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仙出刀瀟灑漂亮,一點也不拖泥帶水。一身青衫玉立如風(fēng)中挺立的勁竹,泛著寒光的短刀快得就像飛撲的蝶影。小六一時看癡了,就好像塵封已久的黑屋突然打開了一扇窗,一束光照進冰冷與黑暗,給他帶來了久違的溫暖。
“那……”朱小六知道這里不是個好地方,不想其他人也困在這里日后為人凌辱,又怕“寶爺”不愿意救走他們,憋了半天只敢偷偷看他的臉色。
“這里除了你,恐怕沒人想走?!薄皩殸敗弊旖俏⒐矗p輕笑道,“要不你問問他們?”
這怎么可能!朱小六挺起僵硬了的脖子,往屋里一看。無論是綁著還是沒綁著的男孩女孩,臉上幾乎都是麻木的,沒有一個人動,也沒有一個人敢抬頭。
“你最好少看幾眼,誤了別人的前程,要是讓人記住臉,往后怕是要被報復(fù)的。”“寶爺”的目光從他身上移到癱坐在他腳邊的楚姿。
“你憑什么,憑什么——”楚姿不敢惹這個“寶爺”,卻撲向了朱小六。她臉上俱是怨毒與不甘,血色般鮮艷的蔻丹甲往小男孩臉上撓去。
“蠢貨?!痹S仙仙又是一記刀手把她砍暈過去,也不在意朱小六是不是跟著,就這樣往外走。
而整個園子都像是沒人了一般悄無聲息,竟然就這樣讓他們大搖大擺地從后門走了出去。
朱小六緊緊跟著他,直至走到一處僻靜的深巷,“寶爺”突然停下來道:“怎么——不逃了?”
瘦弱的小男孩看著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們昨天才見過?!薄皩殸敗蹦槻康妮喞獫u漸柔和,一身青衫褪色般變成了素白衣裳,身上的脂粉味也消散得無蹤無影。
小男孩縮到墻角,瞪著一雙大眼睛看她。
“儲物袋?!痹S仙仙硬邦邦道。
小男孩一雙黑不溜秋的眼睛看著她,眨也不眨。
“給我。”許仙仙已經(jīng)看不見他的樣子了。
小男孩掏出一個圓形的黑色荷包,已經(jīng)有些臟了。
許仙仙沒有多余的動作,轉(zhuǎn)身就走。
怎料這小子在后面奶聲奶氣叫了句“姐姐”,像極了只沒人要的小狗。
“你想干什么,還我錢嗎?”許仙仙冷笑道,“不必了,這就當時我買的教訓(xùn)。”
許仙仙走路本來就快,小男孩跟了她一路也不帶喘。許仙仙在哪兒停著,他就在哪兒停著。也不說話,就看著她。
許仙仙懶得理會這小崽子,擺足了鐵石心腸的架勢,八方不動。她不知道這小子想干什么,也不在乎他想干什么,甚至可以不在乎他身上的魔氣。就像御靈臺里可以關(guān)妖俘,萬葉山上也可以容妖獸。
心里真正有事情的時候,別的事情就都成了無關(guān)緊要。強烈的冰寒之意從引線的另一端傳過來,許仙仙腹中近乎痙攣。柔和的裁決陰火慢慢滲入五臟六腑,想要溫暖她的身體。
“應(yīng)該不會死吧?!痹S仙仙心中默念,總不能自己也跟著死得不明不白的。她敏銳地感覺到,在裁決陰火運轉(zhuǎn)的一瞬間,小男孩身上的魔氣又重了一分。
然而與她何干?
街上人聲嘈雜,隨著腹部傳來的冰寒之意的加重,雙眼完全陷入了漆黑之中。她有點煩躁和不安,全身心陷入一種緊繃的狀態(tài)。
而小男孩似乎是感受到了這種緊張的氣氛,顫顫往后一退。
快走吧小崽子,許仙仙幾近憤怒地咬著下唇,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仙仙?”兩面不在意小崽子驚詫的目光,從許仙仙的袖口鉆出來,用自己薄如蟬翼的紙片手在她指尖上“刺啦”劃下一道白痕。
“對不起?!痹S仙仙不知道是在向誰道歉,眉頭一皺,臉上有種悵然若失的神情。
“這個魔物好像不太一般,竟然會擾亂你的心神。”兩面不敢離這小崽子太近,怕被魔力灼傷。
聽到“魔物”二字的小男孩如遭雷擊,緊張地看著眼前沒著色的狐面紙人。
“主人,他身上的魔氣好像有點變化。這樣下去,遲早會被靈修者發(fā)現(xiàn)?!痹S仙仙知道三刀的意思,靈修者多以“除魔衛(wèi)道”為剿魔的由頭,加上這幾千年來的積怨,對魔族痛恨入骨。但也不乏修煉魔族功法的邪道術(shù)士。只是不管是哪一種,發(fā)現(xiàn)了這小子都不是妙事。
“別跟著我?!痹S仙仙冷冷甩下一句。要是被他繼續(xù)跟著,保不齊自己就成了個活靶子。紅口白牙一說就好像能解釋清楚似的。
小男孩像是被她兇狠的眼神嚇到了,在原地待了兩三秒。一咬牙一狠心,又不依不饒地跟了上去。
許仙仙從來沒覺得自己會遇上這樣不好辦的事情——這小崽子跟了她一整天。
許仙仙很能走,他也很能走,上哪兒都跟著。許仙仙睡樹上,他就蜷縮著睡在樹下面,像條沒人要的流浪狗。結(jié)果第二天她從樹上跳下來,差點把這灰溜溜一團圓的踩成扁的。
小崽子跟貓兒被踩了尾巴似的驚醒,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起來。
許仙仙不管他,圍著破廟的山頭晨跑。想起那個灑掃的大娘說的一句話:“乞丐都是睡到半中午才去要飯的,要是能起早,手腳健全的,哪至于當個乞丐。”
這話或許不適用于這黏人的小崽子。也對,他是偷食吃,又不是要飯的。
平旦時也還是寂靜,天都還沒亮起來??吹靡娍床灰娨膊畈欢?,只是這地方她尚不熟悉,不敢再到湖心去。倒是便宜了這小崽子,眼睛放了光似的,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許仙仙不成招式的刀法。
許仙仙自覺沒什么好看的,她沒從霸王花那里學(xué)什么像模像樣有名聲的刀法,練刀也只是撩、掛、扎、劈四個最基本的招式。也不知道小崽子是覺得稀奇還是怎么了,看得津津有味的。
“你看什么?”兩面守著他,兇巴巴道,“是不是想偷偷學(xué)‘技’?。俊?p> 按理說兩面這狐面紙人的模樣更為詭異,小崽子卻好像并不怕她,只略帶驚奇地看了她一眼,就又回過頭認認真真觀摩起來。
“你是個半魔。”狼面紙人瞇了瞇眼,肯定道,“人和魔的混血種,你會召來麻煩的?!?p>
緣君九月
下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