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練大字

　　周洋的姥姥穆青青是個內(nèi)斂好學(xué)之人，據(jù)母親說，她懷著小舅的時候還要去夜校進修，退休后她又開始學(xué)習(xí)國畫和書法，做完家務(wù)之余便是獨自練字練畫，從來不出去跟同齡人八卦。

　　姥姥的作品在周洋眼里其實是毛病不少，首先就是造型不夠精準(zhǔn)，運筆也平庸，作品缺乏靈性，大量的練習(xí)也只是讓她的運筆稍微圓潤熟練一些，對作品的整體提升幾乎沒太大幫助。當(dāng)然，這些評價周洋絕不會說出來，她甚至不打算在姥姥面前展示自己的繪畫水準(zhǔn)。她既不想打擊姥姥對藝術(shù)的追求，也不確定在這里被看到自己明顯異于常人的表現(xiàn)是福還是禍，畢竟比親生父母還是隔了一層，而且這里的圈子似乎也比部隊上更大更復(fù)雜。哎……浪費了……

　　不畫畫，這么小的她還能干嘛？她可不想跟上輩子一樣和院子里的熊孩子們一起傻玩兒，畢竟小孩子喜歡的過家家、捉迷藏什么的，對于擁有成熟靈魂的她來說一點兒吸引力也沒有。

　　眼瞅著再過不到一個月，她就會跟著一幫小屁孩兒一起就讀學(xué)前班了，呃，一點兒也不期待。沒辦法，幼兒園她可以不上，可如果不按軌跡上學(xué)前班的話，她很可能不能順利在明年讀上小學(xué)，畢竟她年齡不夠，正式的小學(xué)不像學(xué)前班管得松，上輩子她也是因為先上了學(xué)前班，后跟著升級上的小學(xué)，年齡不足的問題才這么被混了過去。

　　這段時間干點兒什么呢？按照周洋在嬰兒時期的規(guī)劃，她是想在這段時間多積累一些繪畫作品，將來出畫冊也好，開畫展也好，甚至是賣畫，總歸有些東西能拿出來，可別像自己的老爸一樣，明明是那樣有靈性的藝術(shù)家，偏偏“懶”得要死，寧愿花費大量的時間去玩兒無線電組裝音響，也不愿意多畫一幅畫。

　　可現(xiàn)在她又覺得在姥姥家干這事兒太扎眼，尤其她之前忽略了大舅的大嗓門和大嘴巴。那么，周洋摸了摸姥姥書房里厚厚的一沓宣紙……練大字吧……上輩子因為懶，自己沒正經(jīng)練過大字，畢業(yè)以后電腦普及，更是連筆都拿得少了，偶爾用筆寫個東西，那字丑得……都不好意思見人……如果寫字速度再快一點兒，除了自己能看懂，別人都是一頭霧水。

　　周洋把學(xué)大字的意愿跟穆青青說了，穆青青欣然給了她一本字帖，為她演示基礎(chǔ)的研墨方法和運筆技巧，還幫她裁了一小沓宣紙。

　　有靈巧而有力的手，超強的身體協(xié)調(diào)能力，再加上繪畫的基礎(chǔ)，寫大字比周洋想象得還要順利，或許運筆還不那么順暢，但是把字形模仿得跟字帖一樣對于周洋來說簡直不要太簡單。只寫上一篇就讓穆青青驚訝不已。

　　“洋洋你爸教你寫過大字？”穆青青拿過周洋臨摹的大字仔細端詳，不禁有些汗顏。

　　“呃……是的?！敝苎簏c了點頭，心說我這輩子加上輩子還真是第一次臨摹字帖。但是她自己也知道，一般人第一次寫毛筆字不可能像她這么似模似樣的。

　　“哎，還是你爸厲害呀！”周父確實太有才，那畫兒，畫得比照片都真，穆青青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是，是。”周洋繼續(xù)點頭。

