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柳盂慌忙找到顧明詞,柳歆失蹤了。
顧明詞暗道糟了,柳盂焦急地問她可是知道柳歆去了哪兒,顧明詞連忙道:“沈?qū)④娍沙霭l(fā)了?”
柳盂不解:“這與他有何干系?”
顧明詞看著柳盂,柳盂道:“午時出征”
“現(xiàn)在幾時了?”
“巳時”
顧明詞自顧低語絮絮道:
“或許還來得及”
柳盂仍舊不解,顧明詞只能先道:“這件事還得你來做,我們要攔住出征隊伍”
柳盂不知顧明詞是何意,轉(zhuǎn)念一想顧明詞說要攔住出征隊伍,瞬間想到了什么,也顧不得什么急忙離開了。
顧明詞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遂即去找顧億城。
待顧明詞登上城樓的那一刻,城墻下金裝盔甲正在為首騎著高頭大馬怒氣風(fēng)發(fā)的沈燁“出發(fā)”的指揮下整裝出發(fā),馬蹄鐵馬,揚起陣陣風(fēng)塵,顧明詞沿著高高的城墻往前走,艱難地在一隊一隊前行的將士中尋找熟悉的身影,卻見為首之人回顧一瞥,遠(yuǎn)遠(yuǎn)望向城墻的方向。
“柳歆”
顧明詞驚呼出聲,她看見了,沈燁旁邊著盔甲的女子。
顧明詞四顧,尋到柳盂,提著裙擺跑去:
“我看見了,沈燁旁邊的那個人,快~把他們攔下來”
柳盂扶著顧明詞,尋著沈燁的位置望去,大軍出發(fā),當(dāng)今天子宮城門前親送,再無攔回可能。
顧明詞見柳盂沉默不為所動,轉(zhuǎn)身沿著城墻一路提著裙擺,情急下朝著即將消失的背影喊出聲:
“柳歆~”
然而,回應(yīng)她的只是決然而去的背影,她的聲音也很快被淹沒在士兵們的腳步聲馬蹄聲中。
顧明詞漫無目的的走著,不意被人一把扯過,待反應(yīng)過來,柳盂已將她帶到了城墻背后,柳盂看著顧明詞,強(qiáng)壓著怒氣。
顧明詞知他想問什么,不待他問便清晰開口道:“歆兒的事是我的錯,她知道了裴啟被俘的消息后要去祁州,是我…是我讓她跟著沈燁去的”
顧明詞對上他的眼睛,那雙往日只有溫暖的眸子里此刻卷滿了怒意。
“你怎么可以跟她說這些?你難道不知道她聽不得裴啟半個不好嗎?我當(dāng)初把她送到你這兒不是讓你慫恿她去祁州的”
顧明詞知道是自己的錯,直視著柳盂的眼睛,不爭辯,承受著他的怒意。
柳盂焦躁正怒,但顧明詞這般直視著自己的模樣不知為何讓自己更加生氣,他實在是討厭顧明詞這副凌然直視的樣子,說出的卻是最不想說出的話:
“枉我信你,算我看錯你了”
拋下這句話后,柳盂帶著滿腔怒火轉(zhuǎn)身決然離去,獨留下顧明詞一人。
顧明詞心里突然好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柳盂會生氣她是肯定的,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說出這番話來,可能是以往的柳盂總是以一副溫潤的模樣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可能是以往的柳盂給她的感覺太好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對她的好了,自己好像無意識的已經(jīng)把這種好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了,以至于忘記了他同她其實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除了那一個迫不得已的親事。
顧明詞不知道自己怎么怎么回了顧府,顧億城找到顧明詞的時候,顧明詞發(fā)著呆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走著,喊她也不答應(yīng)。
顧明詞一路想著,是不是自己真的真的做錯了?是不是如果當(dāng)初自己態(tài)度強(qiáng)硬些,就能勸說柳歆不去祁州了?
