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詞,從他口中說出來有點拗口。
方榮泰沒有察覺外甥的異樣,在得到滿意的答復(fù)后,欣慰的點點頭,抬手想拍拍外孫的頭。
“您瞇眼歇一會兒吧?!?p> 許煥將他的手塞回被子,貼心的替他掖好被角。
方榮泰確實是累了,沒多會就睡著了。
許煥起身,走出病房,門外候著的管家陸祥見他走出來,趕緊起身。
“小煥?!?p> “陸伯,您先坐?!?p> 許煥雙手扶著陸祥坐下,將病房的門輕輕掩上后,才說道:“睡下了,您也趕緊回去休息一會兒吧,在這陪了三天了?!?p> “沒事,我挺得住。你也在這陪了三天了,你先回去吧。”
陸祥的下眼瞼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很深的黑眼圈。他跟著老爺子幾十年,情誼深厚,現(xiàn)在這種狀況,他怎么可能安心回去睡覺。
“我給小攸打過電話了,她一會就到,有我們兩兄妹呢,您放心。”
陸祥擺擺手,“我去里面看著老爺子坐一會兒,累了再說?!?p> 許煥見他堅持,也不再勸他,點點頭:“那行,一會兒您累了就給小張打電話?!?p> “好。”
方榮泰住院的事只有方、許兩家人知道。
許維安身在國外,有個生物論壇會議沒法抽身。劉源昨天倒是過來了,可她的身份到底是有些尷尬,所以里外能在這陪床的都只有他們兩個人。
更何況,這件事還牽扯到方天歌。
許煥之所以晚了三天才告訴許攸,也是顧及這個問題。
“陸伯,一會兒小攸來了,先別和她說斷指的事?!痹S煥思忖了片刻后,幽聲說道。
陸祥疑惑地望著許煥,“老爺子那邊也瞞不住她的,不如我們?!?p> “這件事,稍后我會親自和她說?!痹S煥打斷他,“我已經(jīng)報警了,等警方那邊有回復(fù)了再說,我怕刺激她。”
“哦,”陸祥不再多言,“那我就先進去吧,免得一會兒她到了我說錯話?!?p> “麻煩您了,陸伯?!痹S煥有些抱歉,陸祥跟著外公幾十年,更是看著他們兄妹倆長大的,可是為了許攸,他不得不這么做。
“咳,你這孩子,跟我見外什么?!标懴樾χ鴵u頭,拍拍他的肩,“你坐吧,我進去瞅瞅?!?p> 說完,陸祥進了病房。
許煥一個人坐在靠墻的凳子上,過道并不冷,暖氣燒的很足,陽光照進來,在窗臺上可以看到騰騰的熱氣。
醫(yī)院里很清靜,除了值班的醫(yī)生和護士,其他人都回家了。
國人根深蒂固的觀念,過年自然是要團團圓圓熱熱鬧鬧的。
可是對于許煥來說,這年卻并沒有什么好過的。
每年過年家里都要鬧得雞飛狗跳。許攸發(fā)病最開始那兩年,尤其接近年關(guān)那幾天,幾乎整天哭著喊著要方天歌,他們都以為是許攸年紀小,想媽媽正常??墒请S著時間的增長,他們就真的意識到不對了,許攸經(jīng)常忘記很多事情,雖然她小心翼翼的企圖掩飾,最親近的人又怎么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許攸八歲那年,終于確診,她患有多重人格。而每年過年時哭著鬧著要找媽媽的正是許攸的五個性格中年齡最小的——方彤彤。
當初小攸的小名就是跟了母姓,方彤彤正是她的小名
這個名字已經(jīng)有幾年沒人提起過了。
而且這個人格也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了。
許煥看著冷冷清清的走廊,忽然覺得自己應(yīng)該找個伴兒。至少像在這種時候,他可以有個傾訴的對象。
三天前,他突然接到陸伯的電話,說外公暈倒了。
他趕過去的時候,外公已經(jīng)被送去醫(yī)院。
客廳茶幾的旁邊,掉落著一根手指,和一個快遞盒子。
手指上掛著只戒指。
那只戒指他自然是認得的。
他撿起那只手指,只覺得可笑,都失蹤這么久了,現(xiàn)在為什么還要出現(xiàn)?
平靜的報了警,等警察來取證后,他才趕到醫(yī)院。
外公沒什么大事,只是被嚇到了而已。
他現(xiàn)在擔(dān)心的是,該怎么和許攸解釋外公住院的原因。
只是,還沒等他想出合適的理由,許攸已經(jīng)趕到了。
許攸急匆匆的跑過來,見哥哥在門口坐著,一臉的疲憊。她輕聲喊了句:“哥?!?p> 許煥假裝剛看到她一般,抬起頭笑的很勉強,“怎么來的這么快,吃早飯了嗎?”
“外公怎么樣了?”許攸點點頭,剛剛在路上徐世光給她買了兩個包子墊了墊肚子。
“沒什么大事,就是情緒波動太大,暈了一次。”許煥瞄了她一眼,“我和陸伯擔(dān)心,就讓他住院觀察幾天?!?p> “出什么事了,外公平時不是身體都很好嗎,怎么會無緣無故的暈過去?”許攸皺眉,對哥哥的話不是很確信。
“公司的事唄。”許煥打著哈哈。
“我進去看看他?!痹S攸說著就要往里走。
“他睡著了。”許煥攔下許攸,“你在這坐會兒,陸伯在里面,別進去吵到外公?!?p> 說完,許煥看了眼徐世光:“世光,我們?nèi)バ焓迨宓霓k公室一趟吧,我想問問外公的情況。”
“好。”
徐世光點點頭,他意味深長的回視了一眼許煥,讀懂了他隱含的意思。
兩個人不給許攸反駁的機會,并排著朝徐有才院長辦公室走去。
直到進了電梯,徐世光才開口道:
“說吧,方老爺子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p> “前兩天有人寄了個包裹給外公”,許煥低頭,看著地上的毯子,左腳后蹬,整個人靠在電梯壁上,“里面是根手指。”
徐世光看了他一眼,沒有追問。
過了很久,許煥才繼續(xù)開口道:“應(yīng)該是我媽的?!?p> “報警了嗎?”
許煥點點頭,“你也知道,外公一直都在找她,現(xiàn)在突然有了她的消息,情緒大起大落很正常。只是,我現(xiàn)在不知道該怎么和許攸解釋這件事?!?p> “照實說?!?p> 徐世光雙手插兜,站的筆直,他本來和許煥差不多高,可這個姿勢,斜靠著電梯的許煥就需要仰視他。
“你也知道許攸的情況,如果真的受刺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辦?”許煥并不同意他的意見。
“她的病只有一種治療方法,只要想治,她早晚都要知道事情的全部。”徐世光在他身上掃了一眼,反問道:“還是說,你不想治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