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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偕隱

第十七章 坎坷(上)

大唐偕隱 水聶 5405 2018-11-10 17:00:00

  槐犁跪倒在齊玉轪面前,確實(shí)出乎眾人意料,就連齊玉轪也大吃一驚。昆侖奴喊道:“槐犁,你瘋了不成?你跟我走吧,我收留你?!被崩缯f道:“你個昆侖奴,如何收留我大唐子民?況且你絮絮叨叨,叫人好不厭煩!”昆侖奴氣得啞口無言。

  齊玉轪問了他姓名、年齡,咳喘著說道:“我王屋山上清派道士,收徒授箓極為嚴(yán)苛。你既無過人天資,又無名師推薦,我怎好收你在名下?”槐犁連連磕頭說道:“師父,我無家可歸,求您收下。我最崇敬道士、仙人,夢想云游四方。您不收我為徒也可以,讓我跟著您便是。”

  侯希逸說道:“道長,你身負(fù)重傷,一路坎坷艱辛,身邊有個侍童,未為不可。不如帶他在身邊吧?!饼R玉轪說道:“我身中劇毒,不知能活過幾日。況且一路逃亡,多有仇家追殺。我自身尚且難保,豈不連累了這娃娃?”侯希逸道:“道長,你我同去魏州,面見魏博節(jié)度使田承嗣,央求他差遣軍士護(hù)送我們,定不受那流亡之苦?!?p>  齊玉轪正襟危坐,正聲道:“侯大人,我不受你的恩情,你也休來攀扯老道。你我就此別過,天長日久,還望你好自為之。”一句話說得侯希逸如芒在背,滿臉疑惑問道:“道長,這便為何?”齊玉轪道:“貧道手刃了弄權(quán)作亂的宦官李輔國,誓與朝中奸賊不共戴天。你卻一心巴結(jié)駱奉先,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羅展義見天色不早,便說道:“朝廷的那些事,我們方鎮(zhèn)無權(quán)過問,也不容置喙。侯大人,請同我們一道,趁早回轉(zhuǎn)魏州。這一百兵勇我須捉拿回去細(xì)加審問,至于其他人等,是走是留,全憑自愿,我不勉強(qiáng)。”

  齊玉轪對侯希逸揮揮手,說道:“盡快去吧,侯大人非吾族類,貧道也不能與你為伍。”轉(zhuǎn)面又對槐犁說:“貧道不能收下你。如若與侯大人同去魏州,說不定能托生在富貴人家?!被崩绫ё↓R玉轪雙膝,說道:“師父,我不跟他們走,”他指了指商克捷、曾善治,“他們是抓壯丁、賣奴隸的,還說我值錢五千。我若跟他們一起,定是被販到別處,跟牲口一樣賣了!”

  偶耕見他們拖延,心中焦急,喊道:“你們走也不走?小姐她——她只恐越走越遠(yuǎn)了!”齊玉轪強(qiáng)打精神,提起真氣,問清了偶耕姓名,朗聲說道:“混小子,你趕緊走吧。你今天不殺我,反倒為我導(dǎo)氣祛毒,但我絕不謝你。來日如若相逢,貧道還與你為敵,定要與你一決高下!”

  昆侖奴也恐遲則生變,催促槐犁:“你到底走是不走?”槐犁眼巴巴望著齊玉轪,并不理會昆侖奴。昆侖奴把腳一跺,推著偶耕,大踏步而去。

  侯希逸見齊玉轪不愿和自己同行,不再相勸,當(dāng)面施了一禮,便牽著骕骦馬走到羅展義陣中。商克捷同他耳語:“侯大人,那道士對你言辭不敬,不如趁早殺了,以絕后患。”齊玉轪雖是重傷之際,元神不散、內(nèi)息不亂,耳聰目明,在一旁聽得十分真切。他說道:“此時要?dú)⒇毜溃跏侨菀?。不知哪位官爺愿下殺手?”說畢,抽劍在手,怒目相向。

  羅展義損兵折將已不好回去交待,此時更不愿再橫生枝節(jié),馬上揖手,帶著眾兵將跨上舊路,回轉(zhuǎn)魏州。山谷中只留下齊玉轪和槐犁,齊玉轪十分虛弱、生命垂危,趕他不走,只得留他在身旁,只是不肯收為弟子。

  偶耕和昆侖奴追了一路,四周皆是漠漠山林、莽莽荒野,不見牧笛的身影。偶耕心急如焚,情急之下,不顧生性靦腆、沉默寡言,對著山林荒野大喊:“侯小姐,你在哪里?”昆侖奴也扯開嗓子喊了起來。二人不停呼喊,回聲起伏回蕩,驚起了林中歸鳥。

