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衰退的原因
“意外的，柔軟啊.....而且，比看起來厲害多了......”
“你確定不用先止住鼻血嗎？”
“我不是會逃避罪責(zé)的人，如果在這里把血止住了，我該怎么面對心中的罪惡?！?p> “你明明樂在其中，而且我是要提醒你，鼻血是你自己流出來的?！?p> “貪靈先生......既然意識已經(jīng)連接上了，我們還是談?wù)掳?.....”
*
將大衣掛上衣帽架，奧里莉安·瓦倫丁把散亂的藍(lán)色長發(fā)向腦后捋直。
坐在桌前的杰拉特放下手中的信紙，看向她。
“調(diào)查了一整夜？”金發(fā)青年俊俏的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有沒有什么線索？”
奧里莉安頭也沒回的走到床前，面朝床鋪傾倒下去，然后抱著被子裹成一團(tuán)。
“什么也沒做，只看了出愚蠢的戲劇?！?p> 她的聲音隔著被子，變成模糊不清的悶聲。
杰拉特又開始頭疼起來。自從知道昨晚奧里莉安沒回旅館后，他便一直在她的房間等待。這幾日他們通過各方面渠道打聽“收尸人”的情報，得出的結(jié)論卻讓他們大吃一驚。某個深埋南鎮(zhèn)的“傳說中的公會”令他們警惕了起來。埃弗里和亞歷克斯徹夜找尋著奧里莉安的下落，而杰拉特則堅信以奧里莉安的實力，自保是絕對沒問題。
對方現(xiàn)在的回答卻令他無言以對。就算熟知奧里莉安的性格，他的心中不免也生出幾分怒氣。
“沒想到這種小鎮(zhèn)也有劇院，”然而這怒氣片刻便煙消云散了，畢竟這位共同執(zhí)行任務(wù)的同伴是他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過往的經(jīng)歷讓他早已習(xí)慣，“戲劇好看嗎？”
“唔......”奧里莉安蒙著被子發(fā)出否定的聲音，然后她翻轉(zhuǎn)身體，看著天花板，“是圖恩人表演的戲劇，故事也很老套，不過......反派的公主挺有意思的。”
“哦？”
“一個求生欲很強的公主，試圖用博取同情心的方法逃離審判，”奧里莉安的聲音帶著幾分譏諷，“更有趣的是這個公主，自稱公爵之女，用上了萊弗帝公爵的名義?！?p> “虛構(gòu)的公主為什么要使用公爵的名義，這可是大罪?！?p> “所以我偷偷懲罰了她，”奧里莉安低低的笑了兩聲，“現(xiàn)在的話，大概已經(jīng)被燒得面目全非了吧~”
“奧里莉安......你到底在做什么??？！”
杰拉特重重的嘆氣聲在房間回蕩。
“沒別的事，你該出去了，如果不想傳出什么奇怪傳聞的話?！?p> 奧里莉安偏著頭向杰拉特說道，搭在床邊的手上不知什么時候已多了件脫下的上衣，而她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xiàn)的從被子中露出。
杰拉特再次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他不知道這是他今天第幾次嘆氣了，每次和青梅竹馬一起行動都會令他心力交瘁。他背對奧里莉安揚了揚手中的信紙。
“訓(xùn)練營那邊發(fā)生了點情況，我們最遲明天就要返回。這里的情況比我們想象復(fù)雜，行動可能要中止了。”
“哦，是嗎？”青梅竹馬的聲音聽起來并不在意，“我是無所謂，如果你能允許你的失敗的話?！?p> “這里牽涉的東西太復(fù)雜，我必須顧及大家的安危?！?p> “要說的話就這些？”白皙的手又將內(nèi)衣拋到地上，然后對杰拉特擺了擺，“出去的時候幫我叫下服務(wù)員，我想要點熱水泡個澡~”
聽到腳步隨關(guān)門聲遠(yuǎn)去后，奧里莉安懶散的在床上翻了個身。被子隨著她的動作從床上滑下，白雪般的肌膚毫無遮掩的暴露在空氣中。而她毫不在意，雙眼無神的盯著虛空。
