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墨來到小鎮(zhèn)東邊那片樹林,并未發(fā)現(xiàn)小墨人兒和蛇妖的打斗痕跡。他又沿著黑河往西走,一直走到投宿的那家客棧,黑河依然風平浪靜。
陳子墨當下很是驚喜,難道小墨人兒恢復了很多,以至于蛇妖在他面前毫無反抗之力,被手到擒來?
陳子墨穿過一條巷子,來到客棧門前那條大街上。小二哥仍舊蹲在門檻上,客棧內空無一人,冷清凄涼。
“小神仙,大清早的逛來逛去,莫非是看上哪家閨女,在求偶遇?”
“........”
陳子墨懶得理會這個嘴臉變幻無常的店小二,徑直往張府走去。此時天已經大亮,店鋪也陸續(xù)開門,街上的行人多了起來。
陳子墨走到一家紅糖鋪子,看到門口豎著根糖葫蘆棒子,似曾相似。
這不就是昨天早上,自己找人打聽王府位置那個漢子的嗎?
人呢?
陳子墨走進紅糖鋪子,見一位三八芳齡的女子正在忙前忙后,招呼登門買糖的客人。陳子墨在人縫里瞄來瞄去,卻被旁邊一位老大娘賞了個板栗。
“哪里來的小色痞,眼睛看哪兒呢?”老大娘惱怒道。
陳子墨尷尬一笑,說道:“大娘誤會了,我是來找人的。”
“我這兒除了客人就是糖人兒。你找誰?”老大娘說道。
“賣糖葫蘆那個大哥今兒不在?”陳子墨問道。
“有眼睛不會看啊,我這兒不賣糖葫蘆,只賣糖?!崩洗竽镒鲃菥鸵s人。
陳子墨指著門口那根糖葫蘆棒子,問道:“賣糖葫蘆的人呢?”
“咦,誰放這兒了?”老大娘疑惑道。
陳子墨見她不似說謊,聳聳肩告歉一聲,扛著糖葫蘆棒子就走。
來到張府,老遠就看到一個細小身影,在門前臺階上轉來轉去。一雙小手使勁搓來搓去,貌似內心很忐忑。
陳子墨大喊一聲:“這么快就搞定蛇妖啦?”
正在門口深思熟慮,想著如何回來給陳子墨交差的小墨人兒,聽到陳子墨的聲音后,嚇得一哆嗦?;仡^一看,見陳子墨扛著一根大棒站在街上,小家伙哀嚎一聲,翻墻而入,消失在張府中。
陳子墨一臉懵逼,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幺蛾子。
張有歸見陳子墨回來,連忙屁顛屁顛的跑上前,很狗腿子的說道:“大老表,我來我來?!?p> 張有歸接過陳子墨肩上的糖葫蘆棒子,甩甩袖子,跟在陳子墨屁股后面進門。
陳子墨徑直回到廂房,小墨人兒不在。他找遍了張府上下,這家伙仿佛消失了一般。
就在陳子墨納悶的時候,小綠人兒從屋頂跳下來,落在陳子墨頭頂,順勢跳到他肩上。
“咿咿呀呀?!毙【G人兒指了指聞訊趕來的張本睿,只見他肩頭上,做著一個其丑無比的小東西。
“狗蛋,你給我抓的蛇妖呢?”陳子墨氣的想笑。
小墨人兒雙手抱胸,扭頭看都不看陳子墨一眼。
張本睿哆哆嗦嗦的走上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小仙師,你就不要怪罪這位墨......大爺了。聽說水蛇已經遠遁,離開了黑水鎮(zhèn)?!?p> 陳子墨將信將疑的看著小墨人兒,小家伙咿咿呀呀的說了一大通,陳子墨一句沒聽懂。
小家伙很憂郁啊。
他故伎重演,在地上寫寫畫畫,將事情始末給陳子墨匯報了一番。
按他的話說,黑河回水灣底下的蛇妖府邸,已經被他掀了個底朝天,恁是沒發(fā)現(xiàn)那斷尾巴畜生的蹤跡。他又在黑河上下游跑遍了百里水路,還是沒找著。
蛇妖在一夜之間消失了。
他之所以看到陳子墨就跑,是因為陳子墨說抓不到蛇妖,他們之間那點破事兒就不能兩清,見他一次打一次。