  日已黃昏,偶耕更加焦急,忽而跳上石壁到處展望,忽而爬上大樹四下觀瞧,指望登高望遠(yuǎn),卻是徒勞無功,始終不見牧笛蹤影。他驚恐萬分,擔(dān)心牧笛走失方向已遭不測。想到這里,他悔恨不已,埋怨自己為什么給齊玉轪祛毒、為什么停在山谷里拖延時間,而沒有立即追出來。昆侖奴見他雙眉緊鎖、眼含淚光,不住地說些吉利話,想讓他寬慰一些。

  偶耕撇下昆侖奴,提起一口真氣,在山路上發(fā)足飛奔,口里不停呼喚牧笛,指望能尋著他。昆侖奴背著大麻袋,在后面苦苦追趕,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路邊有一座孤峰,偶耕一口氣爬了上去,極目遠(yuǎn)望,嘶聲呼喊。

  夕陽落下,夜幕降臨,大地上升起薄薄一層煙幕。偶耕已然聲嘶力竭,而大地靜穆,沒有一絲回應(yīng),只有山林深處的禽鳥發(fā)出懶懶的啼聲。他意志消沉,蹲踞峰頂,一任眼淚縱橫流出。他兒時就流落草野,蒙師父恩養(yǎng)三年。二十年來孤獨(dú)飄零,未與他人發(fā)生一絲牽絆,今天是第一次因?yàn)閾?dān)心而流淚。

  偶耕思緒紛亂,他在想:“天地如此之大,為什么會生出我來?既然生出我來,為什么將我放在荒山大澤,我又為什么進(jìn)入節(jié)帥府中?侯希逸與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又要認(rèn)識牧笛?命運(yùn)中的一切際遇,究竟是冥冥中注定,還是機(jī)緣巧合?”他仰頭朝天,默默問了千百個“為什么”,卻找不到答案。

  他轉(zhuǎn)念一想,這些答案都不重要,找回牧笛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找到她,這些千奇百怪的問題方能迎刃而解??墒悄恋丫烤乖谀睦??他心頭傷痛難忍,眼淚越發(fā)溢出。

  昆侖奴一個人掉在后面,跑一陣歇一陣,再也走不動了,一屁股坐在路邊,吃起干糧來。正在狼吞虎咽,忽然山路上馬蹄得得,一人一騎走了過來,馬鞍上的身影娉婷綽約,正是牧笛。夜幕之下,牧笛先認(rèn)出昆侖奴,她哀哀戚戚、欲言又止,卻又忍不住問了出來:“昆侖奴,你是來尋我的嗎?”

  昆侖奴跳了起來,一口干糧嗆在喉管里,上不去下不來。哽咽半天,方才說道:“小姐,你跑哪里去了?尋你半天尋不著。你父親他們都走了,就剩下咱們了!”

  牧笛當(dāng)然不知道昆侖奴說的“咱們”到底指的誰。她眼中的淚光忽然增多,怯生生問道:“就你一個人追來了嗎?”她忍住哽咽,抬眼朝遠(yuǎn)處看,不讓昆侖奴看到她流淚,心里莫名希冀,期待山路上再出現(xiàn)一個身影——一個特地來尋她的人的身影。

  她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她心中模糊覺得,應(yīng)該有這么一個人,有一個比父親更在意自己的人。她心懷忐忑,生怕這點(diǎn)不可名狀的希冀在夜幕之下殘酷地轉(zhuǎn)為一灘泡影。山路上無人追來,她眼角的淚花終于凝成淚滴,在臉蛋上劃出一道晶瑩的弧線。

  昆侖奴并不懂得牧笛的心思,洋洋得意拍著身后的大麻袋,說道:“小姐你莫哭泣。我這里有錢,咱們也不用去長安。等出了這荒山野嶺,咱們便買個宅子,你還是小姐,我還是昆侖奴?!?p>  牧笛對昆侖奴的話充耳未聞,她忽然覺得心灰意冷,趕著馬踽踽而行。昆侖奴急急跑上去,想要幫她牽馬,不提防驊騮馬煩躁地打了個響鼻。昆侖奴喝道:“別人喚你是神駒,你在昆侖奴老爺眼里只是個畜生。我看在小姐面上牽你,若不是小姐騎著你,我才懶得管你!”驊騮馬被他當(dāng)頭棒喝,突然一改往日的桀驁,竟由著他牽起韁繩。昆侖奴說道:“幸虧今晚月亮大,這又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只有連夜趕路了。”

  經(jīng)過一處山坡,忽然一個黑影杵在路中間,如同鬼魅一般。昆侖奴嚇個不輕,撿起一塊石頭扔了過去,砸中黑影,黑影卻一動不動。昆侖奴連扔三塊石頭,一個更比一個重,黑影終于覺出痛來,刷一下站立起來,怒道:“你是何人?為什么扔石頭?”