關(guān)于戲劇中的另一位演員，她不打算告訴同伴，準(zhǔn)確的說，她從未將這些人當(dāng)過同伴。他們能起的作用，也只是身份的掩護(hù)。
昨夜，奧里莉安發(fā)現(xiàn)了杰羅后，便一路跟蹤兩人。那個懦弱惡心的家伙，臉上竟充滿了幸福滿足的表情，這令奧里莉安非常不開心。
于是她在那個少女離開的馬車上施放了延時的咒印，咒印被她用多種手段隱藏，不但沒法被消除，也能確保事后無從查起。就在她和杰羅一起目送少女離開后，她尾隨杰羅進(jìn)到了一座滿布灰塵的小屋。
在那里，她發(fā)現(xiàn)了一條顯而易見的密道。
密道就像說著“歡迎光臨”一般，大方的展現(xiàn)在她面前，然而她順著密道一路前行時，卻稀里糊涂的從一個狹窄的洞口鉆了出來。
奧里莉安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在墓園，這地方他們曾在調(diào)查杰羅下落的時候來過一次，而那時候的墓園，并沒有這樣濃厚的霧氣。
一個男子從霧氣中現(xiàn)身，他微微屈身，向奧里莉安行了一禮，腰間的一紅一藍(lán)兩把短劍在霧中特別扎眼。
奧里莉安毫不猶豫的出手了，對方有備而來，目的已經(jīng)很明顯。她只是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時候被發(fā)現(xiàn)的。
然后她輸了，對方只用了三招，甚至有兩招都僅僅是在試探。
她的魔法、技巧和小花招，連同尊嚴(yán)一起被粉碎，就在她準(zhǔn)備迎接自己的死亡時，對方收劍入鞘，臉上依然是有余的笑容。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手癢了，我還以為魔法訓(xùn)練兵都和杰羅小弟一樣有趣。
“你們也不用到處打探消息，下午5點，我會讓杰羅到這里來，到時候，你們可以詢問他的意見。
“當(dāng)然，小姐有其他的事情，也可以在這里和他解決?！?p> 奧里莉安不明白對方在說什么，只是手癢就能將她的自信和尊嚴(yán)隨意踐踏，而且面前這個男人，甚至還將她和那個愚蠢無能的懦夫混為一談。
然而有一點，她現(xiàn)在明白了。
“那些殺手是你安排的......”而她看到的，恐怕只是一部分。
“只是拜托平時的牌友幫個忙而已，”男子再次欠身行禮，身影逐漸被濃霧包圍，“可別太難為杰羅小弟哦，我可是很中意他的。”
男子同濃霧一齊消失，最后的話語如夢囈般在奧里莉安耳邊回蕩。
到她回到旅館仍是如此。
杰羅·巴德里克，這次任務(wù)的目標(biāo)，奧里莉安頭一次對他產(chǎn)生了些興趣——僅僅是殺意方面。
她的手指從小腹滑上胸口——順著刻滿了她皮膚的青色咒印——腦中回想著那個脖子被夾在胳膊下，任由別人欺凌的瘦弱青年。
接著她笑了起來。
那個時候，黑發(fā)青年確實向她投來了求助的眼神。那是灰暗的，毫無光彩，希望被救贖的眼神。
而他看見她的瞬間，她從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些許光芒。
——那個家伙，大概把自己當(dāng)成某種幻想了吧。
——真是滑稽，不知道在他被自己殺掉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奧里莉安感覺心情又好了不少，她開始感激父親為自己安排的這個任務(wù)。
*
“所以說，這些‘靈’其實在經(jīng)歷某種退化？”
“可以這樣說，但退化的不是靈，而是‘塑靈’過程中的靈?！?p> “所以，‘塑靈’是主要原因？”
貪靈沒有回答。
