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為,你怎么又睡著了!”莊姝賢推了一下我的胳膊,不解地瞅著我。
“上午我上了兩節(jié)課,寫了兩小時教案,中午看一小時自習,下午還要聽校長大人講的家長會培訓!這哪是人干的活??!”我揉了一下眼睛,打著哈欠,對莊姝賢說道。
既然美夢已被美女教師打攪,那我就姑且和莊老師聊聊吧?!鞍?!你喜歡教師這個工作嗎?小莊老師!”我笑著和她耳語。
“你就不能正經(jīng)點!你看你的穿著和言行,哪一點像個老師!咱們是師范學校畢業(yè),我們要為人師表??!”莊老師目視前方,一邊記著筆記,一邊對我說教。
“我怎么不像老師了!我穿的也是西服襯衫??!”一邊說著,一邊我又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
“你穿皮鞋了嗎?你穿的是休閑鞋!西褲你也故意改瘦了!傅主任已經(jīng)私下里和咱們組長說了!”莊老師繼續(xù)目視前方,只是筆稍微停頓了一下。
看著莊老師的行為,我不由地笑了一下,“原來你也有不聽培訓的時候??!”我在心里感覺莊老師也很可愛,只是她和我有太多的不同了。
莊姝賢是本省名牌師范大學的免費師范生,按照大學的能力和業(yè)績,她本可以上北上廣等大城市的名牌高中任教,但免費師范生必須回本省工作的硬性條件讓她的遠大抱負付之東流。即使莊姝賢現(xiàn)在所任班級是高一學年最好的學生,我依舊可以感覺到她內(nèi)心的不甘與苦痛。
“我們這所大型學校進行一次期中考試很不容易,學校和家長都非常重視這次成績分析。明天的家長會就是你們和家長溝通孩子未來的最佳途徑!”高校長侃侃而談,振臂高呼。
在場二十多個班主任都認真聽著,認真記著,當然我是其中一個例外,我的筆記本上一個字也沒有,而莊姝賢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
“我已經(jīng)把明天家長會詳細的流程告訴你們了,你們要結(jié)合本班的實際適當增刪!”高校長似乎有點意猶未盡,但一直振動的手機明顯讓高校長坐不住了,“散會!”
“納尼!這就講完了。我是個菜鳥??!明天家長會怎么開呀?”“散會”本是一個我最喜歡聽到的字眼,現(xiàn)在這兩個字卻成了我撕心裂肺的痛。
回到班級,趙奎一照例坐在我的位置上,高一7班的紀律還不錯。表面上孩子們都在學習,但是否他們的腦袋在思考,這我就管不了了。學生們似乎都想聽我說點什么,但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這才高一,你家孩子上課就總是搗亂,你回去必須好好教訓一下啊……”
“高二了,都成人了。你家孩子還是逃課,上網(wǎng)、打架,我是管不了,你自己掂量辦吧……”
“你家孩子高三還能早戀啊,真行??!你回去問問孩子到底還高考不?”
……
一幕幕悲慘的家長會場景不時地浮現(xiàn)在我的面前,“這是我慘痛的教訓,家長會不應(yīng)該變成告狀會。我是否應(yīng)該創(chuàng)新一下呢,但怎么做才好呢?”
我使勁兒拍自己的腦袋,坐在最前面的胖子孫浩嚇了一跳,但他也不敢說些什么,只能偷偷地看著我。
“咦!有了!對,這么辦!”我一下子從座位上蹦了起來。
“同學呢,明天是家長會。我知道你們不希望自己家長過來,因為你們的期中成績不好。今天,我給大家做個承諾,明天家長會絕對不是告狀會。但我需要你們的全力配合與支持!”我慷慨激昂,儼然一位政界領(lǐng)袖。
也許大家是被我的聲音鎮(zhèn)住了,學生好久沒有半點反應(yīng),他們只是直勾勾的瞅著我。
“吳老師,今天不是愚人節(jié)??!”趙奎一替同學們發(fā)出疑問的聲音。
“我沒喝酒!我也沒開玩笑!我很清醒。明天的家長會就是你們的展示會!”我點了一下頭,極肯定地說。
十月的天氣依舊明朗,只是颯颯的秋風多了一絲惡意。學校門口多了好多發(fā)傳單的人,他們目視每一個進去校園的家長,伸手遞給家長們一份補課的傳單。每次考試過后都是課后補課的高峰期。這些課后的輔導班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以宣傳的機會。一些家長欣然接受,但大部分的家長或是委婉拒絕,或是隨手扔掉。校門中央的那棵古樹依舊繁茂,只是某些樹干的葉子少了一些,今天陪伴葉子落在地上的還有一張一張補課的傳單。
我的心情是沉重的。昨晚的準備都是我自己的心得與感悟,我想站在學生的角度和家長聊聊學習和成績,這樣的做法行嗎?雖然我的房子離學校只有一條街的距離,但我的腳步是沉的,我無法預(yù)知今天家長會的最終結(jié)果。
和吳為同樣心情沉重的是胖子孫浩。他不相信吳老師家長會不談成績,不談學習,他認為這是吳老師的緩兵之計,陰謀詭計。賣豬肉的爸爸知道他的成績一定會奉上一頓臭罵和拳腳的。孫浩從小到大已經(jīng)被好多老師告狀,他這次學聰明了。早上的事情還是比較完美的,五十塊錢雇的假爸爸正在去學校的路上。雖然孫浩已經(jīng)把詳細情況和“爸爸”說了,但他現(xiàn)場發(fā)揮如何,孫浩的內(nèi)心又掀起了波瀾。
同一時間,陳天來的父親陳斌坐在車里也在趕往學校。天來的家長會都是他親生母親參加,以后都是陳斌的秘書參加?!斑@一次天來竟然主動要求我參加。下周孩子就出國了,這次明顯可以請假”。陳斌憋著一肚子怨氣,但還是硬著頭皮奔向校園。校園的保安一向嚴格,但他也知道陳家與學校的關(guān)系,伸手一擺,黑色的奧迪轎車大搖大擺地開進了校園。
校園外家長的腳步也是沉重的。中國的家長經(jīng)歷了太多老師的訓斥,有些已經(jīng)麻木了,有些把怨氣轉(zhuǎn)移到了孩子身上。無論怎樣,他們都要面對總要到來的家長會。
走廊外、教室里都是靜悄悄的,只有高一7班例外。我的周圍還有七八個學生,我們的心情都很復(fù)雜。家長們都已經(jīng)到齊了。
“加油!孩子們,是我們登場的時候了!”我環(huán)顧了一下這些稚氣未脫的學生。
孩子們點了一下頭,和我一起走進了班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