  那是偶耕的聲音。昆侖奴認(rèn)出他來,跺腳拍手,狂笑不已,說道:“呆子將軍,你真是呆子里面的將軍啊!”偶耕聽出了昆侖奴的聲音,還看到他身后跟著一人一馬。月光如水,那人的身影婉約而朦朧,正是牧笛。

  牧笛搶先問道:“偶耕,是你嗎?”偶耕聽到如此熟悉、如此軟款的語聲,真是說不出的欲歌欲哭、載欣載奔。他沖出兩步,忽而將如潮的情緒壓抑下去,怔怔站在地上,仰頭看著牧笛。月華如水,照在牧笛臉上,偶耕似乎斷定,面前這位女子,就是月窟里的仙子,如此悠遠(yuǎn),而又如此切近。

  偶耕囁嚅著,遲遲吭不出聲音來,只顧使勁地點(diǎn)頭。

  牧笛心頭浮起一股暖流,溶解了她的諸多愁緒。她心中的那點(diǎn)希冀,剛才還不可名狀、撲朔迷離,現(xiàn)在驟然活生生映現(xiàn)在眼前。她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曲折,懷疑過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幻,懷疑過自己的生身父親對自己到底有沒有一絲親情,但她不敢懷疑自己正在面對著的此情此景。

  牧笛又問了一句:“偶耕,是你嗎?”她焦急期盼對方回答,卻又緊張萬分,好像怕聽到他的聲音。

  偶耕仍然沒回答,喉嚨里發(fā)出含混的聲音。昆侖奴急了,說道:“小姐不用問了。碾盤都碾不出一個屁來,不是他還能是誰!”說畢,將手里的石子扔在他身上。偶耕終于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小姐,我是偶耕,是來尋你的?!?p>  牧笛終于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她緊緊勒住馬,哽咽著說道:“我已經(jīng)不是節(jié)帥府的小姐了,你還愿意護(hù)送我嗎?”偶耕答道:“我護(hù)送你,送你回長安!”牧笛抽泣一回,說不出話來,良久又問:“我不去什么長安了,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你也愿意護(hù)送我嗎?”偶耕似乎沒聽清她前面說些什么,只聽到了后面那個問句,斬釘截鐵回答:“我護(hù)送你!”

  一陣涼風(fēng)吹來,牧笛衣袂飛動。她當(dāng)不住夜風(fēng)清泠,微微打顫,忽然不能自持,跌下馬來。偶耕看在眼里,立即腳步移動,一伸手將牧笛穩(wěn)穩(wěn)接住。牧笛嬌不自勝,感覺到偶耕雙臂搭在自己肩頭,心里有一股說不出的暖意。她被父親拋棄,自傷身世飄零,仿佛是飄零無著的孤鳥。而偶耕的臂彎,正像樹梢上溫暖的巢穴。她遲遲歪斜著身體,不愿從偶耕懷中離開。

  偶耕攬著牧笛,看清她的臉上沾有淚滴,一雙眼睛如同春天里的潭水,浸著天上的明月,是那么動人心魄。她身上還有一抹醉人的花香,讓人如此沉迷。偶耕心醉,昆侖奴在一旁吼道:“還愣著干什么?快扶小姐上馬!”他陡然驚醒,連忙扶穩(wěn)牧笛,自己退后兩步,眼睛垂下去看著地。牧笛居然頭一次感到局促起來,低頭擺弄著腰帶上的穗子。

  昆侖奴見狀,嘖舌道:“你們兩個是不是黏乎上了?還當(dāng)著我的面?真真不害臊?!币痪湓掚门几麧M臉通紅,幸虧是在夜里,大家都看不見。牧笛揮起馬鞭打在他身上,忽然破涕為笑,說道:“你敢再胡說八道,我把你舌頭割下來。”

  昆侖奴搖頭道:“明明被我看見,卻偏不敢承認(rèn)。”牧笛嬌嗔道:“偶耕,昆侖奴歸你管教。他胡說八道,你給我打死他!”偶耕怔怔地應(yīng)了一聲,卻站著不動。

  昆侖奴羞臊他們一回,沒好氣地說:“這深更半夜,荒野之中,我們是趕路還是露宿???”偶耕說:“我們往前面走走再看吧?!蹦恋腰c(diǎn)頭應(yīng)允,又對偶耕說:“你扶我上馬?!迸几鲇肿兊镁兄?jǐn)起來,忸怩一回,僵直著伸出一只手。牧笛搭著他的手,跨上馬鞍。