意識安靜了下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蹲在一具尸體面前，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看了半天。若有第三人看到，大概會以為他是戀尸癖或者其他種類的瘋子。
不過，他早已知道自己的異常，就算是這樣環(huán)境，前后都是死尸的包圍，他仍不會感到任何的恐懼。
“不，‘塑靈’沒有問題，人類老頭的‘塑靈’過程完全按照壁畫的步驟，你身體中的我就是證明?！?p> 貪靈的聲音在意識中響起，又將杰羅拉回了思考。
“那又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尸體的問題？”
貪靈再次沉默了，過了半響，他突然問道：
“人類，你有沒有想過，這兩百年，魔法衰退的原因？”
杰羅皺起了眉，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從一生下來就被這樣告知，這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常識，他從未在意過原因。也許歷史學(xué)家或者研究古代魔法的學(xué)者能給出答案，但他顯然不是那類人。
“我并沒從你的身體中感到什么不同，外界的魔素也未有過變化，我原以為技藝的遺失是造成衰退的原因，”貪靈停頓了一下，“你將手掌放在‘靈種’上?！?p> 靈種？應(yīng)該是尸體上的光卵吧......杰羅將手放了上去。已經(jīng)停止跳動的光卵有種冰冷的觸感。
“果然......”貪靈似乎明白了什么，在一段的沉默后才繼續(xù)說道，“人類，你是特殊的?！?p> “所以，你知道了什么？”
杰羅好奇的問道，貪靈則是再次停頓了少許，杰羅甚至以為意識鏈接又要中斷了。
“你知道人類為何能使用魔力嗎？”停頓之后，貪靈則拋出了毫不相關(guān)的問題。
而這個問題，杰羅好像聽過大師說過。
“因為人類能用咒印或者意志力借用自然界的魔力。”
“你所謂的自然界的魔力，其實是魔素，”貪靈修正了他的說法，“魔素”這個詞杰羅也在貪靈之前的話中聽到過，“能夠調(diào)用魔素的人，自身便需要具備魔力?！?p> 杰羅對貪靈的話表示贊同，這和他所知的并無出入。
“更加關(guān)鍵的，”貪靈的話顯然還沒結(jié)束，他繼續(xù)說道，“無論風(fēng)水土火，還是光明黑暗，每種屬性的魔素都對應(yīng)著元素之神。魔力是神的恩賜，每個人類都會受到元素之神的眷顧，魔法師只是能將眷顧表現(xiàn)出來。然而，我從這個人類的魔力中，感受不到和元素之神的聯(lián)系，相信其他人也是如此?！?p> 杰羅沒有說話，直接站起身走到其他尸體面前，分別讓貪靈感受了其他的“靈種”后，他陷入了思索。
的確如貪靈所推測的，另外的尸體已經(jīng)沒有他說的聯(lián)系，但這也有可能有個例，需要進(jìn)行更多的測試。
但實際上，杰羅已經(jīng)將它當(dāng)作了定論，他心中隱隱已經(jīng)有了設(shè)想，將現(xiàn)有的結(jié)果作為推測的反證。
“所以說，這也是魔力渾濁的原因？”
貪靈肯定了他的說法：“魔力渾濁很常見，在沒有覺醒魔法適應(yīng)性的普通人類或者魔法師練習(xí)的初期，神的眷顧表現(xiàn)得并不明顯，魔力屬性呈現(xiàn)混雜，但只要稍加鍛煉，魔力終會變得純凈?！?p> “是信仰的問題嗎？我聽說從前有過各種教會，人們的信仰也是各不相同?！?p> “在我活躍的時期，的確是這樣。但元素之神和其他神不一樣，他的眷顧和信仰無關(guān)，你可以不信仰他，可以不知道神的名字，甚至不知道神的存在，神的眷顧是絕對的公平?！?p> “那么，怎么會......”
“大概在這兩百年間，”貪靈的擔(dān)憂隨著意識向杰羅傳了過來，“有什么東西，將這種眷顧阻攔了下來......”
