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這稱呼很陌生,俞幼歡一時都沒反應(yīng)過來。
她是人,媽肯定是有的。只是這個字眼,對她來說真的太陌生了,比俞勁生還讓人陌生。
以致她想了半響就憶起小時候俞大歡追著一個婦人哭厥了過去,而那婦人拽著個小女孩兒越去越遠(yuǎn),不曾回頭的畫面。
至于上次說俞大歡肖像那女人,純粹是聽多了村里的閑言碎語,隨口胡咧咧。
所以……
“沒搞錯吧?”
“我去椿木嶺遇到過幾次,樣子沒多變,錯不了。她走的時候你才六七歲,記不得正常?!?p> 能叫顧富貴這么正直的人說出違心的話也是難得,六七歲的孩子又不是弱智,記不得自己的母親,哪兒正常了?
可……過去的一攤子糟心事兒不提也罷。
俞幼歡不甚在意,她對那女人的記憶是不多,可這些年因她和俞勁生過的什么日子,聽的什么閑話她可沒忘記。
“就她一個人?怎么來的?”
“今兒個中午秦子睿他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從椿木嶺逃出來的一群人。隊伍里有個異能者帶了十來個人本來是準(zhǔn)備進(jìn)城的。秦子睿大致將城里和村里的情況說了下,你媽就就建議他們先上山來了。
她抱了個孩子,是你二姐的女兒,身邊還跟了個男人,說是你二姐夫。我把她們安排在順年家,你……”
要不要去看看的話顧富貴到底沒說出口,那女人對俞家做的夠絕,對這孩子就更絕情了。
“這事我還沒跟俞嬸子說。”
原來是意外??!俞幼歡還當(dāng)她是走投無路,準(zhǔn)備回來吃回頭草呢。
椿木嶺是個比崔家坳略大點兒的村子,和楊樹村崔家坳一樣比鄰西山礦脈,靈氣豐腴。有人激發(fā)出異能,居然才跑出來十幾個人,不太妙呢。
聽富貴叔這口氣,她那記憶更稀薄的二姐俞雙歡怕是兇多吉少。
“這事我來跟奶奶說。將她們和外面那些幸存者一樣看待,不用特殊照顧。另外盡量避免她們出現(xiàn)在奶奶面前?!?p> 顧富貴話聽進(jìn)去了,沒接口,家務(wù)事外人干涉不得。
俞幼歡不覺得她們的到來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無外乎是村里又多了幾口人而已。至于母愛,俞大歡可能還享受過一段時間,她殘存的記憶里只有女人叱責(zé)嚇罵聲。
7歲前的時光多數(shù)都是她一個人在山里游蕩。余下的就是餓著肚子不斷的往奶奶身后躲,打她的有時候是俞勁生,有時候是那女人,有時候是村里那些罵她是野孩子的小孩兒……
如今最難過的日子已經(jīng)熬過來了,母愛這種東西,不奢望也不再需要。
比起在意她們,俞幼歡現(xiàn)在更擔(dān)心椿木嶺和旁邊楊樹村那邊的半妖搞事情。
山上的半妖因為靈氣的緣故本就比城里的難應(yīng)付,拖了幾天,難保這兩處的半妖沒有進(jìn)化的。
而且他們村里的家畜和周邊的獵物肯定也沒處理過,妖化的絕不在少數(shù)。
真是隨便想想都是隱患。
“行了,沒其他事,我……”
“叔,叔,打起來了,南坡那邊打…”崔志成隔老遠(yuǎn)就開始大喊,待看清顧富貴身邊的人時,忙收聲打招呼。
“俞幼…俞小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面對這小姑娘,現(xiàn)在打招呼是真有些犯難,外來戶都是尊稱一聲俞小姐。而他們村里人往常都是怎么順口怎么叫,歡丫頭,或是胖丫頭。以前姑娘自個行為舉止也不是個招人待見的,時日一久,連名字都少有人認(rèn)真叫。
可現(xiàn)在,這姑娘就跟這世道一樣,變得讓人看不清,捉摸不透。
懷疑她并非俞幼歡本人的也有。但不管她是誰,都撇不開村里多數(shù)人的性命是她護(hù)下來的這一事實。村里也因她漸漸變得不太一樣。稱呼的太隨意,自己那關(guān)都有些過不去。
“南坡怎么了?”俞幼歡沒管他有多糾結(jié),輕聲問道。
“姜槐樹和外來戶打起來了,開始就他倆人,后來參加的人就多了,拉架的,使暗招的,幾十人扭在一起?!?p> “因什么而起?”
