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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一枚銅幣等月兒圓

第十七章 疑心起,訴過往

丟一枚銅幣等月兒圓 燈洺 3174 2018-11-05 19:41:44

  “你怎么什么話也不說就往外沖了?”

  “上次也是一樣,偏要硬上,攔都攔不住……”

  “連虛驚一場,都會自己跌山溝里,我要是抓得不及時,你自己爬回去么……”

  老遠小廟里的眾人就聽見了呂巖的數(shù)落聲,直到看見他倆的身影,都不由得停住了擦去雨水的手。

  呂巖是真動了氣,像教書先生碰見頑皮的書童一樣責(zé)備著,姤兒則低著頭鼓著腮,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兩人身上濕透了不說,還或多或少沾了泥巴,呂巖的臉上也蹭著一抹。進了門,見眾人看著他們,呂巖停住了口時,才發(fā)現(xiàn)回來一路自己一直緊拽著姤兒的手。呂巖連忙放開,掃了眼姤兒轉(zhuǎn)身要往里去,卻被她一把拉住。

  姤兒看著呂巖的臉,輕輕舉起手,要幫呂巖擦去臉上的泥漬。不想自己手上也臟,她這樣一抹,反而讓呂巖的臉上泥漬更多了。

  完了,好像又做錯事了。

  姤兒看著呂巖,頓了兩秒,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后,廟里的人也都忍俊不禁,一時間,廟里被眾人的笑聲填滿。

  林錦走上前,將絹布遞給姤兒,忍著笑意說道:”你快擦擦罷,咱們?nèi)Q身衣服?!北憷鴬鹤叩绞窈竺妗F堣靡矊撞歼f給呂巖,示意他擦擦臉。

  姤兒和呂夫人一同換著衣服?!眮?,把里面衣服脫下來,我給你擦擦?!眳畏蛉藳]怎么淋濕,換上外衣后對姤兒說道。姤兒有些尷尬,見呂夫人執(zhí)意,便聽話脫下衣衫。這感覺,好像娘親在旁照料,姤兒感到心上一暖。

  晴雪接過衣衫,用力擰了擰,待雨水被擠得差不多了,呂夫人拿了過去,說道:”來,我給你穿上?!眾罕懵犜挶尺^身來。雨水順著發(fā)絲滴在剛擦干的肩上,潔白的肩背上,幾滴水順著脊骨緩緩流下。呂夫人看著眼前的這冰肌玉骨,不禁愣住了。

  “娘……”姤兒有些奇怪地叫道。呂夫人忙回過神給姤兒穿上內(nèi)衫,又拿了件干外衣給姤兒披上。

  姤兒換好了衣服出來,看見呂峰正埋頭研究著一堆木頭。姤兒走過去,蹲下拿起一塊木頭問道:”生不了火嗎?””嗯,有些潮……”呂峰抬起頭,偷笑著往姤兒身邊靠了靠,說道,”不過嫂子,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我哥對女子發(fā)脾氣呢。你們剛才……”突然,呂峰止住了話,他眼前一亮,木堆竟然莫名其妙地被點著了。

  “快去,再找些干一點的木柴?!眾赫f道。呂峰忙點頭起身,沖著在小廟角落里撿著什么東西的呂巖喊道:”哥!快拿些木頭來,火點著了!”

  于是眾人圍火堆而坐,等著雨聲漸停。

  幾人都不說話,各自想著什么。林錦給茍杳擦著身上未干的雨水,晴雪有些忐忑地看著呂夫人和呂峰時不時看向姤兒的表情,以及沒有察覺這些眼神,沉靜在自己思索中的姤兒和呂巖。

  倘若竹影真的和十年前那場病有關(guān),會是什么?姤兒心里在想。

  林家世代商家,最多與東圭醫(yī)家有家族淵源懂些醫(yī)術(shù),可是這個嫂子的功夫竟然也這么好,真是奇怪,呂峰心里在想。

  呂巖低頭看了看手里攥著的令牌,是剛剛在角隅拾木頭時撿到的,上面的圖案似曾相識,好像是江湖上的組織。這破廟不常有人來,會不會是上次那伙黑衣人的?呂巖心內(nèi)懷疑。

  呂夫人此時神態(tài)更是讓人捉摸不定。方才給她的兒媳穿衣時,兒媳的肩背潔白無瑕……可林錦那孩子,出生時自己是見過的,她背后有塊胎記啊,難道長著長沒了?還是……呂夫人看著姤兒,心內(nèi)想著。

  不久,眾人衣衫已干,雨也停了,便整裝打道回府。

  一到家,呂巖便讓于管家多燒熱水,讓眾人洗漱。安排姤兒在屋內(nèi)梳洗著,呂巖便在院子里溜達。突然一個石子從院墻外襲來,呂巖接住,迅速追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呂巖回來,面色有些反常地看著東廂。又等片刻,還沒動靜,敲門也無人應(yīng),呂巖急忙推門而入,卻見木桶空著,姤兒已洗完換上衣裳,倒在床榻上睡著了。

  真是……

  無奈,趁著眾人不注意,呂巖偷偷溜到了于管家房間洗了個澡。

  這一趟眾人累得夠嗆,眾人都呆在房中休息,直到于管家喊眾人用晚膳,已過酉時。

  又在飯桌上聊了一陣,大多是講講今日出游的尷尬遭遇,時而大笑,時而喧雜。之后眾人便散去,回了屋。

  姤兒覺得呂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突然有些奇怪,又無法確定,便不管他,照?;匚菔帐昂笊狭舜?。呂巖看了會兒書,然后鋪上地鋪準(zhǔn)備睡覺,姤兒方才休息過了,并不困,便看著呂巖整理被鋪。突然,姤兒看見了夾在呂巖枕頭里的銅串,內(nèi)心不禁一動。

