見谷主?”

  偶耕見來者不善,轉(zhuǎn)頭對晏適楚和牧笛說道:“我盡力拖住他,你們看準時機,抓緊逃脫?!彼曇綦m低,楊祖緒卻聽在耳里,一聲冷笑:“晏師叔我要帶走,你們一對男女,連同那匹寶馬,我也要一并拿下。想逃,哪有那么容易?”

  郭志烈指著牧笛,對楊祖緒說道:“此人是侯希逸之女,前番在不滅和尚的莊院里,本是要獻給谷主和合陰陽的。不想被相州的兵將還有那齊玉轪給攪擾了。今日若能擒住他們?nèi)耍I與谷主,真是天大的功勞?!睏钭婢w盯著牧笛,滿臉獰笑,說道:“果然是節(jié)度使家的閨女,天生麗質(zhì)。漫說是谷主了,我都想寵幸一番。”

  偶耕聽到這里,勃然大怒,解下身上藥簍,飛身上前,舉拳來攻。郭志烈、曹以振抖起鋼刀,將他截住。偶耕赤手空拳對他們雙刀,渾然不懼,運起一道真氣,翻開拳掌,一口氣斗過二十余招。

  楊祖緒趁他們正在惡斗,一個縱身,來到牧笛跟前,伸手便將她擒住。晏適楚上前攔阻,被他一腳踢倒。楊祖緒彎刀兜住牧笛咽喉,厲聲喝道:“愣頭小子,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節(jié)度使家的閨女,你也敢有非分之想?”

  偶耕一見牧笛被擒,頓時亂了方寸,被郭志烈一腳踢中,身子飛出五尺,踉蹌兩步,方才站穩(wěn)。他指著楊祖緒怒吼:“你若有些本事,便放開她,出來與我較量!”楊祖緒笑道:“我堂堂逍遙谷的監(jiān)察大人,怎可自辱身份,與你過招?你若識相,乖乖就擒,我留你多活幾日?!?p>  偶耕沒了主意,回頭看著晏適楚。晏適楚也正在捻須苦思,想不出脫身之計來。郭志烈、曹以振步步緊逼,鋼刀上寒光灼灼、殺氣蒸騰。

  牧笛見情勢緊急,壯起膽子問:“我們?nèi)寺淙肽銈兪种校文銈兦苋ケ闶???赡銈円戲t馬作甚?”楊祖緒道:“我們谷主要見澤潞節(jié)度使李抱玉大人,苦無像樣的禮品。因此想借你們的馬,作為見面禮。你們侯家多年節(jié)度緇青平盧,而緇青平盧又是富饒之地,少不得叨擾你們。”牧笛說:“你既知我父親是侯希逸,就該放了我們。我改日向他陳述情由,他那里寶馬良駒多的是,隨便送你幾匹就是。”楊祖緒道:“此事不急。將你獻給谷主,再拿你去勒索侯希逸,不怕他不就范?!?p>  晏適楚忽然心生一計,說道:“此地只有我們?nèi)?,驊騮馬不在身邊。你放我們回去,我們將馬牽來,連人帶馬一起奉上。”楊祖緒冷笑道:“晏師叔江湖上的名氣不大好,我怎能信你?況且人比馬貴,先抓你們,再去找馬?!标踢m楚說:“王屋山茫茫千里,憑你們幾人,也想找到藏馬之處?你們也太小瞧晏某了吧。”楊祖緒說:“我們費盡二十年心血,折損人力、財力無數(shù),今日才擒住晏師叔。正是不敢小瞧你,所以不能放你。”

  晏適楚嗤笑一聲,說道:“你不信我,只好作罷。只是這位偶耕小友,剛學(xué)會《修真秘旨》上乘功法。你們?nèi)羰菑姳破饋恚俨坏檬┱箖?nèi)功,與你們拼個魚死網(wǎng)破。你那手下的一眾爪牙,少說有一半要葬身山野。”

