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李父吃了早飯,獨自坐在院子里抽煙。
李琪拎著一瓶二鍋頭,半斤豬頭肉,來找李父喝酒。
李父讓李琪坐在堂屋的大方桌旁等著,自己下廚炒了盤花生米端來,湊成兩個菜。才坐下來,和李琪慢慢喝起來。
喝了幾個來回,兩人各自開始發(fā)牢騷。
李父抱怨自己中年失意,李琪抱怨老婆沒給自己生個兒子。
喝到快中午,一瓶二鍋頭喝空了。李父喊李嵩去村里的商店買酒,李琪攔住李嵩不讓他去。
李琪起身告辭,李父把他送到門外,回來清理桌子,收起酒杯,灑水掃地,清洗盤子,把一切都歸到原位。并叮囑李嵩,不要告訴李母自己又喝酒了。
李嵩笑道:沒關系,你和李琪叔叔喝酒,我媽若是在家,說不定給你們炒倆菜呢。
李父笑罵道:就你精。
李嵩做了個鬼臉,回屋給小明補課去了。
小明問李嵩:李嵩哥,姨夫咋老喝酒呢。大姨回來又該和他吵架了。
李嵩皺皺眉頭說:不準告訴大姨啊。
小明說:知道了。
李琪回到家里,蘭蘭媽問他,去哪里喝酒了。他說:李老師家。
蘭蘭媽給他打來一盆洗臉水,站在一旁說:李老師家的小子不錯。
李琪說:你不要胡思亂想。
蘭蘭媽問:我胡思亂想什么了?
李琪看了蘭蘭媽一眼,自負地說:你什么都不用想。他家小子確實不錯,但是,跟我的女兒比,還差點。
蘭蘭媽笑了笑,去做飯了。
過了一會兒,李蘭蘭從同學家回來,問李琪:我和莎莎做手工活的工錢拿回來了嗎?
李琪說:拿回來了。
說完從口袋里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遞給李蘭蘭。
李蘭蘭打開信封數了數,整整有五十塊。
她興奮地說:太好了,我下午把莎莎的一份送去。
李琪皺皺眉頭說:手工活這種東西,當做愛好就行了。你放假了想學著玩,我也沒攔著。但是,你的主要任務是學習。初中階段的課程很重要,不要分心。
李蘭蘭說:哦,知道了。
下午,李蘭蘭來給李莎莎送工錢。
李莎莎拿到自己掙的錢,很激動。還一個勁地問李蘭蘭,什么時候再去拿點手工活。
李嵩在旁邊說:別激動了??焓掌饋?,別讓咱媽看見了。不然像壓歲錢一樣,又沒收了。
李莎莎跑進屋子,把錢藏到書包里。
李蘭蘭和李莎莎,李嵩,帶著小明,在院子里踢沙包。
李嵩連續(xù)幾次都比李蘭蘭和李莎莎踢的數目多。
李蘭蘭不服氣,扯著李莎莎一伙,一起和李嵩比試。
可是兩人踢的數目,加在一起,還是沒有李嵩踢的數目多。
小明在一旁喊:加上我,加上我。
李蘭蘭說:加上你有什么用,你只能踢一兩個。
小明沖著李蘭蘭做了個鬼臉。李嵩在一旁呵呵傻樂。
過了一會兒,又輪到李嵩踢了。他剛從凳子上坐起來,就摔倒了。
原來是小明趁李嵩不注意,把他鞋帶系在一起了。
小明得意地說:怎么樣?我們贏了吧。
李嵩在地上笑了一會兒,解開系在一起的鞋帶,各自系好。站起來指著小明說:你過來,我保證不打你。
小明扭頭就跑得遠遠的。
又玩了一會兒,李蘭蘭回去了。
李莎莎開始燒晚飯,李嵩在屋子里幫小明預習數學課本。
李母從地里回來,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過了一會兒,院子里傳來李母的吼聲:莎莎,你出來!
莎莎從廚房出來,忐忑地說:怎么了?
李嵩也急忙從屋子里跑來救火。
李母拿著錢問:你書包里的25塊錢哪來的?
李嵩在旁邊說:蘭蘭下午送來的。是莎莎做手工活掙的。你翻莎莎的書包干啥?
李母一時語塞,過了一會兒說:我去看看她屋里有沒有要洗的衣服,想順手幫她洗了。
李嵩開玩笑說:衣服怎么會放在書包里?你還是改不了想翻哪里,就翻哪里的習慣啊。
李母扭頭訓李嵩:這是我自己家。我就是想翻哪里,就翻哪里。你去給小明補課去。別在這里添亂。
李嵩只好回自己屋子了。
他瞥了莎莎一眼,暗自埋怨,莎莎藏個錢也藏不好,連累自己一起受氣。
莎莎賭氣對母親說:“我不要了,你拿著吧?!闭f完扭頭回屋子了。
李母在她背后說:你還有理了?
李母拿著錢到堂屋,打開木箱子,收到裝錢的布包里。走到院子里,洗了手開始做飯,一邊做飯一邊抱怨:一個一個都長本事了。
小明在屋子里,偷偷對李嵩說:莎莎姐好可憐,大姨又罵她了。
李嵩哄他說:是她不聽話,大姨才罵她。你好好補課啊。
小明吐吐舌頭說:嗯。
晚上,商店的李叔,送來一瓶芝麻香油,給李嵩。
李嵩很高興,請李叔坐在院子里的小方桌旁,給他倒了杯水。
這時候,李母從屋子里拿來10塊錢給李叔,說:家里沒啥好東西回禮,不能白拿你的芝麻香油。
莎莎在旁邊看著,一臉不高興。
李嵩也覺得母親太較真。
李叔說:我是送給李嵩的,不用你回禮。什么你家我家的,要分的那么清嗎?
李父在旁邊說:別跟她一樣,她就是這個脾氣,讓她去炒個菜,咱倆喝兩杯。
李叔說:不用不用,我不喝酒。
李父說:那可惜了。
李母在旁邊說:你以為誰都像你。
李叔說:嫂子,你不能這么說,李老師哪兒不好了?瞧瞧你們家倆孩子,一個賽一個好,村里誰不知道。
李母一言不發(fā),皺皺眉頭回屋了。
李父和李嵩陪著李叔,坐在院子里喝水聊天。
李父和李叔聊起村子里的人和事,李嵩坐在旁邊聽著。
大人們聊天,經常會有郁悶失意的話題。
當時的李嵩,有很多夢想,也有很多迷茫。
他不明白,為什么大人們的嘆息,那么沉重。
也不明白,他們聊天的話題,為什么那么郁悶。
他覺得自己,會成為一個和他們不一樣的人,擁有不一樣的人生。
很久很久以后,當李嵩變成了小孩們眼中的大人,學會了就著郁悶下酒,借酒澆愁。
他才發(fā)現,郁悶的原因各不相同,郁悶的表情,都是一樣的。
也許落在別人眼中,都是一副悲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