  夜半,屋外又淅淅瀝瀝下起雨,又開始起風(fēng)了。

  姤兒偷偷摸摸下了床,輕手輕腳靠近呂巖頭下的睡枕,手輕輕地往枕頭底下的銅串伸去。然而,黑暗中姤兒被抓住了手,她快速伸出另一只,又被另一只手抓住。姤兒上腳去踹,躺著的人一個翻身躲過,兩人纏斗起來。

  風(fēng)聲刮過東邊耳房的窗戶,發(fā)出嗚嗚聲,吵醒了熟睡的呂峰。恍惚中揉揉眼睛下床關(guān)窗,呂峰聽見隔壁東廂房的聲音,登時清醒了,吞吞口水趕緊把窗戶關(guān)上,非禮勿聽,非禮勿聽啊。

  此時呂巖已把銅串攥在手里,還順手點亮了燈,和姤兒屋這頭屋那頭地對峙著。姤兒只怨自己學(xué)功夫的時候不好好練,不然早就把銅串搶回來了。

  “你真不還我?”姤兒低聲說道。

  “還啊,不是說好拿七個人情來換嘛,哦,今日我又救了你一命,看來是還不清了啊?!眳螏r似笑非笑地望著姤兒,昏暗燈光下銅串的影子在門上晃動著。

  “七件事才做了兩件,什么時候是個頭?。 眾郝裨沟?。

  “好啊。”呂巖朝姤兒走近了近,說道,”那現(xiàn)在問你個問題,若回答的夠詳細讓我滿意,就當(dāng)作另外兩件事了?!鳖D了頓,見姤兒不作聲,呂巖盯著姤兒的眼睛,問道:”第一,你究竟是什么人,來自哪里?第二,你為什么對虞鄉(xiāng)的病癥如此上心,不惜代替林錦將禍患引到自己身上?”

  姤兒看著呂巖,倒映著燭光的眼睛動了動,然后悶聲轉(zhuǎn)身,一頭倒在床上蓋上薄被開始睡覺了。呂巖微微皺了下眉,也沒說什么,熄了燈也躺下了。

  半晌,姤兒緩緩開口,打破了這安靜:

  “我生在東邊很遠的一個村子,那是個依山傍水、雞犬相聞的好地方?!?p>  呂巖睜開了眼。

  “可是,九歲那年,村里人相繼患上怪癥,先是身上長紅斑,發(fā)熱嘔吐,然后斑塊腐爛,村里人要么高燒而死,要么腐骨而死,還失蹤了十幾人。外鄉(xiāng)都把村子封閉起來,那段日子,像噩夢似的,籠罩著整個村子。”

  “母親終日在外跟著當(dāng)?shù)氐目h令扶助救人,直到有一天,母親拿著一塊鱗片,和我上次在虞鄉(xiāng)發(fā)現(xiàn)的一樣的鱗片,端詳了很久。第二日,她叮囑我千萬別亂走,便出了門,可是,她……”

  呂巖聽到姤兒喉嚨逐漸哽咽起來,有些不自在。呂巖起身坐著,看那床上背對著他的姤兒,一時手足無措起來。

  “她沒再回來……我哭喊時沒有回來,村里病情迅速好轉(zhuǎn)時沒有回來,我夾在奔走相告的人群中不停地走著尋著,也沒把她找回來……直到有人來,帶走我,和其他小孩子一起從師學(xué)習(xí)……才慢慢接受他們說的,娘消失了,回不來了……”

  黑暗中,姤兒已開始抽泣。呂巖不知不覺中已坐到了床邊,伸出手猶豫不決地觸著姤兒頭頂?shù)陌l(fā)絲。感受到一雙手的靠近,姤兒轉(zhuǎn)身一把抓住它,俯在呂巖身上哭起來。

  聽著姤兒啜泣聲越來越大,呂巖一邊伸出另一只手輕撫著姤兒,一邊暗想”完了完了這可怎么辦”。之所以急切地想知道姤兒的來歷,是因為下午扔石頭把呂巖叫出去的那個人。呂巖認(rèn)得,是在婚禮上和小凌在一起的少年。那人自稱竹影,他警告呂巖當(dāng)心姤兒,說她不是人,那日在廟中看到姤兒施妖法擊退了黑衣人,被姤兒發(fā)現(xiàn),便遭到她的追殺。

  呂巖自是一臉不信地回了府,但看向東廂房時,呂巖突然想起來,那日倘若靠姤兒之力對付那些黑衣人,確無勝算,何況還拖著自己這個拖油瓶。劍尖有毒,姤兒將其吸出,卻面色如常。今日木柴潮濕,呂峰試了好久都生不起火,姤兒在一旁卻突然成功了……這些種種,讓呂巖不得不對姤兒的身份充滿好奇了。

  只是現(xiàn)在……

  姤兒一手抱著呂巖的大腿,一手緊緊拽住呂巖的手,頭埋在呂巖腿旁,控制不住地低聲哭著。

  好久,沒這樣哭過了,這些年甚至都忘了那時的滋味??墒?,這個人,這只手,卻讓姤兒安心地敞開心扉,放肆地痛哭流涕。手上的這個溫度,和十年前那個男孩手上的溫度,是一樣的,一樣溫暖踏實的。

  而在呂巖的模糊印象中,也曾有過病毒橫行后的人們的模樣,他能想象到那有多可怕。呂巖平白勾起了姤兒的傷心事,無奈,只能乖乖地坐在床前,陪著姤兒慢慢平復(fù)被觸痛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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