  郭志烈、曹以振面面相覷,心想《修真秘旨》乃是白云子的絕筆,更是陽臺觀上清道士的絕學(xué),怎可輕易傳授這個愣頭小子?楊祖緒也是將信將疑,質(zhì)問:“你躲了二十年,不肯將《修真秘旨》交給谷主,如何能將這等絕學(xué)傳與外人?”晏適楚瞇瞪雙眼,說道:“你也休再啰唣,要么放我們暫歸山林,要么今日拼個魚死網(wǎng)破,你們也領(lǐng)教領(lǐng)教這《修真秘旨》的上乘功法?!?p>  楊祖緒擠個眼色,嗾使郭志烈、曹以振縱步上前,挑戰(zhàn)偶耕。偶耕站穩(wěn)地步,回頭對晏適楚說道:“晏先生,我不曾修習(xí)《修真秘旨》?!标踢m楚道:“心源是元始,更無無上道。你默記我清早傳授的經(jīng)頌,內(nèi)服氣、外運功,以弱御強、以少勝多不在話下。”

  偶耕見一場大戰(zhàn)在所難免,只得默念經(jīng)頌、穩(wěn)住心神,驟然拳掌舒張,迎戰(zhàn)郭志烈、曹以振。二人身上殘毒已然化解、功力已然恢復(fù),鋼刀挺進,圍住偶耕,招招不容情。一隊黑衣人拔刀相向,從四面八方不住襲擾,招式狠毒。偶耕悟不透那幾句經(jīng)頌,更不知如何用在武功招式上面,被他們一頓猛攻,竟是招架不迭、屢蹈險境。

  晏適楚站在一旁捻須觀瞧,高聲說道:“去急躁、去憂慮、去恚怒,只依那經(jīng)頌,正心誠意、冥合感通,便可成功。”偶耕倉皇應(yīng)敵,手足亂舞,腦子里一片混沌。他聽晏適楚如是說,忽覺那些經(jīng)頌從紙上飛了出來,如同蚊蟲一般在腦海里亂飛。他應(yīng)了郭志烈、曹以振兩招,驀地想起“心源是元始,更無無上道”、“一身無萬法、萬法一身同”兩句,若有所悟,無形間丹田發(fā)熱,一股真氣氤氳蒸騰,沖開奇經(jīng)八脈。他順隨那股真氣,俯仰浮沉、翻飛搖曳,漸漸挽回局勢,在敵人的刀叢下進退自如、騰挪任意。陡然,他拳掌并舉,內(nèi)勁逬出,左拳擊中郭志烈,右掌打翻曹以振。

  郭、曹二人吃了兩招,怒上心頭,發(fā)力猛攻。偶耕穩(wěn)住下盤,服氣運功,揮拳推掌,從容不迫。楊祖緒看在眼里,暗暗稱奇,當(dāng)下一使眼色,又有八名黑衣人一齊躍出,加入戰(zhàn)斗。

  偶耕渾然不懼,沉著應(yīng)戰(zhàn)。那幾句經(jīng)頌,一時間融為混元之氣,充塞于心、激蕩于胸。他仿佛全身化為一股氣流,應(yīng)物而動、順勢而變。郭志烈、曹以振,以及十六名黑衣人,縱然將鋼刀舞得天旋地轉(zhuǎn)、飛沙走石,偶耕總能夠游弋其間,不失其勢。

  楊祖緒又一揮手,又四名黑衣人揮刀殺到。偶耕精神大振,忽而雙拳并舉,如猛虎撲出,忽而雙掌齊發(fā),如仙鶴翱翔,忽而巍然直立,如峰巒聳峙,忽而雙拳劈風(fēng),如橫掃千軍。兩名頭目、二十名黑衣人,張牙舞爪、上躥下跳,只與偶耕打了個平分秋色。

  楊祖緒大喝一聲:“無用的東西,都給我上!”黑衣人聲勢大振,三十六只鋼刀織成天羅地網(wǎng),鋪天蓋地,將偶耕團團圍困。偶耕使出全力,在刀叢之中左沖右突,就像一只燕子穿梭在滾滾雷電之間。

  牧笛萬分緊張,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掙扎起來,卻被楊祖緒死死勒住,動彈不得,只得口中喊叫:“他若死了,我要你也活不成!”

  偶耕正在專心應(yīng)戰(zhàn),聽到牧笛的喊聲,立即分心。黑衣人鋼刀兇險,招招致命,他略一遲疑,兩名黑衣人已將刀刃送到他的肩頭。偶耕回過身來,鋼刀已經(jīng)看到面門,形成剪削之勢,他疾步后撤,挫身躲過,同時雙拳送出,將二人打倒。一重兇險剛剛排除,百重兇險立即侵到,偶耕前后左右涼風(fēng)習(xí)習(xí),刀光排成四堵高墻,傾軋而來。情急之下,他奪過雙刀在手,順勢拋出,兩名黑衣人被刺穿胸膛,應(yīng)聲倒地,流血如飛瀑。

  偶耕失手殺人,十分罕見。牧笛見了,也是心驚。郭志烈、曹以振見他殺死兩名兄弟,怒發(fā)沖冠,一聲狂吼,招呼三十余名黑衣人一擁而上、發(fā)力猛攻,誓欲亂刀將其砍死。晏適楚沖著楊祖緒說道:“不聽我言,空叫你們大半屬下拋尸荒野!”

