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維安回到家的時候,夏母正在喂雞,看到拿著個行李箱的夏維安,也是愣了好久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放下手里的盆,過來接過她手里的行李箱,嘴里說著,“怎么回來也不說一聲?!?p> 夏維安抱著夏母突然就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這是?”夏母也是既懵也急,“別哭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和媽媽說,別哭了……”
“媽,對不起啊,我不想讀研了?!?p> 夏維安說完,夏母又是一愣。
當(dāng)初是她死活要讀研的,還有祁鄰域那個小伙子也是這樣認(rèn)為,她可以讀研,那樣更好找工作,她的專業(yè)。
因為她哭得厲害,夏母也不好問什么,只是安慰到:“快別哭了,不想讀就不讀,別哭了?!?p> 夏維安卻哭得更厲害了。
因為夏母的那句話。
家里的情況她不是不清楚,而是很清楚,所以她知道,她選擇讀研,爸媽更辛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沒有幾天是在家的,都在忙,早出晚歸,種玉米,整地,除草,施肥,砍甘蔗……
什么可以做的都去做。
他們雖然辛苦,可有個考研的女兒,也是有臉面,再苦也值得。
晚上,夏維安一個人在房間,這是這么多年,她在家,沒有在客廳里陪著家人一起看電視。
她念家,自小就是別人眼中的乖小孩,經(jīng)常被打趣。
“安安,我進(jìn)來了啊?!遍T口突然響起夏母的聲音。
“進(jìn)來吧,媽?!毕木S安收了情緒說到。
夏母推門進(jìn)來,看著靠在床頭抱著大白兔的夏維安,坐到床邊,問到:“安安,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怎么就回來了?!?p> “媽,”夏維安叫道,“就是不想讀了,沒有什么事?!?p> 夏母嘆氣,小女兒是什么樣子,她又怎么會不知道呢。
她自小便好強(qiáng),做什么都要和她姐姐比個高下,只是她姐姐性子好,從不在意這些,也是跟著她玩一樣。
女兒是什么時候不再談成績的,好像是高中的后半期,她就說,她最討厭那些只會談成績的那些人,說出各種理由,就是不想被人問及成績,她說她也會煩。那以后她再也不敢主動問小女兒她的學(xué)習(xí)如何了,就怕她生氣。
夏母心疼女兒,可畢竟都是親親戚戚,她也只能安慰小女兒,“你別在意,他們都習(xí)慣了。沒事的……”
上了大學(xué),夏母更不懂她的生活和學(xué)習(xí)了,一個是外面大城市的大學(xué)生,一個是農(nóng)村里辛苦了半輩子的農(nóng)民,夏母不懂女兒。
她只能從那些街坊鄰居口中知道一點(diǎn)點(diǎn)什么關(guān)于大學(xué)生的什么,周末可以休息啊,真的太苦了,她想。
就連夏維安,沒上大學(xué)前,她也只在電視上看到過大學(xué)生的生活,拿著課本去要上課的教室,教室隔著那么遠(yuǎn),一個教室那么大,那么多人,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還有,那個講課的老師很好,不怎么會讓人起來回答問題,而且,同學(xué)們都是笑意盈盈,那種課堂上的笑聲也只是單純的笑,沒有惡意。
一直到了大學(xué),夏維安才知道,錯了。
她的大學(xué),根本不是這樣的。
那里并不美好。
有惡意的人,有肆意的人,也有努力的人,只是,那些努力的人,夏維安都沒能和她們做朋友。
因為很多種原因。
“安安,有什么事就和媽媽說,別一個人憋在心里?!毕哪缚粗l(fā)呆的小女兒語重心長的說到。
“知道了,媽,你別多想,我就是不想讀了,自己出去隨便找做點(diǎn)什么做?!毕木S安回過神來努力笑著說到。
夏母知道女兒有事,可女兒不想說,她也沒有辦法。
她給夏維傾打電話去,讓她問問妹妹是怎么了,可夏維傾說,媽,我問過了,安安什么也不說。
夏母不敢在夏維安面前唉聲嘆氣,就怕她多想。
夏父看著一夜夜睡不著覺的夏母,說到:“女兒的事,你別操心了,她們都大了,自己會做主?!?p> “你知道什么,安安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自尊心強(qiáng)得要死,當(dāng)初說什么也要考研,還去了那么遠(yuǎn)的地方,我心疼她,卻也不攔著她,就是希望她有出息?,F(xiàn)在說不讀就不讀了,有什么大事啊……親戚鄰居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我去,就聽到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要是安安聽到了,還不知道會成什么樣呢,唉!”