陳子墨當下就很郁悶,心道這斷尾巴畜生也是夠雞賊,估計是昨夜小墨人兒鬧的動靜太大,把這家伙嚇跑了。
“小仙師,既然水蛇已經遠遁,那你何時動身去渤海國京城”張本睿問道。
“你府中上下幾十口人都被種了鬼胎,我給你們留點清神果,至于驅鬼一事,還得麻煩蒼松真人?!标愖幽f道。
“至于去渤海國京城,我想明天再出發(fā),還有點事需要處理干凈?!?p> 陳子墨將小墨人兒捏在手里,徑直回到廂房,一進門就被他摜在地上,摔得小家伙吱吱亂叫。
“我們之間的事就算兩清了?!标愖幽ね曛?,心中大爽。
“咿咿呀呀?!毙∧藘簱]舞拳頭表示不滿。
“那個賣糖葫蘆的漢子一定有問題,但是他現(xiàn)在消失了,你有沒有辦法把他找出來?”陳子墨問道。
小墨人兒對陳子墨摔他心生不滿,背對著陳子墨坐在桌子上,不加理會。
“我估計他也是妖怪,應該也有一顆妖丹?!标愖幽室獍崖曇籼岣?,說道:“算了,我去找蒼松真人,他擅長千里追蹤。等我們抓到那漢子,打死后取了妖丹喂大黃。”
小墨人兒立馬轉身,滿面陽光,要多丑有多丑。
“還不快行動?”陳子墨賞他一個板栗說道。
小墨人兒屁顛屁顛的跑出去,不一會兒就扛著一串糖葫蘆回來。小綠人兒頓時口水長流,兩個小家伙為此又打了一架。
吃過糖葫蘆,小家伙在桌子上幾個蹦跳,張嘴吐出一口熱氣。那口熱氣,在空中凝聚成形,出現(xiàn)一個模糊的霧氣人形。
陳子墨暗暗咋舌,這也行,完全憑借殘留在糖葫蘆上的氣息,就能將他的影像凝聚出來?
小墨人兒打了個響指,那道霧氣凝聚而成的影像飄然出屋,往張府門外飄去。
陳子墨背著刀,托著小墨人兒跟在后頭,往小鎮(zhèn)外面跑去。走出小鎮(zhèn),那道霧氣飄向一片田野,然后進入一片樹林。穿過樹林,沿著黑河來到一座不高的丘陵。
霧氣飄到這里,隨風而散。
黑河在這里繞了一個大彎,向南方流去。這座小山,仿佛是伸入水中的小島。
一條青石鋪就的小路,從山腳延伸往山頂,在半山腰上,消失在濃密的樹林中。
三秋時節(jié),樹葉紅黃,小山煞是好看。
陳子墨摘下妖魔刀提在手里,踩著青石小路,拾級而上。秋風吹來,兩旁的高大樹木輕輕晃動,紅黃的樹葉簌簌落下,將青石小路鋪滿。
踩在樹葉上,仿佛走在一條鋪滿陽光的大道。
有山有水,探古訪幽,如果再有一座寺廟或者道觀,想來問禪訪仙的人不會太少。
景色雖美,但陳子墨不敢有絲毫粗心大意。他握緊妖魔刀,走到半山腰時,看到山頂有兩棵大樹。仲秋時節(jié),樹葉青翠欲滴,和周圍的紅黃景色格格不入。
陳子墨聳聳肩,將已經熟睡的小墨人兒抖醒。小家伙睜開眼,指著山頂那兩棵樹,咿咿呀呀說個不停。
雖然聽不懂,但陳子墨整個人都繃得筆直,做好了隨時大戰(zhàn)的準備。
來到山頂,大樹位于一片郁郁蔥蔥的矮小灌木中。在綠茵后面,坐臥著一座破落山神廟。山神廟的兩側,矗立著兩棵高大的紅松。
陳子墨皺了皺眉頭,心道山神廟怎么和妖魔鬼怪扯上關系了?
他穿過灌木叢,來到山神廟前面。想必這里已經很多年沒人前來燒過香,青石地面被樹根翻起,枯枝敗葉也覆蓋了厚厚一層。
山神廟更是破敗不堪,東邊那堵墻不知何時倒塌,風雨將廟里的山神塑像,摧殘的不堪入目。
泥塑的山神塑像,右邊的一半身體和半張臉已經消失,只在左臉上還依稀看得見金色的顏料。
在他頭頂,生長著一棵碧綠小草,草根沿著神像的臉頰,一直垂落到胸口,在那里再次結出一棵小草。
除此之外,藤蔓從神像背后攀爬而上,將其手腳裹住。
陳子墨有種錯覺,這尊神像,像是一個被綁縛住的人。
小墨人兒指著神像,咿咿呀呀的說個不停。
陳子墨問道:“該不會是他吧?”
