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里吧?
尼果抬眼看著眼前的建筑,又看看自己手中請柬上留下的地址反復確認后長舒一口氣,找了一塊合適的臺階坐下,整個人像是泄氣的皮球。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
不,不是想,應該說就是個神經病。
昨天放學后作為回家部最為忠實的支持者尼果沒有第一時間回家,忐忑不安地打開了班主任的辦公室,抱著不死不休豁出去的勁頭用了自己畢生口才,配上蹩腳的借口、糟糕的演技,離開時讓手里的請假條上多了三個他看不懂的字。
他決定參加那個不知是啥的宴會。
再怎么說也是人家一份心意嘛,浪費不太好,他這么告訴自己。
雖然這份心意大概率不是給他的。
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不是妄自菲薄,他作為班上唯一一個上了半學期課還沒法把同班同學名字和面容對應的人,這種自覺還是該有的。
他和班上同學相處還算和睦,但也只有限于和睦。
別人提問,他回答。
然后無話可說,各忙各的。
這是他和班上其他同學的標準交流模式。除了上課外其他大部分時間尼果都是一個人在自己位置睡覺看書,或者在走廊看著遠處的風景發(fā)呆。
某次中午休息他吃完飯后回到空無一人的教室坐著看圖書室借的小說,不一會兒有開門聲但他沒去理會。
“你這么快就吃完了?”大概是發(fā)現了坐在角落里埋頭看書的尼果詢問道。
尼果聽出了那個聲音,是班上的一個女生,性格活潑,平時大大咧咧的,跟誰都自來熟的那種,平時下課作為男生的尼果總能看見她和班里其他男生打鬧談天說地的,跟女生也聊的開,人緣很好。
印象中尼果也和她說過些話,除了各種客套的問候語外,其他都是些“你看的什么書???”“看完借我看看”“借支筆”之類的,實際交流其實并不多。所以算不上關系好。
外加小說正看到精彩部分,小說里他最喜歡的女性角色死了,男主和他的“外掛”正在泄憤,之后應該就是殺了罪魁禍首……雖然大致猜到劇情,但尼果還是沉浸在里面。所以只是輕聲回了句,至于對方有沒有聽到他就不清楚了。
“耶,這么高冷的嗎?!?p> 抬起頭,那個女孩兒正在把講桌上老師扔的粉筆裝回粉筆盒,擦掉桌上的粉筆灰。
尼果拿起一本書放在桌沿額頭放在書上,把書翻到下一頁繼續(xù)看著,他知道女孩兒大概是調侃他不怎么說話,沒什么別的意思。
只是……高冷?
高冷這兩字是這么用的嗎?
在他記憶當中這詞貌似在小說電視劇里不是用來形容那些狂拽酷炫吊炸天的主角龍傲天,就是開局各種各樣buff加持特效燈光拉滿的主角光環(huán)配送員,又或者打遍天下無敵手感慨人生寂寞時遇到個洗腦傳銷員然后參禪悟道大徹大悟要不浪蕩江湖要不歸隱山林的中二病絕世高手。
再不濟也得是個開局智商點加滿后期卡bug撩妹的天才學霸吧?
看看自己,這出身這模樣放劇里妥妥一個路人NPC,給主角哭訴大罵下地主無良惡霸無道給個無關緊要的支線任務,就該領個盒飯下線了。
到反派那邊也就是個沖人數撐撐場面的,跟主線劇情啥的壓根兒不挨邊。
換到武俠小說里估計也就混個流氓丙土匪丁的身份,大俠們決戰(zhàn)紫禁之巔。天橋底下說書的轉播,他就旁邊鼓掌的,還是白聽那種。
至于天才什么的小時候倒是幻想過,然后老天爺用整整十六年時間告訴他:早點洗洗睡吧。
高冷這詞兒真和他扯不上仍何關系。
他很少和人說話不是什么天才選擇的自我孤獨,單純只是不知道咋跟人聊天,找不到共同話題。
他以前和一個男班長放過一段時間同桌,人也是屬于極度熱心腸那種,兩人平時聊天算是多的。班長給他的評價是“專業(yè)把天聊死那種”,讓他盡量改改。
從小到大他在班上聊天的人有,算得上朋友的卻很少。尼果和他們的關系就像旱季還沒枯竭的小池塘邊聚集的鬣狗、獵豹,一起飲水相安無事,雨季來了就各自散去。
流水的班級他是那個鐵打的背景板,真有啥聚會估計也沒啥人會特意通知他。
不過他還是打算去看看,可能是心里終歸有些期望。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宴會里免費的酒水點心能幫他剩下一頓飯錢。
向人問清楚后尼果一大早起來花了兩塊上了公交,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A市這么大,公交坐得暈頭轉向,下車后一邊走一邊問轉了好幾圈才找到了地方。
所以到底圖個啥?
跑那么遠就為了混點免費點心?都不一定吃的飽。
再說萬一請柬真不是給你的免費點心都莫得,白跑一趟,圖個啥?神經病吧!
休息夠了,尼果起身朝著那個建筑物走去。
琥珀色雕刻著精美花紋的地板鋪滿地面,兩旁巨石柱如神話中的巨神兵立身兩側,弧形墻壁上各式浮雕如植物般野蠻生長爬滿視野中的每一個角落,穹頂垂下的吊燈的光芒在精心布置的水晶裝飾下折射四散,安靜而莊嚴。
迎賓紅毯自門外向里延伸,平鋪在琥珀色地板上。
紅毯盡頭已經有人,不多卻已排成一列背對著入門方向,服務員正在檢查來賓的請柬,然后由另外一位帶領向里走去,大概是正廳方向。
尼果踩在紅毯上,走在這個莊嚴如諸神宮殿,看著地板浮雕石柱的精美雕文,各種精心選擇恰到好處的裝飾,千萬種感慨到最后只化作一句“真他媽有錢”。
當然只是在心里說的,畢竟現場還有其他人在,雖然其他人都安安靜靜地等待著,壓根兒沒人注意到。
全場貌似只有他一個人在那兒東張西望,看啥都一臉驚訝。
這叫劉姥姥進大觀園對吧。
他自嘲著默默走到隊列尾低頭看著腳下的紅色地毯,沒多久有人站在他身后。
“下一位?!?p> 到尼果了,他把請柬遞給服務員,對方雙手接過看著眉頭微微皺起,目光在尼果和請柬之間來回。
“怎么了?”在一旁的另一位服務員靠近小聲問到,兩人小聲交談著,時不時看向尼果。
那兩位服務員的眼神讓尼果感覺自己像是動物園光著屁股的猴子。
“那個……”
“如果請柬沒什么問題的話就讓人進去吧,快點,后面人還等著呢?!?p> 尼果剛想開口解釋身后就有人催促著,女性的聲音,聽聲音年齡不大。
大概是等的有些急。
服務員聽到后把請柬又看了一遍,而后遞給尼果,臉上堆著笑容恭敬行禮說道:“歡迎您,請進。”
好似什么也沒發(fā)生。
不管是誰得救了。
尼果接過請柬,向里走了兩步,回過頭想看一下說話的人是誰,宴會后向對方說聲謝謝,不管有心無心,確實救了他。
不過站在最前的一個高大身形擋住了尼果的目光,白色襯衫加軍綠色休閑短褲,露出的古銅色手臂和腿部肌肉線條分明、粗狂,好像回爐的面包。
尼果抬頭看著對方的臉愣在原地。
“Hello Kit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