  楊祖緒看到偶耕打殺了兩個黑衣人,心中也打起了算盤:這小子武藝不俗,雖說不一定得了《修真秘旨》精髓,畢竟不可小覷,若真硬拼起來,雖能置他于死地,但少不得要折損大半兄弟;其二,谷主目前的頭等大事是結(jié)交李抱玉,因此若能得到驊騮馬,何必急于一時去擒住晏適楚;其三,這愣頭小子好似對侯牧笛一往情深,只要侯牧笛在我手中,他怎會不上鉤,他一上鉤,順藤摸瓜便能擒住晏適楚。

  想到此處,楊祖緒大吼一聲:“住手!”眾黑衣人聽見號令,立即收住招式,穩(wěn)穩(wěn)站立,齊刷刷看著他。楊祖緒對晏適楚說:“如若聽你一言,放你們回去牽馬,你們便連人帶馬一起送上門來。是與不是?”

  晏適楚掐指一算,說道:“我與南浦云終南山一別至今,十九年有余、二十年不足,你們想要擒住我,卻還早了幾個月。只是這兩個小友,還有驊騮寶馬,倒頗有緣分與南浦云見上一面。只是你們逍遙谷今非昔比、每況愈下,還是少死些人的好?!睏钭婢w仰天一笑,說道:“如此甚好。你和那愣頭小子回去牽馬,二日后到渡霧山莊來見我。如果按期到達,這侯家的小姐也許少受些酷刑。如不見你們回轉(zhuǎn),我就先寵幸了她,再將她開膛破肚,祭告那些死難的下屬?!?p>  偶耕怒喝:“你再也休想!我們同生同死,豈能受你的要挾!”楊祖緒輕蔑道:“你不信時,我現(xiàn)在就把這侯家大姑娘給宰了。反正谷主不缺少艷麗少女,我們提她人頭去見谷主,谷主一樣賞賜我們。”他將刀刃抵入牧笛肩頸,一絲鮮血溢了出來。牧笛疼得直皺眉頭,卻咬牙忍住,并不喊叫。

  晏適楚沉吟一回,說道:“如此甚合我意。我和偶耕小友回去牽馬,來日交到渡霧山莊便是。你需踐守諾言,不可傷了侯小姐?!睏钭婢w道:“黑衣人江湖名聲再臭,卻臭不過你晏師叔。你們乖乖地牽馬送到山莊,我自然將侯小姐完好無損送給谷主,說不定她還能享些清福?!?p>  偶耕越聽他這么說,越是不依,定要以死相拼。牧笛心中忖道:晏適楚先生想的必定是硬拼無益,不如權(quán)且逃離,另尋他計,偶耕參解不透,偏要硬來,擾亂晏先生的計謀,他白白喪命于此,我也要落于賊人之手難保活命。于是說道:“偶耕,你聽晏先生的,回去牽馬來。我在渡霧山莊等著你?!?p>  偶耕大為不解,說道:“牧笛,他們一幫惡徒,怎會放過你?反正難免一死,不如拼了!”牧笛勸道:“我父親好歹是節(jié)度使,及時被人驅(qū)逐,朝廷的官職仍在,他們不敢奈何我。我見了那李抱玉,自有話說?!迸几穯枺骸澳闳粢姴恢畋в衲兀俊蹦恋芽粗?,堅定地說:“見不著他,自有你來救我!”

  晏適楚一把抓住偶耕,說道:“我們速速回去牽馬,搭救侯小姐。若再遲疑,陷侯小姐于危險境地,反倒壞了大事?!迸几旨庇峙?,說道:“晏先生,她與你相識,時日雖淺,但你怎忍心將她拋卻?”晏適楚作色道:“憑你匹夫之勇,拼死他幾個鷹犬,然后你我連同侯小姐命喪于此?”偶耕啞口無言,蹲踞于地。牧笛發(fā)狠道:“偶耕,你再不回去,我便死在你當(dāng)面!”