小墨人兒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出錯。
陳子墨雙手握刀,朝神像走去。既然你和蛇妖是一伙的,拿我就砍斷你的泥塑金身,推到你的神廟。
“上仙,手下留情?!?p> 一道金色虛影從神像中飄了出來,是一個佝僂老漢。老漢拄著拐杖,飄落陳子墨面前一丈處,可憐兮兮的說道:“上仙,我是好人?!?p> 陳子墨翻了個白眼,感情這家伙和李木華一個德性。初次見面,都搞得神秘兮兮,嚇死人。
只要動刀,一個說她不是壞人,一個說他是好人。
歸根結底,還是怕打。
“老漢,解釋解釋?!标愖幽珜⒌犊冈诩缟?,對山神說道。
“上仙莫要怪罪,老漢之所以將你引到張府,是有原因的。”山神老漢瞥了眼那把刀,趕緊解釋道。
“說說看,看我聽完打不打你?!?p> “上仙,那張本睿五代忠良,他祖上曾經有恩于我。此次他受蛇妖欺辱禍害,老漢為報他祖恩,這才將上仙引至他府上,替他消災減難。”老漢說道。
“哦,難道你這山神廟和泥塑金身,是他祖上所為?”陳子墨問道。
“上仙如何知曉?”
“他曾經給我說過,如果能斬殺蛇妖,他會給我建生祠?!标愖幽f道。
“原來如此,張大人是渤海國大儒,生于書香門第之家,言出必行。上仙此次斬殺蛇妖,他必定會替你建生祠,塑金身,享受民間香火?!?p> “這有什么講究?”陳子墨問道。
他從小生活在伏龍鎮(zhèn),如果說渤海國是窮鄉(xiāng)僻壤,那么伏龍鎮(zhèn)就是鳥不拉屎的無毛之地。對生祠,金身,香火什么的,以前聞所未聞。
“上仙有所不知,這生祠不比我這山神廟。生祠一般都是一方百姓,為那些為民一方,造福一方的賢人所建,以感念大恩大德。享祠之人,得到一方百姓的信仰念力加持,都會得到莫大的好處。”
陳子墨一聽,立即開心起來,問道:“都有什么好處?”
“上仙,作為修行者,會增加你的福運,在修道一途上順風順水。以后渡劫飛升,也順利得多。”
陳子墨點點頭,說道:“既然好處這么大,你怎么搞成現(xiàn)在這樣子了?”
老漢苦兮兮的說道:“上仙有所不知,在蛇妖沒來黑水鎮(zhèn)之前,老漢這山神廟香火鼎盛,百里范圍內的老百姓都會前來祈福燒香,老漢也為這方百姓做了不少好事?!?p> “只是一百年前,那蛇妖闖入黑水鎮(zhèn)后,性情乖張,為害一方。附近居民多次前來請我下山捉妖,奈何老漢委實不是那蛇妖對手,未能替老百姓消災減難。因此,他們覺得燒香不靈驗,逐漸也就不再來燒香祈福了。”
陳子墨看了眼破敗山神廟和那副殘缺的泥塑金身,對老漢的遭遇很是同情。
他說道:“此次蛇妖被我驅走,如果你以后繼續(xù)維護一方百姓,昔日香火鼎盛的場面,未嘗不能恢復。”
老漢悲痛道:“上仙,那蛇妖本是鬼方為侵略渤海國,安插在這里的一枚棋子。當此天下大亂前夕,老漢委實高興不起來啊。”
“老漢,既然你活了這么久,給我說說鬼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方和中土神州極南之地的虎方一樣,本是人間界的一塊凈土,后來因為種種原因,鬼方成了幽冥界在人間的一處自留地?;⒎絼t成了人間大妖大魔的自留地?!?p> “鬼方的形成,是因為上古的一場大戰(zhàn),死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震古爍今的百家祖師。這塊土地因此成了鬼物橫行的死地,經過無數(shù)年發(fā)展,才形成如今的鬼方?!?p> “此次儒家在人間界的根基出了問題,天下諸侯,和佛道兩家都在大力排儒。鬼方覺得有機可趁,想要火中取栗。渤海國和鬼方只有一河之隔,便首當其沖?!?p> 老漢悲憤不已,唏噓道:“上仙,好人做到底,能否救救這一方百姓?”
陳子墨說道:“我已經答應張大人,將這里的情況傳遞給渤海國主?!?p> “上仙宅心仁厚,渤海國會感念你的恩德,永世不忘。”
陳子墨笑了笑,說道:“老漢,你這金身怎么回事?”
“老漢幾次三番下山糾纏那蛇妖,被他厭煩不已,就將我綁縛在此,已經一百多年了。”
陳子墨三下五除二,替老漢將藤蔓青草除盡。他走出山神廟,看到太陽已經落到西邊的山頭上了。
他說道:“老漢,既然你不是蛇妖同伙,我也就不打你了。天色已晚,我還要去張府留宿,明日一早就去渤海國京城。“
“恭送上仙。”
陳子墨走下小山,沿著來路往黑水鎮(zhèn)走去?;氐綇埜?,已是暮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