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陽縣,舞陽閣。
公孫尚,皺著眉頭看著周圍大紅大紫的裝飾,心中不喜,太俗太俗。
下首坐著的,是一個身著紅袍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漢子,本是兇惡之人,如今媚笑著,五官擠在一起,讓公孫尚不由聯(lián)想到了某種肥碩的牲口,頓時沒了心情,將手中茶杯放下。
“公子從幽州遠(yuǎn)道而來,這是我費盡心思才找來的夜明珠,這玩意兒可是稀罕,花了我整整七百兩黃金,還望公子收下,下官的一點點心意?!?p> 卻是那紅袍粗魯漢子,小心翼翼的從懷里掏出一個盒子,走上前來,將盒子打開,一道綠光閃過,一顆拳頭大小的碧綠珠子躺在盒子里。
公孫尚心中冷笑,這個大小的夜明珠,千兩黃金都買不來,七百兩?怕是一文錢都沒花罷?不過公孫尚是個精致人,禮肯定要收的,畢竟不能寒了手下人的心,只見他從容站起來雙手接過禮盒,放在自己懷中,滿意的拍了拍胸口,這才面帶微笑拱手道:“勞李益郡守大人費心了,你我同為郡守,大人自稱下官實在是折煞我了?!?p> 那五大三粗的漢子便是武陽郡的郡守李益,他心道這尚公子果然與傳言一般,知禮,謙虛,就這簡單一句話,卻也帶著韻律,讓李益怎么聽怎么舒服,同時也心中暗喜,這公孫家的二子,果然如同傳聞一般是個雅致的人,自己的馬屁拍的不錯,比送金子高明多了,殊不知他自認(rèn)為文雅又不失瀟灑的一身紅袍早就把他拍到馬腿上咯。
“哈哈,公子當(dāng)然當(dāng)?shù)钠穑笫氯舫?,下官還要靠公孫監(jiān)國大人多多提攜?!?p> 得意忘形的李益又是一記響亮的馬屁拍上。
公孫尚和善的笑笑,卻是實在是受不了眼前這豬,還真是蠢,于是開門見山道:
“實不相瞞,在下這次前來,是來給大人一個忠告的?!?p> 李益卻是故作疑惑道:
“哦,公子有何高見?這武陽郡如今被下官治理的井井有條,好像沒什么特別之事發(fā)生?!?p> “那踏馬賊田挈可是大人屬下?”
李益不以為意道:“哦?是啊,前些日子一個小縣令造我的反,我叫田挈去把他殺了,嘿,這田挈可是殺人放火可是一把好手,公子可是有什么事,需要他?這兩日不行,我叫他去避風(fēng)頭了?!?p> 公孫尚抿了口茶,道:“明日你便派人去那田挈的藏身地,把他殺了?!?p> 李益卻是心中一稟,暗暗道這公孫家胚壞,偽君子,前腳剛收了自己的禮,現(xiàn)在便要斷我臂膀?不成!裝傻充楞道:
“這田挈出生雖然低了些,可是忠心耿耿啊,下官沒聽明白公子的意思。”
公孫尚嘆了口氣,和這不精致的人說話就是費勁,解釋道:
“那田挈是水雷屯縣縣令暴斃案,唯一的破綻,必須除掉,以免壞了大事!”
李益哈哈一笑道:“公子多慮了,小小一縣令,死了就死了,何須掛齒?那田挈為我做了不少事,如今殺了,豈不是寒了手下人的心?此事打住,如此小事還勞不著公子大駕罷?”
公孫尚卻是嚴(yán)肅道:“你可知陛下已經(jīng)讓鬼谷大弟子前來徹查此案?”
李益拍了拍胸膛,道:“嗨,哦公子說的是那詹。詹。詹?!?p> 公孫尚看著被拍的飄飛的胸毛,微笑道:“詹焱,詹塵沙?!?p> 經(jīng)公孫尚提醒,李益卻是想起來了,卻是拍掌大笑道:“哈哈,對,就叫詹焱,公子多慮了,多慮了。咱也不是沒腦子的蠢貨,公子可是那詹焱壞事?我早已監(jiān)視了其一舉一動,哈哈,這小崽子一看就是一劣貨,還帶著丫鬟一起,哈哈,月俸一發(fā),又去piao,錢花完了,還欠那怡紅院五十文,哈哈,公子多慮了,多慮了,哈哈?!?p> 公孫尚心中嘆息,這李益居然敢說自己不是蠢貨?重點不是詹焱來調(diào)查此案,而是誰讓詹焱來調(diào)查此案,為何要調(diào)查此案。
但公孫尚也不再與眼前這只肥豬在這件事上糾纏,他已有了其他打算。
“尚,此次前來,另有要事,主公傳令,大浪將至,中州三郡最為重要,我來看看準(zhǔn)備的如何?!?p> 李益卻是笑聲一窒,心道果然是來監(jiān)視我的,打著哈哈:“哈哈,公子多慮了,有我在,一切正常,公子放心?!?p> 公孫尚氣,就是有你這蠢豬在,我才會來,殺個縣令如同碾死螞蟻?也就你這蠢豬才會這么想!延豐帝已經(jīng)有所行動了,你這蠢豬還在這大言不慚?還有你這家伙滿臉的不爽,是怕我不知你在想什么嗎?但大事可不能馬虎,還是說道:
“還是仔細(xì)些好!”
