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簡雍這個年紀(jì),對于人情世故,早見過許多,心中縱然有踟躕的念頭,也只能盡數(shù)堵在嘴邊。
內(nèi)冷外熱,不過如此。
簡雍心中頹然,面上搖頭示做無他意,起身向戲忠告了個喏,便隨著太史慈走出門去。
不妨身后戲忠卻是又出聲道:“潁川徐庶,可否暫留一步?!?p> 徐素怔在當(dāng)場,臉色陡然的有些變化,向祝公道擺了擺手,做出一個安心的手勢,便停下腳步,站在一處不動。
這事情太史慈先前不知曉,站在門側(cè),望著戲忠,戲忠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再出口讓小黑劉沖二人留下,說有一些事情,要與他們商議。
至此,太史慈才有所安心,反身關(guān)上了房門,引著祝公道與簡雍走過一條長廊,將祝公道的長劍送還給祝公道,笑道:“這柄劍古樸沉重,想來應(yīng)是一口寶劍。”
祝公道雙手接過,捧在身前,應(yīng)道:“此劍是家中祖?zhèn)鳎乙嘞胍源藙乇M天下不公事,方不負(fù)了先祖教訓(xùn)?!?p> “好!”
太史慈撫掌贊嘆,道:“男兒當(dāng)有此等志向,才能不負(fù)此生,只是此時我有職責(zé)在身,不能與閣下開懷暢飲?!?p> 祝公道退后三步,拔出長劍,斜指著雪地,面色沉穩(wěn),緩緩道:“久聞太史慈高義,武藝無雙,此時正好無事,可否容祝某討教一二?!?p> “哈哈,與劉刺史素不相識,便出手相助,是條好漢子,我擅使雙戟,兄臺看好了?!?p> 屋中。
婢女綠衣給戲忠添了熱水,又自行去了側(cè)屋。
戲忠取過杯盞,喝了幾口,潤了潤嘴舌,才指著方才徐庶坐下的位置,笑道:“聽你說是潁川人,我家中也是潁川,遇到了同鄉(xiāng)人,一時起了舊意,倒是有些唐突了。”
聽?wèi)蛑胰绱苏f,徐庶僵直的身軀才緩了一些,向戲忠躬身執(zhí)后輩禮,道:“原來戲先生也是潁川人?!?p> 戲忠揚(yáng)起手止住徐庶,指著一旁座椅,道:“我只是占著年齡大些,多吃了幾年閑飯罷了,算不得什么前輩之人,來,坐下說,坐下說,若是你想見過劉和,怕是要多等上兩三日了?!?p> 徐庶依言坐下,抬眼見小黑與劉沖,只是站在戲忠身側(cè),宛如仆廝。
只看戲忠模樣,便知戲忠身體孱弱,說是留住二人商議事情,想來是對自己不信任,使人守著些罷了,憑此一項,徐庶便推測出戲忠是心思狐疑之人。
徐庶生性坦蕩,近幾年隨祝公道行走,身上也沾染了草莽之風(fēng),對于戲忠的舉止,便是有些看不上眼。
所謂念由心生,徐庶也不再拘謹(jǐn),直言道:“先生是智謀之士,想來也能看透簡雍有心投靠,既是如此,先生為何要拒簡雍于門外,不給簡雍再多一次機(jī)會?”
戲忠挑著眉色,顏色頗有期待之意,笑道:“哦?你可是熟知簡雍此人?”
徐庶輕輕搖頭,應(yīng)道:“前時,在方城時,簡雍手無縛雞之力,也敢勸阻卜虎交出劉刺史的尸身,落得牢獄之苦,只憑這一點(diǎn),我便認(rèn)為簡雍是可交之人,況且,我與簡雍談過許多,此人雖然不拘禮節(jié),學(xué)識卻也廣博,是有才之人?!?p> 戲忠毫不猶豫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以首肯之態(tài)。
“你說的,戲某也是贊同,當(dāng)日,太史慈一人一馬,便敢在三百人中,取回劉刺史首級,我亦是覺得,你與祝公道,簡雍,盡是天義之人,圣人曾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既然簡雍簡憲和沒有親自說出,你又安知是他本意?”
徐庶頓時啞然,訕訕不能作答。
戲忠繼而又道:“我想,你與祝公道二人,來燕國,明為隨簡雍前來,怕也是想見見,劉和統(tǒng)領(lǐng)的這一軍,是何等模樣,是否會再覆其父劉虞的兵災(zāi)吧?!?p> 當(dāng)日,從簡雍口中,得知了方城,國安,路縣三城的戰(zhàn)況,徐庶與祝公道心中,極是震驚,趁著小黑慫恿的藉口,便跟隨而來,確實(shí)抱著一探究竟的心思。
眼見戲忠說的音色也不大,這氣勢上卻有被人壓制一頭的異樣。
徐庶挺直了身軀,一手撫在桌上,朗聲道:“先生說的不錯,我知當(dāng)日劉虞兵敗,是體恤百姓,不想讓幽州士卒相互廝殺,才會被公孫瓚得了機(jī)會,一舉而破,
劉虞心思是好的,然而最終的結(jié)果,卻是上谷郡,漁陽郡,乃至整個幽州,都開始動亂,再后來的袁紹公孫瓚相爭,我與祝公道見過沿途之人,受苦的終究是百姓。聽聞先生在方城,許下三年不賦稅的承諾,徐庶想請教戲先生,沒有了賦稅,如何助劉和擊敗公孫瓚,莫非要等三年之后?”
聽徐庶如此說來,戲忠好似來了十足興致。
沒有立時回應(yīng)徐庶,反而頷首笑著,反問道:“你既然看出此點(diǎn),可知道我為何要說出三年不賦稅的承諾?”
“如今公孫瓚自領(lǐng)幽州牧,以兵力脅迫諸城,若是投誠于劉和,可免了郡縣的負(fù)擔(dān),百姓和官員自然樂意擁護(hù)劉和為主?!?p> 說到此處,徐庶頓了頓,緩緩道:“在我看來,應(yīng)對公孫瓚,根本不需要如此去做,我想,戲先生所要告誡的,應(yīng)是冀州北上的袁紹吧。有劉和在幽州,以往幽州的城池,只要聲明是幽州附屬,便不用擔(dān)負(fù)籌集糧草錢銀的職責(zé),袁紹愛惜聲名,便是占了郡縣,也不會強(qiáng)迫資糧,如此,便可使得幽州之地,依舊是幽州之地。”
言罷,徐庶直望著戲忠,雖然口中沒有說出,但是顏面卻儼然在問,戲忠,我說的可對?
“啪啪啪!”
“好!”
戲忠高聲贊道:“你能看透戲某心意,果不負(fù)我潁川之名。方才,太史慈說你身上有傷,既是如此,今日天色已晚,大雪未停,可否留下幾日,你我也好再好好交談一番?!?p> 戲忠這一番話說出,頓時讓徐庶心中說不出的受用,少年心性,再如何沉穩(wěn),受了長輩的夸獎,終究難免有些竊喜,況且戲忠說的理由也充足,徐庶便立時允下,離了戲忠的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