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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要金屋藏妃

第10章 彼此

皇上要金屋藏妃 九丹心 4112 2018-10-14 05:20:00

  尖叫聲此彼伏,適才歌舞升平轉(zhuǎn)瞬即成抱頭鼠躥,眾人趕著逃命,場面極其混快亂……很快人去樓空,四下里一片死寂,滿場除了我抱著胡琴立于原地,就只有趙源!

  他仍一動不動坐在上位飲酒,案前一把寒光閃爍的寶劍沾滿鮮血。

  是他干的。

  一劍封喉,九位舞姬早已斃命倒在血泊之中。

  “有本官在此,諸位慌什么,鮮花照采,熱酒照飲,一切,依舊……”

  一身的殺伐之氣,用在趙源身上再是貼切不過,心下驚嘆,恭慎長親王麾下有了如趙源這般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今上博陵帝未必能夠保得住皇位。

  謹王這親王之尊,想必也岌岌可危。

  “師師,你可想明白了?”

  “三娘,你莫不是給嚇著了。”并不是我糊涂,而是師師心有余悸,趙源心狠手辣,她可是親眼所見,是否值得托付終身,深感猶豫。

  她若就此罷手,自是遠離這個危險的人物,但也許就會從此錯過趙源。

  “哎,我這不是葉公好龍么?”師師嘆了口氣,低垂了眼,已然是一幅放棄的模樣,卻又在剎那抬了眸,巴巴地望著我。

  我一向沉著,亦算得上是無情,在這一刻,卻是真替她感到擔(dān)心。

  比起將來性命之憂,師師此刻更渴望得到趙源的寵愛,于是,我只能沉默的調(diào)了胭脂,替她梳妝,一樣的敷粉,一樣的描眉,一樣的濃艷,一樣的妖冶。

  鏡中兩個胡姬,早已不分彼此,二人如出一轍,我才卸了頭面,換回男裝,看著她扭動著柔軟的腰肢下了樓,顫微微的,邁向替趙源準(zhǔn)備的廂房。

  趙源毫不忌諱大開殺戒,是夜仍留宿于云岫樓,并指名召我這個與他同樣處變不驚的胡姬伴寢,師師總算有了一個得以與趙源共寢的機會。

  她分明是忐忑不安,卻又帶著如出嫁一般的心情……更鼓敲了兩響,夜已深,窗前的月色沉了下去,滿天只余星子淡薄的輝。

  有的人了卻平生夙愿,我卻在此刻踏上了回程。

  我助師師贏得了趙源的寵愛,師師亦如我愿。

  她動用了裙下之臣,買通戶部要員,去徹查我的名字。京中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大小官員至少三千,為了迅速查到我的家世背景,我與她用了排除法。

  謹王傾心于我,我必不是皇室之人。

  從我的名字來看,也不太像是出身于貴族,天朝的世家大族替女子起名有個不成名的規(guī)矩,那就是從男字輩,僅小字用充滿女性風(fēng)格的閨名。

  素履這般名字只會出自官宦人家,我應(yīng)當(dāng)是官家小姐,縮小了范圍,自是方便行事,遺憾的是,師師告訴我上京的士族當(dāng)中,沒有素履一名的出現(xiàn)。

  “你也不必太過于失望,倒是有兩個地方,還可以再查上一查?!?p>  “你是指?”

  我并不是那么的失望,就算沒有一個好的出身,依我的性情一樣能夠活得活色生香,只是接下來那兩個地方只怕是難查了。

  一個是宮里,一個是罪籍。只有這兩處地方不在戶部的管轄范圍。

  “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接下來的事你自個兒看著辦。”

  “我倒有些納罕,那晚趙大人竟然不疑心你?”

  當(dāng)初我與師師交換的條件是查到名字的出處,并非僅僅只是在戶部查訪,如今遂了心愿,就想過河拆橋,她不仁,我又何必有義。

  “你要挾我?”

  “我這不是擔(dān)心你嗎?”

  我有本事助她得寵,自然有法子壞了她的好事,當(dāng)初就防著她這一手,見她柳眉倒蹙、緊抿櫻唇,一幅惱羞成怒的模樣,便拍了拍她的肩頭,以示寬心。

  只要她繼續(xù)履行約定,我也是個好相與之人。

  “奴家人脈有限,縱使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查到宮里?!?p>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她若真有通天的本事,自不會受我的要脅,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夠?qū)⑺频锰?,因而又換之以體諒,同時解開荷包,拿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塞到她的手上,讓她再好好想想,還有什么人能夠為我所用。

  是夜,師師引我下了云岫樓主樓,七拐八彎,來到一座僻靜的小院。

  小院門前不曾點紅燈籠,一看便知此處為樓中雜役人等居住的地方,她催促著:“奴家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這教授曲藝的教頭,他姓柳,來自深宮,若你能夠說動他,去宮里查訪也并非是不可能?!?p>  這是柳教頭獨居的小院,院子雖小,卻打了井,另開了小灶,云岫樓待他不薄。

  因前幾日樓中一下?lián)p失了九名舞姬,這座小小的宅院帶著一股子難言的悲傷,柳教頭借酒澆愁守著冤死的亡靈,倒也不失為一個重情義的人。

  “什么人?”

