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喬瑛若將崔珩寫給她的信又翻出來看了一遍,心情便又不怎么好了,她覺著自己是害了相思,要不然為何總想著他,上次一別也有好幾日沒見了,倒不知他這個年過得如何。
喬瑛若自己是覺得過年也沒什么事,熬過了初一,年初二喬瑛蕙來府里走親戚,因兒子太小,便只帶了女兒過來,孩子小名叫貞兒,如今已有三歲,穿著一身兒紅,喜慶得很,也會說話了,奶聲奶氣地喊劉氏外祖母,劉氏給她抓了一把糖,叫丫頭們帶她出去玩兒。
等孩子出去玩兒了,劉氏這才仔細(xì)打量喬瑛蕙,人清瘦不少,神態(tài)間也有郁郁之色,總歸是不大好,劉氏便不由得皺起了眉問:“瞧著怎么像是病了?”
喬瑛蕙正吃茶,聞言放下茶碗說:“叫母親擔(dān)心了,是我自個兒不爭氣,自打生下謙兒,我身子便不如從前,雖吃了許多藥,但也不見好,冬日里總渾身發(fā)冷,大夫說要仔細(xì)調(diào)養(yǎng),怕是要個三五年才能好?!?p> “可是請的大夫不行?這樣,回頭我叫張大夫過去給你看看,他醫(yī)術(shù)高超,看病向來準(zhǔn)。”這個張大夫,是京城德濟堂的大夫,婦科圣手,劉氏早年生孩子時也曾傷過身體,便是他給治好的,因此便只信他。
喬瑛蕙卻道:“何必麻煩,我仔細(xì)調(diào)養(yǎng)著便好,娘不用擔(dān)心?!?p> 劉氏說她:“哪能不注意這些,若是落下病根,日后可有你受的?!?p> “娘,大姐?!边@時喬瑛若從外面進(jìn)來,話題就此打住。
“瑛若來了?!眴嚏ヒ娝齺?,立馬笑起來,將人拉到炕上坐。
喬瑛若本在老太太那兒,聽下人說喬瑛蕙來了,才趕緊過來的,許久沒見,她也想喬瑛蕙了。
劉氏看她額角有汗珠,便知道準(zhǔn)是一路跑來的,當(dāng)即嗔怪道:“好好的姑娘家就不能走路,跑什么呀?叫人看見了又會說沒規(guī)矩。”
“自己家里,誰說我呀!”喬瑛若才不在意,握著喬瑛蕙的手覺得涼了,便問:“姐姐可是來的路上受了凍,怎么手涼成這樣?”
“瑛若的手熱,不如給我暖暖。”喬瑛蕙和她玩笑。
喬瑛若卻當(dāng)真了,當(dāng)即把她的手揣到懷里,她一路跑來正覺得熱,給喬瑛蕙暖手正使得。
她這樣認(rèn)真,喬瑛若掩唇笑了,和劉氏說:“娘,我看咱家小妹這樣乖巧,日后到了夫家,定然也會百般受寵?!?p> “夫家哪里比得上娘家。”劉氏把女兒摟過來,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悠悠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求給瑛若找個好人家,別遇到那喜歡磋磨人的婆婆,難纏的小姑子。”
“若是母親找的官人不好呢?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眴嚏敉嶂^問。
劉氏撫著她的頭發(fā),說:“這樣的人我可看不上,更配不上我的女兒,他想娶你我還不同意呢!”
“妹妹只管放寬心,娘日后絕對會給你找個好的,若是不好,哪里配得上你。”喬瑛蕙也說。
才說沒幾句,有管事娘子過來,說是昨兒夜里有幾個值夜的婆子吃酒賭錢誤了事,原定今早要處理,還有后廚上姓葛的嫂子除夜里燙著了,請示要給多少銀子看病,零零星星一堆事,匯總到一塊兒,特來請示劉氏,劉氏見事多,便先出去了。
屋里沒別人在,喬瑛若纏著喬瑛蕙說了一會兒話,忽然開口問:“姐姐,你說我若是告訴娘喜歡上一個人,娘會同意我嫁給他嗎?”
喬瑛蕙一愣,臉上笑意收斂起來,認(rèn)真問:“瑛若喜歡上誰了?”
“我就是隨口說說。”喬瑛若忙擺手,怕她多想,又加了一句:“我都要說親了,還不許我想想呀!”
話說得沒問題,可喬瑛蕙了解這個妹妹,心里卻是不信的,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看得喬瑛若都撇過了眼,卻忽而說:“這樣??!那要看看是什么人了,家里幾個兄弟,相處可和睦,爹娘品性如何,哪里是你說喜歡就成的?!?p> “娘都要給我說媒了?!逼鋵嵅贿^是昨天順嘴提了一句,可被喬瑛若悄悄記下了,而且方才也說了,她心里一急,這才問出來了。
“我們家瑛若這么漂亮,又乖巧可愛,喜歡上誰那便是誰的福分?!眴嚏ソo她剝核桃吃,邊又說:“娘還能給你找個差的不成?想那么多做甚?!?p> “我不想娘給我張羅?!边@話有些大逆不道,喬瑛若也是和她親近,加之屋里又沒旁人,這才敢說出來,要是劉氏還在,她是不會說的,不然準(zhǔn)要挨一頓罵。
“瑛若?!眴嚏ズ鋈晃兆∷郑q豫了下才問:“你喜歡的這人,也喜歡你嗎?”
