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張旭與陳子逸起身后,就隨著小廝前往用餐的廳堂。
將至廳前,二人遇到了,同到廳中用餐的方千運父女和魯元吉,魯紹文,魯紹鳳五人。
在廳前見禮寒暄,便一同來到廳中。
待飯菜上桌,卻遲遲未見到齊一平的身影,方千運正要打發(fā)人過去看看,廳中總管回道:
“齊爺一大早用過早飯就出去了,說是要給萍小姐和康少爺買些東西。
順便跟幾位老朋友聚聚,午飯就不回來吃了,若傍晚時分他還未回來,晚飯也就不必等他?!?p> 方千運點點頭道了聲:“知道了?!?p> 總管退下,方千運這才動筷并招呼張旭,陳子逸用飯。
食至一半,方千運又道:“二位少俠,你們今日想上何處去游玩,老夫讓紹文他們陪同如何?。?!”
張旭莞爾道:“不瞞前輩,晚輩想出外辦點私事,就不勞煩魯少俠他們了。”
方千運笑道:“哦,那也好,那陳少俠你呢?”
“晚輩隨他一同去?!标愖右莸?。
“哦,那二位可回來吃午飯?”方千運道。
張旭莞爾道:“午飯,晚輩二人自己在外頭解決就行,前輩就不必擔心?!?p> “那好吧!”千運想了想又補一句:“只是二位若有什么難事,可要跟老夫說,千萬別客氣!”
張旭笑道:“一定一定?!?p> 飯后,張旭回房取了件東西,與陳子逸別過方千運,魯元吉等人便離開漕幫。
出門不久,滿腹孤疑陳子逸遂道:“張旭,我們到底要上哪去啊!”
張旭輕輕一嘆:“我想去看看如煙?!?p> 陳子逸道:“哦,那我們去買些香燭吧!”
張旭倩倩一笑:“不必了,有這足矣?!?p> 陳子逸這才注意到張旭手中拿的那只簫,疑道:“這是……”
“如煙說過,如有一日她先我而去,我若去看他她。
不必香燭祭品,只要在墳前為她吹上一曲,她便已知足了。
只是當日笑語,不想一語成讖?!?p> 見張旭神色哀傷,語中帶哽,陳子逸不忍再問,默默陪著他往前去。
出城十余里,陳子逸隨張旭來到了一處小山岡上,一座墳塋孤零零的落在山岡一側。
墓碑上,“愛妻張夢氏之墓”幾個大字赫然入目,令陳子逸心中一怔。
雖早知張旭與青樓中的一位清倌人相戀,卻不知他用情如此之深。
夢如煙出身卑賤,張旭卻是堂堂興義莊的莊主。
且不論二人門不當戶不對,只他二人未行合巹禮,張旭就能以如此待她,此情之深,可窺見一斑。
張旭沉步朝前走去,往事卻一幕幕浮現(xiàn)在眼前;
頓時間,張旭只覺得心如刀絞,痛徹肺腑。
五年了,他一直不敢踏足此地,他害怕,他害怕看到那冰冷的孤冢。
他也無顏面對夢如煙,那個他深愛著的女子。
當年的山盟海誓,生死相許,只因自己幾日的遲疑,落得而今的陰陽兩隔。
張旭此刻是滿腹愧疚,悲從中來,兩行熱淚不覺順頰而下。
山谷寂寂,看著張旭傷心欲絕的摸樣,陳子逸也不免心生戚戚。
欲上前勸慰,又不知當從何說起,只得靜靜的陪站在一旁。
半晌后,張旭抹去臉頰的淚水,仰天長嘆,稍稍平復了心情,正待吹簫,突聽得身后一人道:
“張公子!”
二人猛然回身,只見身后,站著一位十八九歲的小婦人。
婦人面容清秀衣著樸素,小腹微隆,顯然已有孕在身。
婦人手臂挎著個籃子,看那籃中的裝的香燭紙錢,似乎也是來祭掃的。
陳子逸不禁疑惑她是何人。
張旭看著婦人似有些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何時見過,也不覺有些起疑。
小婦人又近前兩步道:“張公子,你不認得奴婢了。
奴婢是梅香啊,是如煙姑娘身旁的侍婢梅香啊,公子你不記得了嗎?!”
“梅香!”張旭是既喜又驚又有些懷疑,將小婦人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確定無誤后方道:“梅香,這幾年你上哪去了?
那年我讓奎發(fā)留在揚州找了你好久,可你怎么一點音信也沒有??!”
梅香輕嘆道:“姑娘出事后,奴婢就離開憐香院。
去年之前,奴婢一直住在城外三十里的青蓮庵里,一直也就沒再進過城?!?p> “原來如此!”張旭暗下一嘆。
梅香含淚帶笑道:“張公子你來就好了,姑娘知道了一定會開心的。”
“如煙,如煙她,她不怪我嗎?”張旭猶疑道,畢竟是自己誤約期,才造成這般的后果,
“公子怎么會這么想,姑娘說過‘公子畢竟是名門大戶出身。
縱然他不在乎我出身,可他的家人,卻未必都如他所想,耽擱些時日,也是正常。’
姑娘還說‘此生能的得公子垂憐,縱然不能與公子攜手百年,死亦無憾?!?p> 再說,公子已承認姑娘是張家婦,圓了姑娘畢生之愿,姑娘有怎會怪公子?”頓了頓,梅香又道:
“哦,對了,姑娘死前還有留了封信給公子。”
梅香說罷,從懷里掏出一封泛黃書信交給張旭,又道:“奴婢每次來看姑娘,都把信帶上,今天終于能把信交給公子了?!?p> 梅香的話讓張旭一怔,接過信函取出信件展開細看。
夢如煙信中所述,竟皆勸慰之語,無一怨責之詞,思此種種,張旭自責愈深。
良久方長吁口氣方道:“對了梅香,那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如煙信上不是說,老鴇同意如煙贖身了嗎,可后來怎么又會……”
提到當年之事,梅香的眼圈便不覺紅了,哽咽半晌,待心緒稍定方道:“其實,早在八年前,姑娘把奴婢從人販子手中救下,就打算帶著奴婢離開那地方。
只是那會子,姑娘還沒什么積蓄,何況我們當時在外面也沒有落腳的地方。
要真離開那,還真就不知該如何是好,慢慢的也就淡了。
直到六年前,姑娘遇到了公子你,才又生出了那念頭。
特別公子你跟姑娘,表明心跡和身份后,姑娘就盤算離開那。
待姑娘想好了計策,便讓奴婢去找奎發(fā)大哥,也就是打那天起,姑娘就不再見客了。
任老鴇子怎般說勸,姑娘就是不應允。
就這般耗了了一個來月,老鴇子實在拖不起便答應了。
老鴇說,母女一場也不想難為姑娘,只要姑娘拿出六千兩。
她就讓姑娘和奴婢離開憐香院,只是求姑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離開之前再在堂中彈唱三日。
一來算是答謝往日的熟客,二來好歹也算是個交代。
姑娘便應允了。”
“既是如此,后來后怎會發(fā)生那樣的事情?”張旭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