  “當(dāng)日我正好也在,進來上柱香?!蔽覕咳荩锠T臺上的燭火,點燃三根線香,高舉過頭,恭敬的拜了三拜,方隔著靈前的貢桌與他對坐。

  “瞧姑娘這通身的氣派,不像是樓子里的人。”

  好眼力,不愧是宮里出來的,任我穿著師師的衣裳,滿頭珠翠,扮作樓子里的姑娘,他只一眼就瞧出我的不同。

  “你似乎有心事?!?p>  謹王來時,時序步入立夏。

  人來人往的云岫樓有些悶熱,我便搖著團扇,臨窗而立,看似貪著徐徐吹過的夜風(fēng),實則心事重重,腦海里總是浮現(xiàn)著日前與柳教頭見面的情形。

  他應(yīng)是推辭,讓我吃閉門羹才是,可人家卻滿口應(yīng)承,事情有著出忽意料的順利。

  “怎會,”心思轉(zhuǎn)了轉(zhuǎn),我奉了盞茉莉香片,他只抿了口便摞在一旁,歪在琉璃榻上掐了掐睛明穴,才道:“最近乏得很?!?p>  “瞧你目中無神,眼圈烏青,滿眼的血絲?!?p>  “這頭也脹痛得的很,”他疲憊的應(yīng)了應(yīng),我便脫鞋上榻,坐在他的背后,輕輕的揉著他的太陽穴,他這幅憔悴的模樣,看得我好生心痛。

  “有些對不住,我不能夠常常來探望你。”

  許是我按摩的力道恰到好處,他很是受用,享受了好一陣,方摁住我的手,擁我入懷,細長的指節(jié)一寸一寸撫過我光潔如玉的肌膚,凝眸道:“此時的你真好?!?p>  我原想說若他不便常常來探望我那也沒關(guān)系,心意到了就好,對自個兒喜歡的人不必刻意要求。

  但那句“此時的你真好”,分明是話中有話,我一時揣摩不出他的意思,脫口便道:“難道從前的我就不好嗎?”

  “從前的你,”片刻的停頓,他才緩緩道:“不是不好。”

  他終于肯主動告訴我從前的事嗎?我滿心歡喜,抬眸迎了上去,他卻放低視線,將目光落在手上把玩的一只玉扳指上,顯然是避而不談。

  “那是什么?”他若不便直言,婉言拒絕倒也罷了,我不會追著不放,可他的沉默卻惹惱了我。

  自他張口要我留在云岫樓,到如今已是三個月光景,在這充滿等待的三個月里,我從不曾開口詢,就算他始終不曾提及,憑我一己之力也能夠查出端倪。

  “你對我還是充滿防備。”我對他卸下防備,他對我卻始終罩著厚厚的盔及甲,有一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東西阻隔在我們之間。

  他想要解釋:“我也不想這樣?!?p>  我因失望,柔和的嗓音變得尖細,感受到我不穩(wěn)定的情緒,他將聲音壓得極低,見我一言不發(fā),直視他的眼神毫無緩和之色,迫得他不得不沉聲道:“你太過在意你的過去?!?p>  “是要我在過去與眼下作一個選擇嗎?”我總算聽明白了,他其實和卓不凡一樣,可以給我現(xiàn)世的平淡安穩(wěn),卻都明里暗里阻隔我找回過去。

  就算謹王行事高明,也還是觸心積慮的瞞著我。

  “對,我就是這樣想的,所以給了你三個月的時間……”

  我們彼此令對方失望。

  若再繼續(xù)爭執(zhí)下去,會越演越烈,難以收場,謹王起身告辭,若是平常,我會亦步亦趨,跟在他的后頭,目送他離開云岫樓。

  但是今夜,我們彼此都觸及到對方的底線,何必退讓,也毋須退讓,我一動不動的坐在榻上,任由他漸漸走遠……兩個人,不是喜歡就可以在一起。

  總有一個人要付出許多。

  很長的一段日子,孑然一身,無所依傍,我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心中難免不惆悵。雖擅言辭,卻不是一個話多之人,如今落落寡歡,就顯沉郁。

