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園此刻大門和東西兩個側(cè)門都敞開,迎接賓客。
裝飾華麗的馬車一輛接一輛停在門前,衣香鬢影的女子們在仆婦們指引下沿著鋪好薄毯的路向主廳行去。
因為最近的不太平,護衛(wèi)和仆役也跟來了不少,自然都是守外門外,聽候吩咐。
暢園里里外外鋪的都是上好的青石板,一早就灑水洗凈,自然不會弄臟貴客的鞋子,但宴會主事想到小姐們在春天穿的都是單薄的繡鞋,一入夜怕涼到貴女們的足,于是鋪上軟毯,不可謂不細心。
林江月隨著趙云慧前行,照舊提著衣箱妝奩,為了行動方便穿了厚底的短靴,她努力讓自己不要東張西望。
暢園和她之前見過的院子不同,是當(dāng)年的人建來避暑度假宴飲的,大致可分為三部分,前廳及附屬的十四花廳用來舉辦宴會,中間是烹制美味佳肴的廚務(wù)區(qū),里面還有一個小酒窖和冰窖。
最后是被珍奇植物包圍的居住區(qū),現(xiàn)在能住在暢園的只有一些貴不可言的天潢貴胄,據(jù)說里面金碧輝煌,連地磚都是鍍金的,造房子的磚頭則是銀磚。
林江月當(dāng)然不信,金子那么軟,鋪地上怕不是要每天擦金粉才能保持美觀,但這處處透著值錢的地方還是讓她吃驚不已。
耳邊潺潺流水,是從山上引下的山泉水,眼前的路邊點點熒光是上好的夜明珠。
要不是附骨液在身,她十分想扔了家伙什,搶顆最大罪亮的夜明珠就跑,唉,誰叫她窮得叮當(dāng)響呢,囊中羞澀的人多半腦空腰軟骨頭輕??!
趙云深,回去你最好給我加錢!
不一會兒趙云慧一行就到了安排好的位次,在牡丹花廳,一人一席坐下,侍者已經(jīng)端上清水果盤冷熱分開的甜點盒。
清水用銀盞裝著,果盤是傳統(tǒng)的五種顏色的水果,海燕打開甜點盒,冷的是漿果冰,熱的是焦糖蘋果。
趙云慧看了一眼直皺眉,心中不快,這種吃食換了普通人家那是見都沒見過,但在這種場合,未免太寒酸。
“你們分了吧?!壁w云慧只吃了兩顆葡萄就推開了。
林江月分得了焦糖蘋果,一口咬下,外甜內(nèi)酸的口感頓時充斥口腔,“太好吃了!”可憐她在升仙山上竟然沒吃過什么甜食,今日一入口這甜味已經(jīng)宣告投降。
為什么我小時候不能吃這么好的東西?她忿忿不平,我自己窮就算了,原來被嬤嬤們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升仙山也是個窮得鳥不拉屎的山溝溝嗎?
當(dāng)然算不上,只是嬤嬤們精明過頭,給孩子們?nèi)獾澳棠苘f個能長筋肉,到時候能賣出個好價錢。做甜食的糖可是白糖,老貴了,給孩子們吃做什么,劃不來的。
于是林江月的未來的規(guī)劃除了當(dāng)上修士逍遙自在外還加了一條,想吃焦糖蘋果的時候就能吃上!
她“咔咔咔”吃完,就心滿意足蹲人后頭了,卻不想她吃東西的聲音有些大,鄰桌的人聽去了就指指點點,掩面譏笑起來。
“看她那樣,吃東西這么大聲,沒教養(yǎng)?!?p> 焦糖和蘋果本來就是嚼起來會出聲的食物嘛,吃起來就是這么個樣,聲音能有多大,況且兩張案幾隔著些空呢,這就是雞蛋里挑骨頭!
林江月這么想著,不服氣得望向別的桌,看那些有教養(yǎng)的人怎么吃的。她們會讓丫鬟掰成小塊,再含入嘴中好一會才開始咀嚼,是沒什么聲響,可好吃嗎?
難得投了個好胎,能夠穿金戴銀,還要為個教養(yǎng)吃都吃不好,這大小姐當(dāng)著忒慘、忒不自在了。
又有人看向這邊,認出了林江月。
“呦,這不是好些天前比射箭贏了陳安清的那個丫鬟嗎?趙妹妹可終于肯把她帶出來了啊,之前藏著掖著是怕我們奪去了嗎?實在多慮啦,這么厲害的丫鬟我可使不來,還得是云慧妹妹有本事,肚里能容人?!?p> 說話的小姐聲音尖細,聲調(diào)又高,一席話惹來了更多人的目光,有幾個不清楚事情原委的互相詢問起來。
“這個是河陽五郡來的白小姐,河陽那地方抱團很厲害的,估計要給陳安清出頭?!?p> 安排客人的座次是主人的意思,宴會主事自然也不會把有矛盾的人放一塊,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加上小郡主素來與陳安清交好,就對她更上心所以陳安清和她幾位好姐妹就被擱另一個花廳了。
趙云慧聽她明著恭維暗著損的話,自是不惱,只開口:“這位姐姐你要是對我的丫鬟感興趣,我就讓她給你看看?!庇质疽夂Q?。
海燕心領(lǐng)神會,讓林江月上前。
好么,就是不屑與其打嘴仗,讓丫鬟頂上,很是看不起那位小姐。
百靈也適逢其會,在她耳邊說:“這人是河陽的白小姐,也是個修真的家族,她家老爺算是地方上有些頭面的人物。”
趙云慧又補了一句:“這位白姐姐很欣賞你,莫要讓她失望?!?p> 林江月到底是孟嬤嬤千折萬磨養(yǎng)出來的崽,久經(jīng)考驗,大本事沒有,這種尷尬的場合她是一點不虛。
來啊,誰怕誰啊。
幾步上前就沖著那位小姐方向施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大聲問好:“賤婢林江月,見過白小姐,多謝白小姐掛念婢子。婢子當(dāng)日所為多有不妥,所以自請受罰,這都過去十多天了,難得小姐還記著婢子。婢子真是三生有幸!”
她這一問話,又引來了更多人的注意,竊竊私語也多起來了。
白小姐臉色登時不好了,這主仆二人唱得好雙簧。
“怎么會忘記了,你可是出了大風(fēng)頭,很有名的!”
林江月又拜一禮,繼而大聲回答:“婢子怎么算有名!和白小姐比起來那可是星星和月亮比,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呵,你倒會說話,我如何有名啊?!卑仔〗悴恍?,這種丫鬟最是刁滑,胡吹大氣。
林江月回答:“我家住在黑水鎮(zhèn),門前有條大河過,人來人往趣事多,說什么,說的是河陽白小姐,膚白貌美傾城笑;誰在說,商戶船家魚老大,誰在傳,販夫走卒口里談。是以,婢子還未進趙府就對白小姐久仰久仰,今日一見果然光彩照人,美貌非凡?!?p> 眾人聽了,哄笑起來,名門小姐成了碼頭人的談資,這是擠兌人呢。
白小姐聽了也大怒:“好個賤婢,來人,撕了她的嘴!”
林江月渾然不怕,火上澆油:“人說美人生氣也是美的,今日見了白小姐,我方才信了!”
白小姐更氣,她的幾個丫也鬟躍躍欲試要上前撕人,局面一時緊張起來。
卻聽門口一句喝道:“白小姐今天好大的威風(fēng),難道是想掃小郡主的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