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時候,羅云章才消失。
藥效是有時間的,通常三四個小時就會在身體里代謝完畢。
亦或者是任纖素的精神只夠維持三四個小時的幻覺。
總之天亮了,也別睡了。
任纖素爬起來走向電腦,搜索羅云章的名字。
好死不死國慶節(jié)的最后一天,他在上海真的有一場小型演唱會。
認定是曾經(jīng)許下的承諾不甘心,任纖素在閉上眼睛三秒后花高價買了一張黃牛票,即快速的預(yù)定了動車票和酒店。
很少出遠門的她就當是遵從醫(yī)囑,出門散心。
反正現(xiàn)在交通發(fā)達,一個來去也就幾個小時的動車。
臨出門的時候,想來想去任纖素還是帶上了抗焦慮藥。
坐上動車才吃下第一片。
羅云章曾經(jīng)是個歌手,發(fā)了幾張EP沒有水花后被經(jīng)紀公司帶去演戲。曾經(jīng)的他沒有機會開演唱會,連當紅的綜藝節(jié)目也輪不到他手上。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只能靠酒吧走穴來維持生活。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任纖素路過酒吧的時候看見了他的海報。神使鬼差的進了酒吧,跟著人群聽他唱著吵鬧的音樂。
他長得那么干凈,其實是不適合酒吧的。他的歌大多抒情又柔美,談不上經(jīng)典,甚至是過耳既忘的地步。但不得不適應(yīng)環(huán)境,唱了幾首網(wǎng)絡(luò)神曲,動次打次的低音炮震得人頭疼。
“素素,你覺得我變了嗎?”羅云章出現(xiàn)在任纖素的身側(cè),企圖拉回她的思緒。
為什么國慶節(jié)的動車居然還有空座?
不想被當成瘋子的任纖素帶上耳機假裝在打電話。
“其實我并不了解,所以你變沒變,對我來說應(yīng)該沒什么區(qū)別?!?p> “可你曾經(jīng)很喜歡我,很愛我?!?p> “我不愛你。”任纖素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羅云章,沒有人會愛上幻覺。
除非她徹底瘋了。
羅云章將頭靠在座椅上,一點點滑到任纖素的旁邊。
“你是唯一愛我的人。”
多么深情,可惜是假的。
“不是,你粉絲都快一千萬了,愛你的人從BJ排到XZ,我不是唯一的。更何況我也看過別人的演唱會,也看過別人煙的電視劇,照這樣算,我愛的人多了去了?!?p> “那不一樣?!?p> “有什么不一樣?”
任纖素成功將羅云章堵得沒有話講,以為這是戰(zhàn)勝自己心魔的第一步。
“你曾給我買過花,祝福我的新電影上映。你答應(yīng)過我會來看我的演唱會,你說會一輩子支持我,你期望我能演你最喜歡的小說男主角……和他們不一樣?!?p> “我正在去實現(xiàn)諾言,看演唱會。不管你的電視劇和電影,我都會追的,出藍光,我就買。就算我家連DVD都沒有,我也買。至于我最喜歡的小說,太多了,就按照當時的口味來說,你也演不了空軍?!?p> 那是一本言情小說,現(xiàn)在不管什么題材都能寫成愛情。不管什么題材,也都能被拍成愛情。
回憶起自己的年少時確實最愛看這些,所以無怪乎作者們順應(yīng)讀者推出一本本的腦殘愛情故事。
“你還說過會永遠愛我?!?p> 不知羞恥。
毫無廉恥。
羅云章說著難為人的話,眼睛卻像是被放進了繁星那般無辜。
任纖素還是忍不住轉(zhuǎn)頭看著他,想了想和幻覺爭辯的自己肯定會特別可笑。最后還是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點開手機放音樂,用音樂隔絕羅云章的聲音。
她是個厭惡公交車的人,而且很懷疑自己能否駕馭上海的公交車。于是在網(wǎng)上租了車,開走之后去了一趟演唱會的地點,
年輕時,我們都很容易將永遠、一輩子這樣的承諾說出口。
其實那時候是明白達成不易這件事的,但就是出于任性和灑脫將諾言付諸于口。而如今,有的人會遺忘,有的人會被諾言困擾。
承諾總會變成謊言。
任纖素只是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償還自己的失信。
匆匆出門,沒帶什么行李。說走就走這種事,也從來不在自己的形成上。
但莫名的很想給這個幻覺一個答案。
羅云章一路都在笑,溫暖到沁人心脾。盛夏能被他襯托成春天,吹散霧霾迎來藍天。
到了房間里,任纖素洗了個臉。
從鏡子里瞧著自己變得暗沉的皮膚,眼角長了魚尾紋,最近風吹日曬的將膚色變的黑黑的。她從未用心保養(yǎng)過自己,洗面奶和化妝品都是隨便買的,口紅甚至是9.9包郵的產(chǎn)品。
“其實你仍然很美,哪怕你將來老的長滿皺紋,也會是個漂亮的老太太。”羅云章靠在洗手間的門上悠閑的說。
安慰的話,能被他說成是真理。
大概偶像都有這樣的魅力。
任纖素將他當成自己內(nèi)心的投影,這也只能理解她的那點自我安慰的心里。
想了想之后,還是下樓去商場買了一套彩妝。隔離、粉底、眼影、腮紅和口紅,算是為自己的青春年少買單。
時間倒退兩年,或者是一年,任纖素也不會如此在乎自己的容顏。
不會在乎臉上有沒有雀斑,有沒有細紋,不會在乎膚色是否白皙,不會在乎毛孔是否粗大,更不會在乎臉上長了幾個小痘痘。她甚至揮霍自己的青春,恨不得這一刻的到來。
然歲月就這么無聲無息的到來,從容的宣布你的衰老。
告訴你它曾賜給你的美貌,無論你珍不珍惜都將被收回。
“你為什么總是這么悲觀?有什么能讓你快樂起來嗎?”羅云章可憐巴巴的站在一旁看她化妝。
她甚至畫不好自己的眉毛。
任纖素終于開始正視羅云章,帶著哀求的目光說:“如果我能快樂,你就不會出現(xiàn)?!?p> 承認吧,不愿意繼續(xù)吃藥就是怕副作用消失后,他再也不會出現(xiàn)。偶爾吃一次,就不會耐藥,副作用就不會消失。只要想的時候,羅云章就會從虛空中信步走來。
或安慰,或陪伴在身邊。
驅(qū)散孤獨,像友人,像情人的陪伴在側(cè)。
幻覺又如何,至少這是屬于自己的羅云章。不用和那么多人分享,不用去想他是否真的喜歡自己這樣的女人。不用去想他漫無邊際的行程,不用去想兩人之間無限大的溝壑。
少年時,我們都曾愛過什么人。
親人、朋友、愛人,甚至素不相識的人。
都曾產(chǎn)生過有人陪伴孤獨時的自己就好了。
驀然回首,那也許不過是少年時期許的殘影,亦或者是自己心中的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