不管如何,柳歆人是好好兒的在自己這里失蹤的,柳盂責(zé)怪自己自己無話可說,既然是自己把她弄丟了那就把她完好無損的找回來。
回府后,顧明詞立即寫了封信,用三層信封裝訂好了囑咐覓音暗中交給顧億城一定送達(dá)給沈燁。
此后的日子里,顧明詞一直等著沈燁的回信。
………………
軍隊行進(jìn)至上趾。
“前方五里處扎營休息半日,休整隊伍”
“小哥,麻煩問一下,咱們這還有多久才能到祁州呀?”近衛(wèi)兵著裝的柳歆一邊拾著柴火一邊向旁邊的小兵打探道。
被問的小兵看了一眼柳歆,道:“你沒上過戰(zhàn)場吧?第一次出征?”
柳歆略不好意思地笑笑道:
“呃~確實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
小兵拍了一下柳歆肩膀,肆意豪爽道:“沒事兒,好男兒就是要上戰(zhàn)場拼殺,你這么瘦小,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或者要是有什么人敢欺負(fù)你,你告訴我,我罩著你”
柳歆心底敬佩他,感激道:
“那便多謝了,不知如何稱呼大哥?”
小兵正眼看著面前瘦小身板兒的柳歆,開懷道:
“你是第一個問我名字的人,這種感覺真好!我叫黃駒,字好學(xué),你以后就叫我好學(xué)兄吧”
柳歆納悶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名字。
“黃駒,你又賣弄你的學(xué)問淵博啦,你連書塾都沒上過,大字兒不識一個,還敢給自己取了個表字叫好學(xué)呀?也不怕大伙兒笑話你,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旁的士兵取笑黃駒道。
遂即旁邊的士兵也跟著哈哈大笑。
黃駒怒急道:
“去去去~~~你們這些懂什么…”
柳歆不禁微微低笑。
黃駒轉(zhuǎn)身,看著柳歆低笑不禁失了神,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
柳歆在他面前招了招手,問道:“你怎么了?”
黃駒霎時反應(yīng)過來,自己居然對著一個男人發(fā)呆,何況他還是自己的小弟,有些不好意思道:
“你長得太好看了!”
柳歆被他的率真打動,笑道:
“你若不介意的話,我?guī)湍闳∫粋€字吧?”
黃駒大喜道:“真的?那太好了”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黃駒摸著腦袋瓜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那個,你念過學(xué)嗎?”
原來他是擔(dān)心這個,柳歆笑道:“小時念過一些,你想要個什么樣兒的字呢?”
黃駒有些羞澀道:
“也沒什么要求,只要好聽就成~”
柳歆想了想,有了,便道:
“不然就子瑜吧?你覺得如何?”
黃駒重復(fù)著:“子瑜,子瑜,好聽!真好聽!,那好,我以后就叫子瑜了,謝謝你啊~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柳歆道:“我姓柳,單名一個先字,子瑜兄以后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了”
說了這么久,黃駒還沒有告訴自己什么時候能抵達(dá)祁州,于是便道:“對了,子瑜兄,你還沒告訴我還有多久能到祁州呢?”
黃駒才想起來還有這回事兒,便道:“咱們這行軍快,最多六日也就到了,你別怕,就算是跟敵人打起來,我會保護(hù)你的~”
黃駒以為她是因為第一次上戰(zhàn)場害怕所以就安慰她。柳歆心里牽掛著裴啟,也無瑕辯駁,只笑笑不說話。
此時的主帳內(nèi),沈燁拿著一封信神情凝重。
“霍荀,查查最近軍隊中有沒有什么新來的,尤其是體格較小的人”
天際不多時暗了下來,士兵們紛紛扎著堆兒生起了篝火,一番說說笑笑之后,士兵們你靠著我我靠著你倒著進(jìn)入兵戈鐵馬的夢中。
他人睡熟,柳歆自前領(lǐng)衣襟里取出一方香帕緊緊裹著的一物,迎著月色拆開來,紅豆珠子在月光下漾著瑩潔圓潤的微光。
易遠(yuǎn)哥哥,等我,你的歆兒來找你了!
