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漢室十三州的百姓來說,一年中最好的莫過于金九銀十。
早春種下的植做,又有半年的勞作,終于到了采摘收獲時節(jié),此時的幽州郡縣,已經(jīng)有農(nóng)官協(xié)調(diào),開始調(diào)動城中百姓,收割城外的田地,這等農(nóng)忙的景致,沿著燕國,北處沿山,隨處可見。
而在太行山以西,平處的空曠地,又有漢人百姓在搬運著石塊,木轅,水桶,往來不息,看這模樣,分明是在修建房屋。
更遠一些的地方,已經(jīng)有屋脊成了形狀,依著橫豎排列整齊,只待干了屋堂,再將房頂蓋上瓦片,便可讓人居住其中。
對于這些從黑山遷徙來的首批百姓來說,修房鋪地,本是上手伙計,可是這荒野著實沒有什么人處,等屋脊成房時,看著周圍十足的荒地,哪里有心思休息時日。
大凡百姓人家,有了屋子,再有田地,才能稱之為家業(yè),遠望著一眼看不到邊的荒地,只需要略加修正翻曬,來年便是新田,這些蹲在陰涼處的百姓,再也忍耐不住,打著哈哈,舉著木锨便是規(guī)劃出一塊一塊的地域,如同婦人紡織般,將土地緩緩翻起。
時而有百姓,看著荒蕪土地,心中嘆息這等上好的田地,卻無人耕種,真是太過于可惜,想他們在黑山時,連著山上空處,也會人力托運著泥土,在石塊上鋪成耕田,與眼下一望無際的空曠來說,怕是天壤之別。
劉策沒有阻攔這些黃巾軍的百姓,任其自相翻地,從小在落山屯長大,劉策實則能理解百姓最樸實的心思。
因為張燕時時征詢劉策意見,而抬木,壘墻這等粗活,劉策做的也頗為上手,黑山來的百姓,對劉策渾然沒有什么見外,只以為是官家派來幫助他們的,早有人問過劉策為何這片地方會荒蕪。
其實,歷來在幽州,漢人多與烏桓等外族人糾纏不清,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當初張純張舉,甚至領著胡人徑直打到了青州冀州,隨后公孫瓚領著騎兵與胡人作戰(zhàn),穩(wěn)固了幽州境內(nèi)形勢,又因為有燕山,太行山作為屏障,才能讓幽州百姓安穩(wěn)一些。
隨后劉虞在上谷郡駐守,以錢物安撫外族,又開互市往來,讓外族依附,無形之中讓上谷郡周邊,多了一層防御,至于此時劉策腳下所處的地段,連同劉虞也沒有想過,將其納入幽州范疇,無它,眼下所在之處,向北,向西一馬平川,渾然沒有什么遮攔物。
此處原本是烏桓外族人所有,最適以牧野奔襲,而且外族胡人經(jīng)年有滋擾漢人邊境的習俗,便是讓你種了農(nóng)物,也只不過是方便了胡人,隨到隨取,十幾年的鮮卑大王檀石槐在漢地北處縱橫,若是有這等地方,實為最好就食于敵的好去處,況且漢人被胡人捉去,又會成為最下等的奴隸。
終日人心惶惶,不得安寧,哪有漢人敢在此處安居。
因此,這片空地雖然毗鄰著幽州,但是卻沒有漢人占據(jù),便是如今張燕領著黃巾軍百姓前來,也是做了面對胡人滋擾的打算。
對于這等潛在的威脅,張燕也曾與麾下說過,臨行之前挑選的,亦是黃巾軍的一部分,不過后來,小皇帝劉協(xié),覺得是他在任的一樁功績,于朝堂上昭告天下,這些時日,修建住處的黃巾軍百姓,沒有遇到什么滋擾,也將心思放緩了下來。
“吁!吁!”
偏著左側(cè),有十幾騎兵,繞了個圈,停在了眾人休息處。
張燕跳下馬兒,隨手將馬匹交給麾下,叮囑麾下好生照料,便大踏步走到劉策身前。
“張刺史,親自前來,劉策有失遠迎。”
劉策也未站起身,依舊坐在地上,仰望著張燕,笑著喊道。
“哈哈!這新州刺史的滋味,硬是要的!去!去!去!哪涼快哪呆著去!”
張燕一腳把圍在劉策身旁的麾下踢開,再一屁股坐下,接過劉策遞過來的水囊,喝足了水,才爽快許多,再爾道:“再等十幾日,就成了村落,此處挨著山遠些,若是要運來大塊石料作為城防,那就再好不過了?!?p> 劉沖在一旁斜著看了張燕一眼,顯然有些不屑模樣,嗡聲道:“要是再來一條水,將城前攔腰截斷,那豈不是天時地利占盡了,嘖嘖!張刺史,若真有這等便宜事兒,皇帝老兒會這么便宜的讓你當了這個刺史?”
張燕也不氣惱,面色喜著,再指向劉沖,哈哈大笑,道:“這蠻子,心中羨慕的緊,羨慕我這個刺史,哈哈?!?p> 出塞的這段時日,張燕與劉策,劉沖日漸熟悉,與劉沖較量過力氣,張燕穩(wěn)穩(wěn)落在下風,劉沖心性本就爽直,與張燕頗合,以至于兩人說話間,時常插科打諢。
顯然,不管是劉策,劉沖,還是張燕,都對這個新州刺史的官銜沒有太多的在意。
眼看著劉沖被張燕擠兌,卻找不到什么言語反駁,劉策唯有會心一笑,轉(zhuǎn)而問起正事。
“前方,可曾有什么情況?”
張燕也收斂了神色,恭然應道:“回稟上師,我?guī)丝戳朔綀A數(shù)十里,除了往日見到的那些零散牧人,倒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p> “嗯!既然前幾日,發(fā)覺了烏桓的騎兵,想來不會有什么差錯,既然沒有再見到,我們時常堤防著些?!?p> 劉策直望著張燕,想了想,還是覺得將話早說清楚好,便沉吟道:“張統(tǒng)領,我雖算是受了張角衣缽,為了免得讓旁人疑惑,還請張統(tǒng)領以后莫要再喚我上師!”
張燕渾然沒有遲疑,連連點頭,笑道:“我是叫的熟悉了,以后注意些,嗯,以后我跟他們一般,喚你主將?!?p> “哈哈,如此甚好!既然前方安全,那就趁著天色,再搬些東西,要是落了雨,可就要耽誤幾日光景了?!?p> 劉策站起身,眺望著遠方,再爾朗聲說著。
身旁隨軍的騎兵將此當作號令,便可間站起身來,跟在劉策前行。
而遠一些的,仍舊翻著泥土的黃巾軍百姓,好似沒有聽到,以及埋頭與泥土較勁,這頓時讓張燕覺得面上子掛不住,一手扯著馬鞭,在空中熟練打了個響,空中嘟嘟囔囔的罵道:“你們這群沒眼色的蠢物,見到田地跟見了親爹娘一樣,都快給勞資回來,干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