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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刀

第七十七章 世間諸法

負刀 漢行 2104 2018-11-20 22:17:58

  夜里,星漢燦爛。

  狗子面對五色鹿出奇地安靜。

  紀行躺草地上,五色鹿伏在他旁邊。

  “你真的能聽懂我說話嗎?”紀行問它。

  五色鹿只是看著紀行。

  “能聽懂的話,你就點點頭?!奔o行看著蒼穹之上,那美麗星河。

  四野里一片靜謐。

  五色鹿輕輕點頭。

  紀行來了興趣,看著它,“那你是妖了?”

  五色鹿猶疑一會兒,又點點頭。

  “那你是雌鹿還是雄鹿?”紀行興致勃勃。

  五色鹿不會說話,只是抬抬眼皮。

  紀行也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傻子才會有的問題。

  “我不能管你一輩子,等你傷好,你就自己走吧?!奔o行回過頭,繼續(xù)看著天。

  五色鹿點點頭。

  風漸漸涼了下來。

  紀行感受著胸口千里符傳來的熱量,閉上眼,打算睡覺。

  日落而息是他的習慣。

  紀行踏入武者之列不過三年,在內心深處還只是一個替人干農活的長工。

  他目光短淺,今日不思明日,從來沒有過什么長久規(guī)劃。

  說起來,紀行這人十分復雜。他是集懶漢,乞丐,農民于一身的小人物。如果不是遇到貴人,早變成了廢物一個。一輩子做他的狗屎坨。

  何名椿花了十年時間,把他從一個廢物胚子,慢慢培養(yǎng)成一個,敢于說出“怎么我就成了泥腿子”這種話的“有志之士”。

  這位何某某,可謂是算盡天上天下,可唯一不能完全確定的,是一個普通人是否有“資格”應對他的麻煩。

  這世上存在一種法則,叫做“河流法則”。

  投出一顆石子,任何人都能預測,它會落到地上。

  干草燃燒過后,會變成一地炭灰。

  那么按道理說,任何一件已發(fā)生過的事,我們都能推測它之前的狀態(tài),只要有足夠的知識儲備。那么也就能預測將來會發(fā)生什么事。

  所以這天下有了一種騙子,自稱會算命。

  但真有人算得準,很少有人能說清楚是什么道理。這些人中,對此道造詣最高,現(xiàn)在還活著的,叫做陳師道,江湖人稱行道人。

  但有一種情況是沒有辦法預測的。

  舉一個例子。

  兩條河,匯聚成一條河。

  沒有任何人有辦法預測,匯聚而成的那條河在三十年后的某一天,舀起一瓢水后,你這瓢中水,有多少屬于其中一條支流,又有多少屬于另一條支流。

  這就是“河流法則”。

  因為光陰中也存在這樣“一條河”。所以何名椿沒辦法坐在家中用腦子想想,就把往后數(shù)千年的事全部想出來,并且還要讓所有的事朝著他想要的方向發(fā)展。

  所以他還需要出手干涉。

  他悄悄教了紀行十年。

  教他溫良恭順,教他與人為善。

  何名椿這個人,不能用傳統(tǒng)道德觀念來定義他。

  他和普通人不一樣。

  他是一個通達的人。無欲則剛,他沒有任何欲望。

  但他不是冷漠,他對整個西南邊陲小鎮(zhèn)上的人都好,這種好很真誠。他也愛笑,這種笑也是溫暖的。他辦私塾,開粥棚,接濟窮人,每一樣,連官府都不一定敢擅自辦下來。但他愿意做。

  何名椿常常捧一本古書,看著別人看不懂的文字,腦袋里裝著億萬星河。

  紀行也經(jīng)??匆娝?,大晚上,打一把傘,坐庭院里嘬茶。

  紀行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十年來都是這樣過的。他懂得感恩,像鎮(zhèn)上許許多多人一樣。每一個人都愿意幫何名椿做一點事,只是他不需要。整條街有一半是他家的,有什么事會難得到這個人?

  紀行到如今,靈魂還是一個窮苦人。他睡著之后,常常有一種,對明天是否還有得吃的恐懼。等他醒來,看到自己結實的臂膀,使勁一蹦兩里高,就又踏實了不少。

  他很結實,拿菜刀砍也不見得會破一點皮。要是往林子里一鉆,想要找點吃的,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紀行一邊胡思亂想,迷迷糊糊,想著以前的日子,就這樣枕著草睡著了。五色鹿安靜地伏在他身邊。狗子作為曾經(jīng)的頭狼,時刻警惕是他天生的職責。

  紀行喜歡睡覺,哪怕他不需要天天睡覺。

  但多睡覺對他是有好處的。他很少練功,潛藏在他意識深處的那些戰(zhàn)斗場景,會在他的夢里一遍一遍地回放。這不能算是噩夢,紀行會在這樣的夢里面獲得許多戰(zhàn)斗技巧,每一次睡覺,他都會比昨天強一點。

  這得益于他那無暇體魄,而非他天生就有什么秉異。

  無暇體魄的強大,他現(xiàn)在依然不能完全感受到。等他再次踩進真靈,感覺會和當年完全不一樣。甚至,他有可能會性情大變。

  但紀行的強大,狗子是感受得十分深切的。按道理說,狗子的力氣和敏捷,也快到妖的水準了,只是還差那么點意思。

  清晨,紀行打了一個噴嚏,被嗆了一嘴的毛。

  睜眼一看,狗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趴在他身上睡著了。

  紀行一巴掌拍他身上,狗子一激靈,挪開兩步。

  “別睡了,搞點吃的來?!奔o行打個哈欠。

  狗子見此,也伸伸懶腰,一溜煙跑沒影了。

  紀行看看五色鹿。

  它此時站在不遠處,朝陽正從東方慢慢升起來。

  風吹過來,五色鹿對紀行微微曲了曲前膝。

  紀行知道它要走了。

  看來那個藥很靈,紀行心想。

  五色鹿在內心深深記下這個叫紀行的人,還有那位牛族長者。

  紀行看著五色鹿?jié)u漸遠去。

  朝霞灑落,風吹草低。

  他從那只鹿的背影里,仿佛看到一絲神意。

  直到它完全消失。

  狗子撒歡似的回來了,叼來一只野豬。

  “行啊你!這地方還能找著野豬?”紀行頗為詫異。

  野豬一般是在南方,北域最多是還是羚羊牛鹿一類。

  狗子瞇著眼,高興萬分,權當紀行夸他了。

  紀行生了火,給野豬收拾了一下,就開始烤。

  狗子在他旁邊蹦來蹦去,顯然是嘗過了烤肉的滋味兒。如今它口味也變叼了,不是烤肉不吃。

  半個時辰后,肉還沒烤完,紀行和狗子都只是象征性地嘗了嘗能吃的。

  緊接著狗子豎起耳朵,望向東處遠方。

  紀行瞇著眼,那邊的太陽刺眼得很。他抬起一只手遮在額頭,看了會兒。

  狗子就要沖出去了,紀行一把把它抓回來,“別出洋相!吃肉!”

  五名白衣女子緩緩飄來,足不沾地,背負仙劍,看著正在烤肉的紀行。

  “公子,敢問可曾見過一只五色神鹿?”五女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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