夏維安一直在家里閑了半個月,這才出去的。
真的就是閑。
小時候,她還和夏父夏母去山上除草,施肥,播種玉米粒,去砍甘蔗,冒著大太陽,勤快得很,不過,很多年過去了,她已經(jīng)養(yǎng)成嬌嬌的性格,很少去山上曬太陽。
就連豬圈,也不怎么進(jìn)去清洗了,偏偏,夏母也變了很多,不再說她,兩人也沒有再吵架。
夏維安膽子小,這次去的地方并不是很遠(yuǎn),也就坐一天的車就到了。
去到的那天,她先是住了一晚的賓館。
那些錢,有的是之前她在讀研的時候,夏母給她打的錢,還有一部分,是祁鄰域給她的。
祁鄰域現(xiàn)在過得也是不如意的生活,她知道他也難,可他,偏偏還要給她錢,她不要,他說既然不讓他回來,就收下,她又不許,兩個人都快吵了起來。最后夏維安收了。
第二天,夏維安去轉(zhuǎn)了好多地方,可輕松一點(diǎn)的工作人家要高學(xué)歷的;錢多一點(diǎn)的工作,人家不要她;最后,夏維安在一家餐飲店找到工作,幫忙端端菜出去,再收收碗筷,最后洗洗碗筷,錢不多,才一千多,但有個小房間。
當(dāng)天就可以上班了。
夏維安把小包放到里面,圍上圍腰,就開始了。
小店人還算可以。
夏維安沒有想到還會再見李言,這么個小地方,路都是泥土路,即使是大公路,也是坑坑洼洼的,和他們所在的大城市,是沒有辦法比的。
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再上班再下班。
2003年直維安給華明秋的短信上這樣寫著。
那時候的夏維安不滿千篇一律的打工,卻又對未來迷茫。
她甚至連祁鄰?fù)紱]跟提起過,他是她的王子,她不愿他看到她如此狠狽不堪的一面,她會覺得自卑。
可那時候的華明秋,一邊在國外讀研一邊兼職各種工作,團(tuán)內(nèi)的那張卡被地申請保留,那條救命的信息她沒能看到,而她出國匆忙,連國外辦的手機(jī)號碼都沒機(jī)會給夏維安留一個。
就在那段迷茫不知所若的時候,李言來了。
過了五年,她依舊是滿身閃亮的大小姐,即使在這個小城里,她還是粉色的一字肩長裙,戴著杏色的遮陽帽,桔色的長發(fā)披在肩上,一雙昂貴的思加圖水鉆高跟涼鞋。
學(xué)生時代略帶青澀的臉蛋如今多了份嫵媚,更加成熟氣質(zhì)。舉手投足間都是大家氣質(zhì),一時間小店里的顧客、員工紛紛看向女生。
女生臉上一直是淡淡的微笑,她走近正在點(diǎn)餐的夏維安,在她旁邊停了停,又繼續(xù)走進(jìn)去找了空位坐下來,夏維安把點(diǎn)好來的單子遞給其他服務(wù)生,拿著本子走近李言。
“請問要喝點(diǎn)什么?”夏維安微笑的問到,出乎她的意料。
這次李言沒有大喊大叫。
昔日露張趾扈的大小姐只是斂了笑意說到:“我找你是覺得有些話應(yīng)該和你說一下。”
夏維安微愣。
兩個女人,況且是有同一個喜歡的男生。李言要說的話她怎么會不知道呢。夏維安覺得有些累了。對死纏爛打的李言,對要幫忙收拾爛攤子的這段感情。那種無力感那么明顯。
“你走吧、我不想和你談?!毕木S安說到。
“安安,”在維安轉(zhuǎn)身的時候,李言叫住她,“我沒有惡意。”
那一年李言才25歲,經(jīng)歷得太少,或許她想的、做的都是因為她自以為的看得清,祁鄰域和夏維安之間的差距。她得不到祁鄰域的愛,得不到他這個人,可她還是愿意為了他的前途,也為了夏維安得到解脫而來和夏維安談話。
所以她說她沒有惡意。
安安。
那是她親近的人才如此喊她
她不喜歡李言,當(dāng)年李言第一次見面喊她安安,她臉上的不愉明顯擺在臉上。后來李言真的沒有再喊過她安安。