“不先去看看?”顧富貴有些急,可別打出個好歹來。
“沒事,這年頭哪天不死人。連活命都來不及,他們還想拼命,那就讓他們先打個夠。志成哥你接著說。”
崔志成是來求救的,打架的人里頭有他堂哥。可看顧富貴站著不動,知道這會兒不先說清楚是不成了。
“起因好像是那些外來戶干活的時候聊起城里的那些發(fā)廊妹,又說很多在外打工的姑娘多數(shù)都不怎么干凈。姜槐樹聽到了就跟他們理論了幾句,說著說著就推搡著動起手來了?!?p> 男人聚一起瞎聊,帶點兒顏色正常。可鬧到打群架的地步,顯然不只是有點兒顏色而已。這說辭當(dāng)然是經(jīng)過了崔志成加工處理過的。畢竟對著這么個外表嬌嫩的小姑娘說太直白,難免有教壞小孩和耍流氓的嫌疑。
關(guān)鍵面前這姑娘,真的只是外表嬌嫩而已。這要一不小心把他們嘴里的葷段子禿嚕出來幾句,武力值爆表的小姑娘會不會先出手幫他洗耳朵為未可知。
所以人為處理還是很有必要滴,小心為上。
盡管崔志成說的含蓄,俞幼歡卻是可以腦補(bǔ)出那場面。亂世里活下來的女人少有沒經(jīng)受過這種洗禮的。
必是他們說出來的話題刺激到了姜槐樹哪根敏感的神經(jīng)。女兒在外打工在他看來本就不易,豈能容他人滿口污泥潑臟水?
“富貴叔去處理吧,我回去陪奶奶了。明天開完早會,我準(zhǔn)備去椿木嶺看看,他們精力這么旺盛,很該為村子的安寧盡一份力,一起吧!”
崔志成面色瞬間慘淡,這簡直有違初衷啊!
他的本意是拉顧富貴去助陣的,這事要追根溯源,本來就是那幫人不對,在咱的地盤上,還能讓外來戶給欺負(fù)了?
可俞幼歡這話里的意思,根本就是雙殺嘛。
小姑娘要一起收拾,富貴叔肯定不會偏袒。
這要換了別人,或是換成那張熟悉的肉呼呼的胖臉,他肯定是要怨上一句既不幫理也不幫親的。但現(xiàn)在對上那雙明亮的眼,他慌。
總感覺不熟??!
俞幼歡當(dāng)了甩手掌柜,顧富貴就不得不接手了。
小姑娘的意思他懂,現(xiàn)在山上人心浮動,不易大動干戈。
崔志成一口一個外來戶,排斥心理不可謂不重,如他這樣的村民肯定占多數(shù)。這對新人的融入十分不利。村落建設(shè)發(fā)展守護(hù)只靠他們幾十個原住民基本不可能,這事不用俞幼歡提醒他也會選擇和稀泥。
把事情丟給富貴叔后,俞幼歡回了王翠萍家。
還沒走近,就聽到她拽著地上跪著的婦人,大喊著快滾。再看抱著孩子躲在門后縮手縮腳的俞大歡,俞幼歡氣笑了。
來得可真快,臉皮這種東西看來也不是人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