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巷轉(zhuǎn)角處出來的許仙仙默默感嘆了一聲“事兒真多”，快步跟上兩個男人后，發(fā)現(xiàn)他們鉆進(jìn)了窄巷子里一個后門。
她對城西本就不熟，一路也只是憑那道神念追尋而來，此刻倒是有些猶豫要不要進(jìn)去。
“兩面，三刀，幫我看看?！痹S仙仙覺得眼前的景象模糊起來，疑心是自己剛才跑得太快。可她其實知道不是，辟邪說左眼是因為非常鑒對她靈識消耗過度而引起的暫時失明，右眼卻是裁決神火不穩(wěn)定而引起的靈息紊亂。
紊亂？許仙仙內(nèi)心真誠地祈禱北門戎別死，但她確實也沒感受到別的什么東西。靈宮中的那片海平靜而遼闊，只是海面下隱隱有一根線牽引著她和此海彼岸，兩人的靈宮中多了一絲神魄聯(lián)系。
許仙仙現(xiàn)在感覺……不太妙，她篤定北門戎已經(jīng)從那方世界出去，甚至和她就只是前后腳。但既然他是在金丹被擊碎，九死一生的情況下來強(qiáng)奪裁決陰火，必是身陷險境。
許仙仙覺得奇怪，那一縷神魄聯(lián)系相密，她能感受到遙遠(yuǎn)而又微弱一股冰寒之意，至少可以肯定不在蜀中。那昨天中午的白衣女子又是誰呢？北門看著絕對不是個女人！胞妹？說不過去啊。難道是分身？不不不——那可是元嬰級別的大人物才能做的事情。
她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最重要的是眼前事。只要一會兒動手的時候，那位大爺別拖后腿就行，管你在那座冰山里凍成冰雕！
縱然眼睛不太方便，在蜀王府后山也體驗過好幾回了，許仙仙還不算慌張。
兩個薄薄的紙人從門縫里貼著鉆進(jìn)去，許仙仙趁這機(jī)會再次感應(yīng)了一下儲物袋所在——好像還在移動。
“仙仙，嗯……園子沒蜀王府大，和‘清輝玲瓏’比也還差點兒，只有十來間屋子。這條街本來只是普通的住宅區(qū)，它北面卻挨著一間大——房子。叫——玉面歡，只是現(xiàn)在好像還沒開門，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的?！?p> “皮肉生意，”三刀也從門縫里溜出來，低聲道，“那兩個人應(yīng)該是牙郎。這件園子和那里多半是連通著的，專門用來買賣人。人大都在前面的玉面歡，所以園里守衛(wèi)不多，除卻那兩個牙郎，外面的就只站了八九個人。”
“多少間屋子是關(guān)人的？”許仙仙問。
“這里只是臨時交易的場所，不算是關(guān)人的地方。大約有七八間都是談生意的地方，不同的牙郎牙婆……就是不知道接頭人有幾個?！?p> “八九個人不多，再加幾個牙郎牙婆也不多，最重要是掩人耳目?！痹S仙仙看著眼前白晃晃的影子，心里泛起連她都沒感覺到的煩躁之意道，“我們的目的只是儲物袋，小心進(jìn)去，把儲物袋帶出來就好了?！?p> 說不上是害怕或者畏懼，她不缺這份自信。但內(nèi)心就是有一種空落落的不安之感。她自以為聰明，也總是如此。不管是事情還是猜人心思都很準(zhǔn)?？蓮牧鞯らw大火那天起，她才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什么也看不透，什么也抓不住。事情向著她難以預(yù)料的方向發(fā)展，她身邊的人或者事，越來越脫離她的掌控。
這種感覺……很不好。
她沉迷于陣法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兩個字——掌控，布陣的感覺就是掌控。陣法是計算，不會錯，不會有無法預(yù)料的結(jié)果。黑白分明，生死分明，陰陽分明，是非分明。
而這種事情不明朗也不在掌控中的感覺……很不好。
她畢竟還是個看得見的大活人，總要小心些。許仙仙做事謹(jǐn)慎，從不會貿(mào)貿(mào)然下手。她決定先去外面繞一圈。
視力越來越模糊，她的神經(jīng)也越來越緊繃，足下的速度卻未放慢。
街道安靜，有一個負(fù)責(zé)灑掃的人?！吧场场痹S仙仙聽見微微的喘息聲和淡淡的汗味，大概知道是個會干活的大娘：“小姑娘起得早，身體好啊?！?p> 許仙仙自然地“看”向那個身體臃腫的婦人：“大娘早安，從小我爹就告訴我‘早起的人才有飯吃’，我才不敢起晚了?！蹦钦J(rèn)真的模樣竟有些嬌憨。
大娘笑道：“是這么個道理，做什么事情都是不怕早一步的。小姑娘看著眼生，是新搬過來的人家？”
“我家住在城南，今早是突然嘴饞了，央著爹爹帶我來吃花婆婆家的米粉。”女孩淺淺一笑，像是不好意思起來?！拔艺f什么爹爹都依我的?！?p> “哈哈，這個年紀(jì)正是該撒撒嬌的時候，再過幾年可就要出嫁了。到時候——怕是難得能再這么由著性子了?！贝竽镄呛堑貟咦咚_邊的落葉，“秋天葉子多，街道又要干凈，灑掃起來是當(dāng)真不容易。就是不知道蜀王是什么個風(fēng)雅人物，允了城內(nèi)幾處寬敞通達(dá)的街道可以不掃落葉，說是看著也是風(fēng)景?！?p> 許仙仙聽著前面的話眼底一沉，也不反駁也不答話，就聽著她閑扯。
“不巧城西這里是鬧市，人又多巷子又窄，不在規(guī)劃之內(nèi)。否則老婆子也可以省些力氣?！毕袷峭蝗幌肫鹗裁此频?，大娘突然緊張道，“哎喲喲對了小姑娘。就前面這條街，你看著是有賣胭脂水粉、珠寶香料的，可千萬還是別一個人往那里走。這里是有做正經(jīng)生意的，但也有些不干不凈的狐媚子在樓上搔首弄姿的，只怕污人眼睛，你切莫亂走?！?p> “不怕，現(xiàn)在辰時都過半了。爹爹在前面打酒，我是來找他回去的?！迸⑿Τ鲆豢谡R齊的白牙，“大娘回見?！?p> 許仙仙走得快，半點不像個瞎子?？熳叱鱿镒拥臅r候突然停下來：“大哥擋到我路了，可否讓一讓?！?p> 男子一身的脂粉味，像是端詳了她一會兒才挪開道：“小姐急著去干什么呢？”
“干架。”許仙仙在心里說。
見女孩自顧自往前走，男子跟著她往前走了兩步，身上什么金屬物件碰得叮當(dāng)響。“小姐……小姐有什么急事，走得這樣快？”
“可有區(qū)區(qū)能幫上忙的？”男子又跟上來，險些與她擦肩。
許仙仙肩膀一顫，氣血上涌。強(qiáng)壓下怒火憋出幾滴眼淚來。
“我爹爹這幾日病重在床，家里的銀子都耗光了……”女孩淚光盈盈，哽咽道，“我正是趕著要去籌錢的，大哥不要再跟著我了?！?p> “那不知小姐打算如何籌錢??？”正中下意，玉面歡的龜公大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