  晏適楚將藥簍掛到他肩上,拖起來就走。偶耕一步三回頭,挪不動步子,牧笛高聲威嚇,逼他快走。楊祖緒仍在身后嚷道:“二日為限,否則你家侯小姐定遭不測!”晏適楚不敢遲疑,領(lǐng)著偶耕一路小跑,逃出黑衣人視線。二人翻山越嶺找著舊路,這才在月黑之前返回石室木屋。

  巖石之上,偶耕見晏適楚決口不提解救牧笛之事,卻命他一遍一遍誦念那幾句經(jīng)頌,抓耳撓腮,十分氣惱。晏適楚知他心中煩憂,卻只是冷冷說道:“不論是《服氣精義論》,還是《修真秘旨》,你若有解不通、參不透處,都從這幾句經(jīng)頌著想,便能開悟。”回頭又問澗石:“你能悟到幾分?”

  澗石自幼受屈文峰指點,畢竟有些根基,如實答道:“我覺得體內(nèi)元氣氤氳、真氣升騰。”晏適楚卻冷冷說道:“若說元氣氤氳、真氣升騰,你還遠遠未到火候。但是依著此法運氣療傷,總歸大有裨益?!睗臼婪ㄟ\氣,果然漸入佳境。

  偶耕終于按捺不住,大聲說道:“晏先生,你有何妙法解救牧笛,還請盡早明示。若無妙策,我這就去渡霧山莊會會他們?!标踢m楚不緊不慢說道:“澗石小友大病初愈,需再施一回針灸,你留在這里,堪當(dāng)大用。扎上銀針之后,我再與你說話?!?p>  晏適楚將銀針一根一根交給偶耕,回頭喝命澗石:“端然打坐,依著經(jīng)頌,澄清思慮,服氣導(dǎo)引?!睗臼庵蜃幼趲r石上,打坐入定。偶耕強忍怒火,站在一旁,仍然謹遵晏適楚指引,將銀針一針一針刺入澗石穴位。月光朦朧,銀針泛著微光,在澗石身上跳動不息。小雨不敢再來攪擾,只是跟定嶼蘅,幫她生火煎藥。

  晏適楚坐在巖石上,長舒一口氣,說道:“針灸過后,再服用天門冬和天麻,澗石小友的病根定能去除。他又按白云子的經(jīng)頌服氣導(dǎo)引,不日之后便可身體康健,完好如初?!?p>  偶耕卻提不起精神來,一心只掛念牧笛。晏適楚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南浦云與侯希逸為仇敵,自然不肯輕易放過侯小姐,但也絕不至于糊里糊涂就把她給害了。他滿心都是貪欲,既要美女,又要寶馬,還要討好權(quán)貴以謀取私利。但我手頭恰好有一樣?xùn)|西,壓過他諸般貪欲?!迸几麊柕溃骸笆鞘裁礀|西?”

  晏適楚抬頭望月,悠然說道:“《修真秘旨》。我當(dāng)年才刊刻兩部,一部存在陽臺觀,那里仙家如云,又是皇帝敕建的宮觀,南浦云便是三頭六臂也闖不進去,因此至今保存完好。還有一部,藏在我這石室之內(nèi)。二十年過去,是該將經(jīng)書和我的性命一同交給他了?!?p>  偶耕問道:“晏先生,你是要帶上經(jīng)書,和我一起去渡霧山莊嗎?”晏適楚搖頭道:“渡霧山莊污穢之地,豈不腌臜了白云子的遺著?此書精深廣博,仙家看了能羽化飛升,醫(yī)家看了能煉藥治病,術(shù)家看了能曉陰陽,武士看了能練內(nèi)功、強武藝。偶耕小友,你不想一睹這部奇書真面目嗎?”

  偶耕茫然道:“我看它作甚?況且你教我經(jīng)頌,心源是元始,更無無上道。一身無萬法,萬法一身同。既然一切源于此心,萬法都該蘊藏于此身,我只須循此一理順其自然便是,又何須外求?那千卷經(jīng)文、萬種書目,皆不過是廢紙。我心智一開,那些廢紙就該置之腦后,我又何必耗費精力背誦它們?”

  晏適楚聽到這里,心下寬慰,說道:“我傳你經(jīng)頌,果然能將你點醒。澗石小友身上的銀針需一個時辰后方可去掉,你隨我到木屋之中,一起計議如何搭救侯小姐。”偶耕大喜,一躍而起,跟在晏適楚身后,向那木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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