時隔五年,李言對祁鄰域喜歡而不得,對自己怨恨而不能為。
她還喊得出來啊,夏維安想。
“我現(xiàn)在要上班,下班后你再來找我?!?p> “給我杯玫瑰花茶吧?!崩钛渣c(diǎn)頭,然后笑著開始點(diǎn)餐。
中午下班出去,李言果然等在外面。
畢竟是小地方,有很多泥濘的路段,李言身后車型好看的跑車蒙了一層灰。
這么長的路,她竟然是自己開車來的。
夏維空心里問到,李言啊李言,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你千辛萬苦累一趟。
想到什么,夏維安突然諷刺一笑。
李言對祁鄰域的喜歡,也是如此之深。
李言開口說到:“上車吧,我就和你說幾句話?!?p> 說完轉(zhuǎn)身拉開了副駕座車門,這才繞過去坐上駕駛座。
車子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寂靜,最終還是夏維安先開口:“說吧。你要說關(guān)于阿域的什么事?”
“他已經(jīng)在交接工作了?!?p> 夏維安突然側(cè)頭看著李言,隱隱約約知道了什么。
“他要辭職回來陪你?!?p> 說完這句話,李言無力的靠在后座上,比起震驚,迷茫的夏維安,李言也沒有好多少。
“夏維安?!彼牭嚼钛岳^續(xù)說到:“你不知道吧,大學(xué)的時候,祁氏也曾面臨金融危機(jī),內(nèi)憂外患,我來我爸給祁叔叔壓力,讓鄰域和我結(jié)婚,”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一般。
“二十多年了,我和他們一起長大,鄰域很優(yōu)秀,我也一直在追逐著他腳步的路上。大學(xué)的時候我選擇出國就是為了以后以更好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他面前,做一個配得上他的女朋友?!彼恼Z氣變了,有些諷刺,有些自怨自艾。
“我永遠(yuǎn)都記得,那是我長這么大我爸第一次打了我一巴掌。他說‘我李行的女兒怎么能這么無恥了!’。”
李家的祖輩也是藝術(shù)界大家,書香門第。一直到李言爺爺那代才開始經(jīng)商,李行在商界并非年少有名,而是中年成事。李家對孩子管理嚴(yán)格,要求更高。對李言這唯一的孩子也算是千嬌百寵,大話都設(shè)說過,何況是打她。
夏維安一怔,李言那么驕傲的一個人,要如何的勇氣能和地平靜地說出這件事。
“你脾氣不好,小氣又自卑。最重要的是你的見識追求連他的一半都達(dá)不到??伤麗勰悖瑸榱诉@樣一個你要放棄才起步的事業(yè)?!?p> “夏維安,勸勸他吧,他只聽你的話。我真的覺得他屬于外面的世界?!?p> 腳底踩著坑坑洼洼,眼前是滿天的黃土塵沙,夏維安迷了眼睛。
她抬手使勁揉著眼睛,想要把眼里的沙塵弄出來,或許揉得太用了,眼淚突然就出來了,止也止不住。
其實她在很早以前就知道,她和祁鄰域之間的差距。
那時候總想著有一天會追上他的。
可是都是她妄想了。
她永遠(yuǎn)達(dá)不到他的高度,
這一年來的迷茫,委屈的情緒都涌了上來,夏維安蹲在地上抱頭大哭。
那個喊她“安安”,把她寵到心坎里的大男生終于要走了。
她舍不得阿域,舍不得失去他。
為何他們的離別來得那么匆匆,她心如刀割,疼得厲害。
“阿域,阿域”她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