直到柳歆被帶入沈燁帳中,柳歆不明就里。
沈燁起身朝她逼近,恍然一揭頭上盔甲,矢手揚起間,青絲盡卸,發(fā)絲在淌下間光影生暉。
柳歆驚呼,只聽得上首默然冷語:“柳歆,柳姑娘,霍荀”
“將軍”
“立刻送柳姑娘回去”
“不——”
沈燁復(fù)又重看向柔弱不禁風(fēng)的女子,只見她臉上充斥著急切緊張:“你們不能送我回去,我是一定要跟著你們?nèi)テ钪莸?,你們?nèi)羲臀一厝?,我現(xiàn)在就死在這里”
沈燁聽著頓覺可笑不免語意帶上了幾分譏虐:“柳姑娘,這不是你可以隨意游玩的興安”
柳歆幾乎同時察覺了他語意中的譏諷,咄咄斥道:
“沈老將軍領(lǐng)千軍萬馬,英名在外,反被夷狄囚虜,甚至還連帶著連累眾多將士,功名未成倒累得一身罵名,沈?qū)④娂饶苌蠎?zhàn)場救至親為何偏我獨不能上戰(zhàn)場?還是說沈?qū)④娔憧床黄鹞沂莻€女子?原來傳說中的少年將軍也不過就如此見識”
沈燁被驚到,從未想過她會這樣咄咄譏斥。這番話,一字一句,在沈燁心底投下驚石大浪,沈燁內(nèi)心一直自詡英武過人,從小便處于眾人追捧逢迎之中,向來覺得京中那些紈绔子弟終日沉迷詩酒淫樂,從小就深深形成至骨髓的貴氣常常不言而喻徑自散發(fā)出來。
從未有人如此高亢直言過他世俗短見,未免驚覺。
失神片刻,緩緩復(fù)道:
“你若要跟著我們也行,以后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半步,不然,我叫霍荀立馬送你回去”
“霍荀,準(zhǔn)備小帳在我的營帳旁邊,以后就由你負(fù)責(zé)她的安全,還有,以后也不必讓她再隨意接觸外邊那些士兵”
沈燁松口,柳歆也不再說什么,只要能去祁州就行,叫她做什么她都愿意。此后,柳歆成為沈燁的近侍,出入皆隨行沈燁左右。
黃駒因見著柳歆一夜間突然變成了將軍的近侍,吃了很大一驚,常常想要借機(jī)同她搭話卻每每找不到機(jī)會,不禁郁悶了很長一段路,不過想著她突然高升了也替她高興,又擔(dān)心將軍顧不上她,她吃飯又慢又少,又怕她體力不支,常常私下省下些饅頭面餅的用粗布包好了脫別人悄悄塞給她。
“你去祁州是為的什么人?”
柳歆聽見沈燁發(fā)問道:
“將軍可識得裴啟?”
沈燁回想了下,倒也有些印象:“汴梁裴啟?”
柳歆望著高懸的彎月,眼光中迸發(fā)著溫暖而醉人的笑意,絮絮道來心底的神祉:
“易遠(yuǎn)表哥幼時曾寄養(yǎng)在我家,我初見他時,他小小的,說出來的話卻和我哥哥如出一轍,但是卻莫名的讓人心安,后來過了幾年就有人來把他接走了,小時候我很喜歡吃興安永字號甜甜的面餅兒,哥哥便常常會買來給我吃,但是易遠(yuǎn)哥哥卻說‘女孩兒家家吃多了甜食會爛牙然后會變得很丑’后來我便不愛吃這種甜甜的面餅兒了,他雖幼時遭困但有一腔熱血,雖然遠(yuǎn)遠(yuǎn)不能同沈?qū)④娔闵倌瓿雒啾龋恢笔莻€想要建一番事業(yè)的人”
即將抵達(dá)祁州時,沈燁囑咐柳歆只需待在營內(nèi),不要亂跑。柳歆人已到祁州,不想給沈燁添亂,也就一直按照沈燁所說的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