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寒水玉失竊2
01.
慕生枝沒挨到晚宴結(jié)束便匆匆離去,碧月灣的事情刻不容緩,一分也耽誤不得,他便吩咐弦思留下來照看賓客。
方醒來的南絮一聽,也提著劍將床上裝睡的音離抓起來奔去
。盡管是如此,慕生枝還是來晚了一步。
碧月灣早年是此地的命脈,靈氣聚集,世間鮮少有這般純粹之地,可偏偏歷經(jīng)戰(zhàn)亂,湖底堆積的尸骨怨氣沖天,讓此地風水大變,生生成了一處大兇之地。
他從九重天借來寒水玉,與三位長老在此結(jié)陣五百多天才將湖底的兇尸徹底封印。
可寒水玉失竊,此地沒了束縛,下頭的兇尸爭先恐后地爬上岸,若是放它們?nèi)肓顺?,后果不堪設想。
他立刻吩咐眾弟子在湖周邊結(jié)界,卻沒料到那些兇尸一嗅到活人氣竟更加猖狂,眨眼間便沖破了結(jié)界直沖而去。
驟然,清脆的琴音在四周回蕩,一折三嘆,琴音中的殺氣宛若浪花擊石,震得所有人心頭一顫。慕生枝立于半空之上,墨發(fā)四散,背后映著姣姣明月,茶色的眼眸閃著寒意。
突然,他的手指在琴弦上微微撥動,曲風隨之一轉(zhuǎn),其中的殺意越發(fā)明確,好似江河入海,聲震玉碎。兇尸乃邪煞之物,自然聽不得這琴音,紛紛捂著耳朵爭先恐后地退回湖里,有幾個跑得慢了些被琴音擊中,瞬間化為一縷輕煙消散在空中。
慕生枝撫琴緩緩落地,玉指在琴弦上撥動,琴音卻全然沒有方才的殺意,若如一汪清水在月光下泛著漣漪。湖面下有些兇尸察覺到琴音中殺氣減弱,正欲伸手探出湖面,此時林中蕭鳴大作,混著琴音,氣勢洶洶。湖面下的兇尸尖叫一聲猛地將手收回去,又往湖深處退縮了幾步。
夏琰手握長蕭腳尖點地,輕飄飄地落在了慕生枝身側(cè)。
周圍的慕氏弟子一看來者,瞬間拔劍而出,比方才見到兇尸還要戒備。但位于其中之人,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淺笑著盯住微愣的慕生枝,道:“席羽君好情趣,月下彈琴之事怎的不叫上本君?”
慕生枝攜琴而起,蹙眉:“鬼君為何出現(xiàn)在此地?”
夏琰一臉笑意,正想上前靠他近些,脖子處便猛然橫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劍。他斜目而視,只見一個身著湛藍長衣的少年,一臉堅毅地持劍望著他,似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般。夏琰仔細思索了會兒,實在想不到自己手上的人命中有關(guān)這位少年,正要出手,只聽慕生枝喝道:“鬼君若是無事,請速速離開罷?!?p> 聽。
這人說的分明不是什么好話,可他卻喜愛極了,心中的怒火一下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臉上又重新掛滿了笑意,“師父,席羽君下逐客令了,您且先回罷?!?p> 霽華不問緣故,只低頭應答聲,便起身化為一團黑霧消失的了無蹤跡。夏琰又轉(zhuǎn)頭望去,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席羽君,能不能先讓這位小仙尊把劍拿開?!?p> 慕生枝未答,轉(zhuǎn)頭盯住湖面。
“席羽君,傷了彼此的面子可就不好了?!毕溺行┎粷M地嘟囔,語氣間是兩人才懂的威脅。
慕生枝攜著琴的胳膊一抖,狠狠地咬住后槽牙,道:“南絮,松開他?!?p> “席羽君……”
“松開!”