  師師見了我,張口閉口,不是顯擺趙寵源如何寵愛她,便是故作關(guān)心,問我是否與謹王起了嫌隙。

  天蒙蒙亮,我于半夢半醒之間被她搖醒,揉了揉眼,只見她粉胸半掩,滿面紅光,倚在雕花的床架子上,斜睨了眼,直勾勾的望著我:

  “托你的福,趙大人不僅常常來看奴家,從這月起,還定期送月錢,他說,只要是喜歡,時興的衣料也好,矜貴的手飾也罷,看好了只管揀便是……”

  有人得寵,自然有人失寵,在師師的眼中,我早已與失寵無異,逮著機會刺激我,不過是等著看我的笑話,看我如何挽回,向謹王低頭。

  “有權(quán)有勢的男人都要靠女人的哄的。”

  她必定是將我看成外強中干之輩,任心中慪得要死,也不肯拉下臉去服軟的人。

  我有些吃驚,她竟將我看得如此清高,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這恐怕才是她心中真正所想。名動天下的王師師,縱使色藝雙全,到底淪落風(fēng)塵,她是打心底里自卑。

  “你說的是?!?p>  “難道你還指望人家堂堂一國親王紆尊降貴討你喜歡?”

  “不敢指望。”

  “你心里明白就好……”

  她說一句,我應(yīng)一句,難得一次占上風(fēng),師師沾沾自喜,疏不知我是以退為進,看得她心情大好,眼角眉梢露著得意的笑,將話語一轉(zhuǎn):“柳教頭那兒,可有消息?”

  “若是這么容易就能夠辦到,那就不是宮里了?!甭勓裕沂チ俗詈笠唤z耐心,已經(jīng)過了約定的期限,因不容紛說,扔下師師兀自下樓,往柳教頭居住的小院奔去。

  院門上了鎖,掛著外出的留牌,我由防火的角門而入,鉆進內(nèi)院。

  明晃晃的日頭映著院中一磚一瓦,將鋪滿碎石子的地面照得發(fā)燙,薄底繡鞋踩上去,隱隱有些刺痛,一如我此時焦慮的心情。

  三明一暗的屋子虛掩著,輕輕一推,滿目灰塵,嗆得我好一陣咳嗽,抬手沾了沾,厚厚一層,想是曠日持久,才會積累得極厚。

  照這個情形來看,柳教頭應(yīng)該離開了許久,又或者說,應(yīng)該是許久未歸。

  此時已過晌午,天氣越發(fā)炎熱,我踉蹌著,好一陣發(fā)暈,扶著院中一顆倒生的歪脖子樹,心跳加快,呼吸急促,額前背后直冒細汗,粘粘的膩濕在身上,十分難受。

  還好院中鑿了井。

  我不會汲水,僅貪井口透出的森森涼意,三兩步上,未曾感受到清涼,卻為一陣嗡嗡聲所驚擾,原來井檐上竟爬滿了成群的蒼蠅,黑壓壓一片,很是惡心。

  若是平常,我必是望而怯步,可此刻卻以袖掩面沖了過去。

  井中,一具被浸泡的尸體腐爛腫脹,是柳教頭,蛆蟲鉆入他的臉,盡管扭曲猙獰,仍依稀可辨……他死了,像是斷了線的風(fēng)箏。

  又是未果。

  并不是那么失望,早在柳教頭滿口應(yīng)之際,我便作了最壞的打算??晌腋械骄趩?,無形中像是有一股能夠遮天蔽日的力量,任我傾其所有,百般掙扎,也無法擺脫這種束縛。

  被困住了。

  似乎也沒有必要繼續(xù)留在云岫樓,我便一聲不響的離開,回到位于落花胡同的私宅,其間,不曾告知師師,也不曾留話給謹王。

  稱心與如意,鞍前馬后,每是盡心竭力的在身旁伺侯。

  “打今兒起,稱心繼續(xù)跟著師傅習(xí)武,如意留在近前,跟著我學(xué)說漢話?!彼麄兊闹艺\,給了我極大的安慰,但身處這樣一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世道,忠誠遠遠不能夠安身立命。

  早在我去云岫樓之前,就給他們二人各自作了安排,不能因為我倉促歸來,就朝令昔改,改變之前定下的計劃。

  稱心抱拳應(yīng)了句“諾”,便扛了大刀往鄰院的武館去習(xí)舞,強健的體格,敏捷的身手,日漸精進的舞藝,我很滿意他的表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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