李益打心眼兒里覺得這公孫家便是來過河拆橋的,打著哈哈道:
“哈哈,公子如今才來,應(yīng)當(dāng)放下瑣事好好享受一番才是!我知道公子要來,專門為公子準(zhǔn)備了四個處子。又聽聞公子喜聽音樂,這幾個女子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來人拉?!?p> 李益拍了拍手,卻是四個身著輕紗的少女款款而來,齊齊叫了聲見過二位大人。
李益卻是盯著那豐盈肥碩處,咽著口水,道:
“哈哈,好!好!來來,給貴客跳上一曲?!?p> 一少女款款撫琴,一少女橫吹玉笛,兩少女繞著公孫尚與李益翩然而舞。
公孫尚低頭沉思著。
孫益佯裝沉思著。
忽地,公孫尚眉頭一皺,揮手叫停。
李益不滿,正看的火起呢,衣服都撩一半了。
“公子可是這些美人跳的不好?”
“不是?”
“那公子為何叫停?”
公孫尚淡淡道:“琴剛才走了一個音?!?p> “來人拉,將那彈琴的給我拖下去打殺了!老子花錢請最好的琴師交出來的卻是這么個玩意兒?對!再去把那琴師打殺了!”
李益佯怒,這番話卻是指桑罵槐。
這曲子走調(diào)一個音?誰聽的出來?分明這公孫二公子是來消遣自己的,你公孫家就算是主公面前的紅人,那也不帶這么欺辱的!同是當(dāng)狗,誰比誰高尚?這事都未成,便來咬自己?就不怕咯牙?!
公孫尚心中好笑,這什么人,要是有了小心思,那什么天都是陰的。
公孫尚看著李益皮笑肉不笑的臉,反而更是謙卑道:
“多謝大人美意,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愿撫琴一曲,聊表心意?!?p> 李益頓時覺得渾身舒爽,笑道:
“公子請,那下官洗耳恭聽!”
公孫尚微笑,走向放著七弦琴的桌案,那撫琴少女,面帶感激的起身行禮。
公孫尚還禮,款款而坐,拿出懷中絲帕,將琴身,琴弦細(xì)細(xì)擦試,修長的手指,撥弄琴弦,仔細(xì)調(diào)試一番。
“公子弄好了沒?”
李益等得卻是不耐煩了,詢問道。
公孫尚不答,修長的手指一掃,世間卻是安靜了一般,只余琴音。
有詩曰:
轉(zhuǎn)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
一曲《高山流水》,緩緩而暢,余音繞梁,聲傳百步,聞?wù)咧共?,舞陽閣下卻是不知不覺圍滿路人。
一曲罷,卻是不知那兒來的百靈停在公孫尚肩頭,那四位少女也是如癡如醉的崇拜的看著公孫尚,唯獨洗耳恭聽的李益,早已呼呼大睡。
公孫尚,搖頭低嘆,知己難覓。
。。。。。。
水雷屯縣。
詹焱苦大仇深的蹲在院子里,吃著饅頭,就著白開,吃口饅頭嘆口氣:
“哎!”
“公子,可苦了你了,再堅持七日就好,待發(fā)了月俸,咱就有錢了。”金鳳也是心疼,自己能吃到饅頭就好了,公子如何能吃過這等苦?殊不知,她眼中高尚的公子,也是泥腿子一個。
“哎,若不是下官無用,也不至于讓大人吃饅頭連咸菜都沒有?!?p> 李遠(yuǎn)也是有些慚愧。
“?。磕銈兿胧裁茨?,本官是在感嘆世風(fēng)日下?!?p> “???”二人卻是被詹焱說的一愣。
詹焱感傷道:“不然,本官堂堂一個四品縣令,欺男霸女不說了,居然想佘點酒都佘不到?你們說是不是人心不古?”
“嘻嘻,公子可真樂觀呢?!苯瘌P嬉笑,自家的公子無論如何總是那么樂觀。
“。。。。。。”李遠(yuǎn)無言,有些疑惑的思考,自己當(dāng)初是如何瞎了眼才懇求眼前這不靠譜的少年幫忙的?
“請問詹焱,詹縣令大人在么?”門外傳來探尋聲,卻是一仆人,在縣令府外等急了,這縣令府連個傳話的小廝都沒有,無奈下只得高聲喊道。
詹焱咬了口饅頭,高聲回道:“本官在呢,你有何事?”
外面那仆人一愣,這好像不合禮法罷?往常都是一仆人或丫鬟來門外傳喚自己,還是頭回遇著主人家自己答話的,一時沒轉(zhuǎn)過彎來的他,也是高聲叫道:“我家公子說:故人前來,望公子賞面一敘!”
詹焱大喜,叼著饅頭沖出了出去,嘴里含糊道:“終于有人請吃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