  昆侖奴仍然牽著馬。牧笛又給了他一鞭,說道:“誰讓你牽馬?”昆侖奴抱怨道:“誰稀罕給你牽馬呢?我把丑話跟你說在前頭:你敢再打我一下,麻袋里的錢財一文都不分給你!”說完,一個人朝前走。偶耕牽著驊騮馬跟在后面。

  三人找了一片開闊地休息,砍了些樹枝生起火來,驅(qū)散蚊蟲、警示走獸。昆侖奴將野草踏平,倒頭就睡。牧笛看著火光,又想起心事。偶耕割了些嫩枝和蔓草鋪在地上,對牧笛說道:“荒郊野外,小姐將就著休息吧?!?p>  牧笛卻不起身。她用手拍了拍身邊的草地,要他過來坐下。偶耕越發(fā)局促,一步步挪到近前,遠(yuǎn)遠(yuǎn)地坐下去。牧笛看著他說:“我不是什么小姐了,不許你那樣叫我?!迸几桓铱此?,低頭問道:“那我該怎樣叫你?”牧笛說道:“叫我名字——牧笛。”偶耕怔了一回,說了一聲:“這怎么行。”牧笛與他對視,反問:“這怎么不行?”

  偶耕將視線挪開,說道:“好吧,我記下便是了?!蹦恋颜f道:“你現(xiàn)在就喊我一聲?!迸几а弁瑥堊煲?,可就是喊不出來。牧笛焦急道:“你怎么這么無用?連個名字都喊不出來!”說畢,將頭低垂,雙手捂起臉,似乎生著氣。

  偶耕見她失望的樣子,心下難過,于是鼓起勇氣說道:“我喊你便是了。牧……牧笛!”牧笛一聽,眼睛里放出光彩。她突然挪過身子,坐到偶耕身邊,扯過他的一只手臂,伏在上面就睡。偶耕如同觸電一般,張目結(jié)舌說道:“小……小……不——牧,牧笛——旁邊有草鋪成的床,你去那里睡?!蹦恋褏s將臉埋在他的手臂上,全然不應(yīng)。偶耕無法,只得任她睡去。

  玉兔流轉(zhuǎn),旭日東升。偶耕早早醒來,身上已經(jīng)僵了。牧笛這才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靠在偶耕身上,忽而羞臊起來,于是收起了昨夜的繾綣,站起身將昆侖奴踢醒。三人將火踩滅,仍是偶耕扶牧笛上馬,繼續(xù)向西而行。

  既然不用回長安,麻袋里又有無數(shù)錢財,三人便慢慢悠悠,往西南走去。偶耕牽著馬走在前面,看著四周平原沃野,仿佛又回到了荒山大澤,回到了以前的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偶耕暗自勒令自己,不要再想青州的那些事,也不要想著京城長安。他只愿享受當(dāng)前,雖然旅途勞累、漫無目的,但是身后有驊騮馬、馬上有牧笛,還有一個多嘴多舌的昆侖奴,他心意已足,這便是他心中的整個世界。牧笛似乎也拋開了煩惱,有偶耕在前面引路,她心中說不出的安詳。她時不時拿昆侖奴玩笑,說他絮絮叨叨、臭氣熏天,昆侖奴勒緊自己的錢袋子,嘰嘰呱呱說個不停。

  三人行走在相州城外的荒野里。他們不會知道,陸澗石、張小雨在大約一百里以外艱難趕路。澗石當(dāng)日在滋蘭山莊服用了舜華的解藥,傷勢竟然一日好過一日,昏睡之時,竟然含糊叫了一聲“舜華”。小雨吃醋,不肯將舜華拽在他腰間的藥喂他服用。

  這一天,兩人兩馬,行走在一片沃野之中。爽風(fēng)吹來,澗石臉上泛起紅光。他忽覺精力充沛,趕馬追上小雨,強(qiáng)運(yùn)內(nèi)息沖開喉管,多少天來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小雨,這些時日,辛苦你了!”

  小雨大為驚愕,心中無限酸楚涌了上來,嗆著眼鼻,激出兩行清淚。她不愿澗石看他落淚,便揮起馬鞭,奔了出去。澗石也急急揮鞭,追了上來。他想跑得更快些,只是中毒已深,身子虛弱,未奔出三五里,便已頭暈?zāi)垦!獯跤酢?p>  小雨慢了下來,二人并行,前面一條河流擋住去路,這條河便是漳河。二人溯河而上,不遠(yuǎn)處有一個渡口。渡口停了兩艘大船,還有十余條小船也都拴在岸上。渡口這邊岸上,囤積了大量車馬、貨物。一隊(duì)兵士守在渡口,為首的是軍中一名副使,將一群行人客商攔截在岸邊,不準(zhǔn)過渡。

  二人覺得甚是有趣,也湊了過去。只是渡口太小,聚集的人太多,他們擠不進(jìn)去,只得在外圍踮起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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