夏琰得了“糖”,得意洋洋地朝他挑挑眉,就差把尾巴翹到天上去了。南絮不滿地瞪了夏琰一眼,忿忿地將劍收起來,整個人卻依舊堵在他面前。
正在這空檔,湖面下的兇尸又開始蠢蠢欲動,嘶啞著喉嚨往上竄起。慕生枝避開兇尸干枯的手臂,一記琴音劃過去將之震為一股青煙。
“結(jié)界!”
慕氏子弟一聽,皆席地而坐,將長劍立于土中,湛藍光芒沖天而起。夏琰雖不是第一次見慕氏結(jié)界,卻忍不住感嘆了句,還沒等感慨完,便被慕生枝拽住衣領拉到了高處的枝丫上。
“結(jié)界的靈力太強,你的身子受不住?!?p> 冷冷清清的聲音,卻是他近百年來聽慕生枝說過最動聽的一句話。
夏琰勉強收住心神,不讓自己太過于得意忘形,可彎起的嘴角怎么都壓不下去。慕生枝蹙眉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說什么,手指在琴弦上輕捻兩下,終是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我說席羽君,這樣下去可不行,你們慕氏弟子怎么可能完全將兇尸壓下去?!?p> 慕生枝聽聞此言,越發(fā)心煩,無意識地抬起右手輕輕咬住食指關(guān)節(jié)處。
他心情一有波動,便會下意識做出這個動作。
夏琰努力移開視線,清了下喉嚨,道:“也不是沒有辦法?!?p> “嗯?”
“進到湖底的洞里,用別的靈器先暫時壓制住怨氣?!?p> 慕生枝這下是徹底不想搭理他了。且不說如何在兇尸中開個道進入洞中,眼下連去哪兒找一品靈器都沒有頭緒。
夏琰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變戲法兒似的從懷里掏出個錦囊,獻寶似的遞到他面前,道:“席羽君若是信得過我,不妨試試?!?p> “不許胡來!”慕生枝低聲喝止。
“放心,不胡來,一定不胡來?!?p> 夏琰這一口一個“席羽君”叫的親切,就是料準慕生枝最吃他這套。果不其然,慕生枝看了眼下方一個個因過度損耗靈力而滿頭大汗的慕氏弟子,猶豫片刻,妥協(xié)般地望了他一眼,道:“那便……試試?!?p> 02.
素卿這一日是累極了,同流鶯嘟囔著便在床上昏睡過去,流鶯輕聲喊了她幾句,未果,便自己一人披上衣服去床邊坐著賞月了。
丹湖城的夜晚是極其美麗的,銀白色的月掛在天上,周圍繁星點點,清冷中帶著絲溫存,連天際閃過的藍光都如此耀眼。
等等?!
流鶯驟然起身,伸手將玉笛喚出,起身追上慕氏弟子。
弦思待晚宴結(jié)束之后,便率眾弟子趕往碧月灣,瞧見流鶯來時,他的眼里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恢復如常,“小生見過女使?!?p> 此刻流鶯也顧不得說什么客套話了,開門見山問:“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弦思沉吟片刻,道:“今夜不知何處賊人,破了結(jié)界盜走了寒水玉?!?p> 流鶯大驚,碧月灣的結(jié)界乃是慕氏眾位長老設下的,豈是一個區(qū)區(qū)賊人說闖就能闖的,想來定不是一般人物。
正說著,不遠處又傳來一陣蕭殺之氣,其中還有隱約琴音。弦思心中大叫不好,席羽君的暮雪琴不會輕易問世,看來那處必定有禍亂。
“女使,您還是……”
“我同你前去?!?p> 弦思本想讓她快些回去,沒料到流鶯冷不丁拋過來這么一句,便甩下他一人往碧月灣方向而去。弦思阻攔不及,趕緊追上去。
碧月灣的情況遠比他想的更糟糕,結(jié)界隨已布好,可湖底的兇尸實在可怖,沒完沒了的往上沖,有些小師弟已經(jīng)體力不足,冷汗?jié)裢噶撕蠼?,眼看著就要倒下去,背后被人一托,牢牢地站住?p> “弦思師兄!”