喬瑛若想也沒想就說:“自然喜歡?!闭f完她才想起來自己回答的太快,會惹人懷疑,正想找個理由蒙混過去。
可喬瑛蕙卻像是沒發(fā)覺,淡淡笑道:“那瑛若可真是幸運呢!”
“為何這樣說?”喬瑛若不解。
喬瑛蕙嘆了口氣,垂頭看著腰上系得玉飾,說:“這人海茫茫,哪里會那么湊巧,能遇到這樣一個人?!?p> 喬瑛若歪著頭,感覺她從喬瑛蕙臉上看到了某種懷念的神態(tài),不由問道:“大姐姐也有喜歡的人嗎?”
喬瑛蕙卻笑起來,說:“什么喜歡不喜歡的,我都已經(jīng)出嫁了,還談這些做什么,你呀,少看些話本子,若是被娘知道了,定要挨上一頓罵,那又不是什么好書,書里寫得才子佳人都是杜撰出來的,你可別真入了迷。”
“我才沒入迷?!眴嚏粽f,況且她也許久沒看過話本子了,打從崔珩走了之后,就沒人能幫她帶了,況且看別人的花前月下算什么,她還不如多想想自個兒的花前月下。
喬瑛蕙笑笑,起身往外面看了看,自語道:“我這都回來了,也不知瑛芷什么時候到?!?p> 倒也湊巧,她才說完,就有含露進(jìn)來稟報:“二姑娘來了,在老太太那兒呢!讓喊你們過去?!?p> 倆人相視一笑,起身要去看看喬瑛芷。
過了年喬瑛若又長了一歲,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她高高興興出府去玩兒,滿心想著會不會偶遇崔珩,可不知是京城太大了,還是人太多了,她走到腳都疼了,也沒在人山人海里見到心心念念的那人,夜深了,只得跟劉氏回去。
半夜喬瑛若卻忽然醒過來,捂著心口總覺得一陣心神不定,便掀開帳子下床。屋里燭火黯淡,她沒留意,不小心踢倒了凳子,黑夜里響聲十分大。
石榴聽到動靜進(jìn)來,手里還端著燭臺,見喬瑛若衣服也沒披,只穿著寢衣坐在炕上,忙放下燭臺去衣架拿了她的皮襖給披上,才問:“姑娘怎么醒了?”
喬瑛若皺著眉說:“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覺得心口跳得有些快?!?p> 石榴以為是病了,忙摸摸她的額頭,覺著也不燙,暫時放下了心,但又說:“我去拿一丸安神的藥,姑娘吃了指不定便好了?!?p> 還沒去拿,外面忽然傳來一些動靜,像是馬叫聲,還有人聲,估計是離得遠(yuǎn),聲音實際上不大,只是她們都醒著,這才給聽到了。喬瑛若忙朝外面看,邊問道:“外面怎么了?”
“我出去看看?!笔衽弦路?,靜夜里堂屋響起開門聲,隨即恢復(fù)寂靜,喬瑛若攏著襖坐在炕上等,可石榴這一去,過了好久才回來。
夜里外面冷,石榴出去一趟凍得直發(fā)抖,邊搓著手邊說:“聽值夜的婆子說,是二老爺突然要出府,大晚上驚動了馬,這才鬧出這么大動靜?!?p> 喬瑛若皺著眉,回到床上緩緩坐下,又問:“二叔出府去了?”
“騎著馬攔都攔不住?!笔竦箾]親眼見到,只是聽值夜的婆子們說的,也不單單只驚動了喬瑛若,太太和三太太,還有三老爺?shù)娜硕歼^去問了。
已經(jīng)四更天,石榴勸道:“姑娘快些睡吧,有什么事兒明日便知道了?!?p> 喬瑛若點點頭,重新躺回去,可這一醒,她竟再也睡不下著,睜眼熬到了天亮,收拾一番便去給老太太請安。
才進(jìn)院里,遇到水珠,她說:“姑娘怎么來這么早,可睡好了?”
“睡好了?!眴嚏粜π?,問她:“水珠姐姐這是要做什么去?”
“太太在里面呢,我瞅著沒事,正好給老太太做的抹額還差幾針,便趁這工夫給補上?!?p> “水珠姐姐賢惠?!?p> 水珠噗嗤笑道:“姑娘莫夸我了,快進(jìn)去吧!”
喬瑛若別了她往堂屋去,才進(jìn)去,第一眼便見到劉氏紅著眼圈在抹淚,老太太坐在榻上人呆著,心里不由好奇發(fā)生了何事,看她們沒注意自己,便過去問劉氏:“娘,發(fā)生何事了?您怎么哭了?”
劉氏被她扶著坐下,才說:“你二嬸子,昨夜去了。”
喬瑛若一下子愣住了,手里捏的帕子如同她的心,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她猛地想起昨晚二老爺鬧出來的動靜,原來是因為這事。
那崔珩該有多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