“什么東西......”能阻攔神的意志，那會是怎樣的存在，杰羅自己都被自己的猜想嚇了一跳。
“或者只是神拋棄了人類?！?p> 貪靈也覺得自己的設(shè)想不太可能，提出另一種假設(shè)后，便岔開了話題。
“比起那些就算知道了也無能為力的事情，我們還是回到眼前來?！?p> 貪靈繼續(xù)說回了退化的事情。
“估計人類少女所說的，也是這種退化的產(chǎn)物。她說的情形，最接近的便是靈的‘吞噬’，雖然無法恢復(fù)原本的姿態(tài)，但是能用人類的肉體發(fā)揮靈的能力，具體怎樣你應(yīng)該體會過了。”
杰羅提出了疑慮：“但是艾莉所說的，宿主死亡后那些靈也一同死去，并不是變回光卵?！?p> “不正如你眼前的一樣嗎？”
杰羅這才恍然大悟。
“因為沒有了神的眷顧，現(xiàn)在的人類無法提供‘守護(hù)靈’足夠的純凈魔力，這在他們改造了宿主魔力之后依然如此......因此，宿主身體的狀況便會影響‘守護(hù)靈’的狀況，這樣理解，沒問題吧？”
“是的，我們雖然能改變宿主的魔力屬性，但那也只是改變宿主自身的恩賜魔力，如果魔力的雜質(zhì)太多，對于我們反而如毒藥一般。”
“但我是特殊的？”
杰羅向貪靈問道，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你有著神的恩賜，但那并非元素之神，我也不明白那是什么，說實話，我到現(xiàn)在都不清楚你魔力的屬性?！?p> 貪靈似乎有些激動。
“但我有些摸清它的特性——在‘吞噬’你的那一刻，我便被它給迷住了，善變、冷漠、充滿了欲望，別說吞噬它了，我甚至被它吞噬了一大半，光是恢復(fù)成和你說話都廢了我好大力氣。”
“是嗎，是嗎，我這么厲害的嗎？”杰羅瞬間有些飄飄然起來，雖然并不是在稱贊他，但他仍覺得無比榮幸。
“你倒是一點也不在意我的安危......算了，要說你的魔力的特性，大概就和你們?nèi)祟愊矚g的某種小動物相似吧。”
“小動物？”杰羅有些迷糊，“不是更兇猛，更殘暴的猛獸？”
“是叫——貓，這個名字，應(yīng)該沒錯吧?！?p> 聽到貪靈的話，杰羅愣了愣，隨即有些失望——那不是寵物嗎，善變和冷漠倒有，充滿欲望倒是什么欲望啊，好吃懶做的欲望嗎？
“好吧，就算是貓也比平凡人厲害得多吧，我果然是天才~”杰羅又飄了起來，并對貪靈嘲諷道，“倒是你，說得這么厲害，還不是量產(chǎn)貨嗎？”
貪靈一時氣急：“別把我和普通的靈混為一談，我是唯一的！”
“而且，你能看到這么多光卵，其實是老頭將整個遺跡的靈種都搬了過來，拋開那些后來生成的靈，整個大陸東部的護(hù)身靈大概都在這里?！?p> 杰羅被他的話震住了，他沒想到內(nèi)厄姆大師偷東西偷得這么徹底，貪靈還在吹噓著。
“感謝你的運氣吧，這批護(hù)身靈中，我是品質(zhì)最好的，和我差不多的，還有兩個，”貪靈難得的在杰羅的意識中笑了起來，“沒有我的特殊能力，它們的意識早在百年之前便煙消云散了，這下也不會有機會讓它們重新形成意識了吧，說不定，我在這個時代能成為最強的守護(hù)靈~”
杰羅不明白貪靈到底在興奮什么，然而對方也不打算向他解釋，直接向他下達(dá)了命令。
“人類，你也想獲得力量吧，那就不要客氣——盡情的享用它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