　　“那這些字你也都認(rèn)識？”穆青青指了指那些結(jié)構(gòu)比較復(fù)雜的字。

　　“是呢，媽媽教的。”周洋硬著頭皮答道。其實周母只教了最簡單的字，然后就扔了一本字典給她。

　　穆青青點頭，又多拿了幾本字帖過來，道：“洋洋，你這篇大字寫得不錯，但是練字貴在持之以恒，你現(xiàn)在得多臨摹，等你不用臨摹字帖，也能寫出跟字帖一樣好看的字來，才能算是小成呢?！?p>　　“恩恩，姥姥，我每天都會練習(xí)的?！敝苎蟠鸬?。這幾天的工夫，姥姥一家已經(jīng)習(xí)慣把她當(dāng)成能正常交流的人了，誰也不會去深思講“持之以恒、大成小成”之類的話語和道理四歲多的小屁孩兒能不能聽明白。

　　話說以周洋的效率和空閑時間，放開了去臨摹字帖，那原本厚厚的宣紙嗖嗖兒地就沒了，就算她克制著自己盡量寫小字，紙張消耗速度也比她姥姥高了幾十倍。要知道八幾年那會兒好些地方還沿用著糧票工業(yè)票什么的呢，宣紙這種東西更不是隨便什么商店就能買到的，雖然姥姥家還算富裕，讓她這么造也有點兒底虛。

　　可是周洋又不喜歡跟院里的小屁孩兒瘋跑，其實也能理解，雖然這年紀(jì)的屁孩兒們都很懵懂，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周洋的顏值鶴立雞群，一被帶出去就被纏上，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兒都不放過她，更何況周洋明顯不喜歡跟同齡小朋友交流，在幾次周洋把其他屁孩兒欺負(fù)哭了之后，李友林也就不再逼著周洋出去玩兒了，為了讓周洋少消耗點兒紙張……好吧，其實老人家也沒那么小氣，主要還是覺得這年齡的小孩兒應(yīng)該多活動活動。

　　于是李友林開始自己帶著周洋外出活動，撈魚蟲，釣魚什么的。周洋十分讓大人省心，很安靜，也自覺不太靠近河邊，不時提醒姥爺拉桿，每次帶上她，李友林的魚獲都會增多。后來，大舅李國強去釣魚的時候便也經(jīng)常帶著周洋，甚至給了她一根小魚竿讓她也跟著釣。

　　那時候BJ有很多地方都可以釣魚，不但有魚，有時候還能釣到手指長的河蝦，也沒人收錢，不像2000年以后，除了一些郊區(qū)的養(yǎng)魚池，幾乎找不到可以垂釣的場所，花錢都沒地兒去。

　　拿著魚竿的周洋很無奈，其實她真心有好多其他事想干，可自己年紀(jì)太小了，而且這年月，沒有手機沒有網(wǎng)絡(luò)連電腦都沒有……實在是無趣得緊，可能釣魚，已經(jīng)是最有意思的游戲了？此刻的周洋可能并沒有意識到，她這是孤獨了，她自己排斥和同齡小朋友的接觸，可人畢竟有社交屬性，家長并不能代替朋友，這是人與生俱來的需求。

　　魚漂突然下沉，周洋下意識地提桿，一條斤把重的鯉魚便被一口氣提上了岸……旁邊的老伯驚嘆：“你這小姑娘厲害呀！這都十幾條了吧？”

　　大舅李國強笑瞇瞇地放下自己的魚竿，幫周洋摘鉤。其實以周洋現(xiàn)在的力氣，完全可以控制住魚自己完成摘鉤上食的動作，比她大舅還更利索也說不定，她只是不想弄臟了手。

　　“哎呀，光顧著給你摘魚了，我自己都沒釣上幾條?！崩顕鴱娨贿吔o周洋的魚鉤穿上魚餌，嘴里一邊抱怨著，望著魚護里滿當(dāng)當(dāng)?shù)聂~獲，眼里都是笑意。

　　周洋撇了撇嘴，最近幾乎天天吃魚，姥姥收拾魚都快崩潰了，偏偏大舅和姥爺還釣得樂此不疲，自己吃膩歪了就送給鄰居，也不知道后世河溝里沒魚是不是就是讓這幫人給釣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