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懷璟帶著擔心和不甘的喊聲在侍衛(wèi)飛速地向山下移動中逐漸遠去,趙錫梁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在她鋪天蓋地的殺氣中淡定地笑道:“遠知啊,這你可就不夠意思了,朕若是想滅了南平,大可剛才就直接抓了柳懷璟,迫他簽降書,一路南下直達長陵,我看沿路誰敢阻朕?可朕沒有,因為君子要得什么東西,那都得有章法,有底線,讓人心服口服,勝得光彩,勝得體面,所以朕放了他一馬,可你怎么反倒恩將仇報,倒打一耙要抓朕去退兵呢?”
宋遠知冷笑一聲:“這話你可就說錯了,你是君子,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那我管不著,可我是女子,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這話你難道沒聽說過?我宋遠知一向信奉的是只要結果是好的,無論采取什么樣的舉動,那都是使得的。難道等你兵臨城下了,我再來和你談仁義道德,君子之道嗎?”
“你看你看,方才是誰說,用武力治國終不能長久?到頭來還不是要依仗武力,去迎敵退兵?若你今日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婦人,恐怕你根本不會有與朕辯駁的機會!”
“詭辯?!彼芜h知見他的幫手越來越近,知道他又是有意在拖延,心中暗急,不再與他爭辯,只提劍倒劈,劍光暴漲,生生將趙錫梁逼退了一步。
她不待他做出反應,又是一套連招使了過去,招式環(huán)環(huán)相扣步步緊逼,行云流水沒有任何縫隙,直接封死了趙錫梁所有的退路,讓他只能執(zhí)劍招架。
天地良心,她的武功最開始全是自己練習領悟的,本應該是個廢柴,可誰讓她的練招對手是玄止那個變態(tài)呢?那家伙,雖然修習法術的本事差了一點,與上古的那些老神根本無法相比,但是拳腳刀兵的功夫卻像是天生就應該會用的,樣樣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練招之初,宋遠知是只有被打的份,毫無還手之力的。
可她偏是個不服輸?shù)模虿贿^就再來,一次不夠就兩次,連玄止都連連感嘆說她沒有天賦,她卻還是一次次的嘗試。幸好,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玄止的魔鬼式訓練下,她雖然還是被玄止嫌棄的份,但無論是在當代,還是在古代,都可算是一流的高手了。
那趙錫梁卻也是個個中高手,據(jù)史料記載,他出身武將世家,自幼長于劍戟騎射,是他們家族近幾代中最優(yōu)秀的人才了,這些年東征西戰(zhàn),經歷的大小戰(zhàn)爭不計其數(shù),也是從尸山血海里磨練出來的功夫,宋遠知自是不敢小覷。
只聽兩劍相擊,發(fā)出巨大的暴鳴聲,火花四濺,有不少都濺到了二人的臉上。宋遠知不由得閉了閉眼睛,防止火花濺到自己的眼睛里,卻忽然感覺脖頸出涼風襲來。她心知不好,橫劍去擋的時候,身子同時一歪,往后倒去,借著趙錫梁的劍勢反沖,她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然后她的一縷青絲卻被卡在了兩劍之間,被劍風一掃,當即便斷了。
誰承想那趙錫梁竟棄了攻勢,收劍彎腰去接她的頭發(fā)。
宋遠知瞅準空檔,長劍脫手,朝著趙錫梁心口直飛而去,趙錫梁卻不閃不避,仿佛看不見,也察覺不到死神將近,眼里心里都只剩下那一縷在空中飄飄蕩蕩的青絲。
宋遠知眉頭一皺,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已經飛身上前,握住了那把劍,然而那劍帶了她十足十的功力,她有心想阻,也已是來不及,那劍到底還是扎進了他的胸口,只是比她原先預料的淺了半成。
“你做什么?”那劍還留在他的胸口,鮮血沿著劍身一直往下淌,幾乎淌到宋遠知的手上,她像是被燙到一般猛然松手,對著趙錫梁怒目而視,質問道。
趙錫梁好像早已猜到她會停手,毫不在意地撕下一片衣角來,細致地將那一縷頭發(fā)包好,塞進他的懷里,才抬頭笑道:“朕就猜你不舍得殺我……唔……也沒什么……朕方才傷了你,心中實在過意不去,朕刺了你兩劍,你還了一劍,還有一劍,你看看哪里比較適合下手,你要不要好好挑挑?”
“神經??!”宋遠知氣不打一處來,心下一橫,竟徑直拔出了插在他胸口的劍,帶出一條血線。
趙錫梁悶哼一聲,身子猛地一顫,他捂著胸口踉蹌了一下,幾乎就要站不住了,然而那劍劃了個弧線,精準地停在了他的咽喉處。
那劍冰寒刺骨,凍得趙錫梁骨頭發(fā)痛,傷口處更是一跳一跳地抽搐著,可劍身上卻在殘存著他的血液,那血液卻是溫熱的,巨大的溫差形成了一種詭異的氛圍。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若在往日,兩國江水不犯河水,我殺了你自然要怕大良怪罪,可是如今大良興兵在先,我殺了你,反倒是助我軍威,滅你氣焰,大良軍隊未曾攻下一城一池,卻丟了他們的皇帝,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宋遠知站在他的身后,一手執(zhí)劍橫在他喉間,一手毫不留情地揪著他腰際衣衫,眼睛查看著他身上有無其他兵刃暗器,嘴里寒意森森,吐著最無情的話語。
“結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若是能死在你的手里,那朕這輩子也算值了……只是朕有一個請求……就是死后……想與你同葬……”
“放肆!堂堂大良皇帝,竟是如此不知輕重不知廉恥的登徒子嗎?”宋遠知終于圓了她方才一直想做的夢,對著他的腦袋,狠狠地給了他一下。
趙錫梁終于收了笑意,傷口被牽扯著,痛得他齜牙咧嘴,他卻忍住了疼,反問她道:“你傷口還疼嗎……和朕一樣疼嗎……朕瞧著你手上新舊傷不計其數(shù),想必身上要更多吧……抱歉,剛才沒收住手,我懷里有大良最好的金瘡藥,我猜上次那罐早已被你扔到不知哪里去了吧?這瓶……你拿去吧……”
宋遠知愣在了那里。
肩部和背部的傷都在作痛,在打斗中傷口無法愈合,反而因為不斷撕扯用力而一直在流血,她方才是強忍著一口氣才能勉強與他打斗這么久。失了先機,在遇到實力匹敵甚至更高深的敵人時,便是必死之兆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趙錫梁竟是個蠢笨如豬的,要女人不要命,反被她搶了主動權。
她當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這心意里有幾分真,她哪里看得清楚?
就算是真的,這樣的情意,她又怎么敢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