眾人見到來人,皆是喜出望外,一副找到靠山的模樣。弦思替了師弟的位置,喊道:“南絮!”
“師兄,你可算來了,”南絮微微側(cè)頭,便看見了站在他身側(cè)的流鶯,問道,“怎么還有個姑娘?”
“不可無禮,這位是蝶國女使。”
南絮趕緊行禮,道:“方才鬼族的那位在這一群兇尸中開了條道,與席羽君一同去湖底了。”
鬼君夏琰?
流鶯蹙眉,他怎么也來湊熱鬧。
“席羽君下去多久了?”弦思額頭布了一層綿密的汗珠,手掌收力,長舒了一口氣。
結(jié)界算是布好了,可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湖底的席羽君。
“有一炷香了,”南絮嘆了口氣,道,“寒水玉失竊,席羽君只能以身犯險去湖底尋找補救之法。”
眼下摸不透湖底的情況,師弟們又因靈力耗損體力不支,不管是誰都無法隨他一同入湖底。弦思沉吟片刻,道:“南絮,你和音離去結(jié)界入口守著,非慕氏子弟禁止入內(nèi)?!?p> “那你呢,師兄?”
“我下去看看。”
什么?!
這下不僅南絮,連流鶯都驚了一下。這少年是瘋了,下面滿是兇尸,萬一出點差錯可能被怨氣撕得連個全尸都剩不下,還敢只身一人進入。
她正欲出言相勸,便見弦思轉(zhuǎn)身看他,依舊是那副書生氣派,溫文爾雅,在這兇尸遍布的湖邊倒真是一股清流。
“還望女使替小生守住湖面的結(jié)界,萬不可叫兇尸跑出湖面,到時封印可就麻煩了。”
流鶯看了一眼他身后背著的琴,心里犯嘀咕,慕氏里能有自己配琴的想必也不是什么等閑之輩??伤降子行┎环判倪@個小孩兒自己一人下去,何況自己怎么也算是個前輩,流鶯在手里捻了道訣附到他身上,道:“若是有不測,我便下去救你?!?p> 弦思朝她一拱手,道了句:“多謝前輩?!?p> 轉(zhuǎn)身,便攜琴而起,用琴音生辟了條道路闖了進去。
那些兇尸聞見活人氣兒瞬間興奮地尖叫一聲,爭先空后的欲往洞口鉆。流鶯見狀,腳尖一點騰空而起,手中玉笛一轉(zhuǎn),笛音大作。
守在結(jié)界處的南絮聽聞笛音,不覺失神,喃喃道了句:“真是妙音?!?p> 坊間有云:蝶國三位女使個個身懷絕技,其中名喚流鶯的女使最善音律。傳聞她的法器為玉笛秋華,乃蝶國尊上親賜。笛音悠揚飄蕩,綿延回響,實乃天籟,怡人心脾。
流鶯在湖面守了一會兒,便發(fā)覺下面的結(jié)界正隨靈力的流逝而漸漸削弱,可那些兇尸非但沒有消停,反而更加張狂起來,在短暫的消停之后,發(fā)狠地往湖面沖撞,結(jié)界靈力薄弱處不一會兒便被撞出個大洞。它們似餓極了的兇獸,一個個往外冒。
流鶯手中的玉笛化為長劍,狠狠地刺去。
一時間,結(jié)界內(nèi)亂作一團。偏偏這時,流鶯的手掌內(nèi)泛起一道金光,她心頭一緊,大叫不好。方才沒注意,一群兇尸已經(jīng)沖破結(jié)界往洞內(nèi)沖去。流鶯顧不上危險,直接斬了爬上岸的兇尸,用符咒將它們逼了回去,自己咬咬牙,頭也不回的往湖底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