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墨見到屈如意和趙夢瑤的身影后,不由得替自己捏了把汗,幸好剛才沒相信呂白云的話,否則此時可能早已身首異處了。
陳子墨躲在洞中,觀察那場異于自己丟石頭大戰(zhàn)妖物,血肉橫飛的大戰(zhàn)。此時此刻,他才真切的感受到,屈如意身為洞虛境修士的強大。
雖然他不像身為金丹境的呂白云那樣,在天上飛來飛去。但他那把劍,同樣劍氣如飛。只見他護在趙夢瑤身前,一劍斬下,一頭虎妖被他斬斷了頭顱,龐大的尸體,推金山倒玉柱般轟然倒地,壓斷了一棵碗口粗細的雪松。
陳子墨暗暗乍舌,不由得一陣后怕。很明顯,在伏龍鎮(zhèn),屈如意和自己對打的時候,并未使出全力。
兩尊實力強大的妖魔被老道和和尚牽扯住后,剩余的妖魔嘍啰被呂白云一眾人等殺得血流成河。一眾妖魔邊戰(zhàn)邊退,往森林更深處轉移戰(zhàn)場。
陳子墨很想跟上去,看能不能撿漏,將屈如意殺掉。但他實在沒勇氣。而且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事實,如果自己處理不好,很可能會讓身邊的兩個小家伙喪命。
人類修士對妖魔一眾下手都很毒辣,絲毫沒有憐憫之心。如果自己將小墨人兒和小綠人兒輕易公之于眾,會是什么后果?
陳子墨內(nèi)心五味雜陳,好不容易有了個可靠打手,偏偏又碰到妖魔大軍作亂攻城,讓人族對妖魔充滿仇恨。
戰(zhàn)場越轉越遠,最后消失在陳子墨視線中。他這才安心回到洞中,睡了個舒舒服服的覺。
翌日,直到陽光射進洞口,陳子墨才睡眼惺忪的醒來。這段日子以來,他都在亡命奔逃。吃喝拉撒睡覺都很不安穩(wěn),讓他疲憊不堪。這一覺,讓他身體恢復不少。
他將小綠人兒召喚出來,讓她摘些果子果腹。雖然清神果味道不咋地,但勝在能填飽肚子。匆匆吃過早飯,背起那件奇怪兵器,走出山洞。
太陽已經(jīng)很高,端坐在遠處的樹梢上。整座森林,到處都是妖魔橫行之后的狼狽景象。
陳子墨站在昨夜那場大戰(zhàn)的戰(zhàn)場中央,舉目望去,妖魔尸橫遍野,竟無一具完尸。
陽光照射之后,沖天的惡臭繚繞在森林里,讓他陣陣反胃。他快步往昨日那座山頭走去,想來妖魔已經(jīng)退回了森林深處。
走著走著,陳子墨就停下了腳步。在他身前百丈外,站著去而復返的中年和尚。
陳子墨面如死灰,面對這個修為高深的和尚,他不確定小墨人兒打不打得過。更何況他現(xiàn)在根本就不敢將小墨人兒拿出來示人。
那和尚一步跨出,來到陳子墨身前五丈。他盯著陳子墨,一言不發(fā)。
那股熟悉的感覺又出現(xiàn)了。
陳子墨覺得這和尚眼中有刺,看得自己渾身上下奇痛無比。仿佛有一把刀,在不斷切割自己的神魂。陳子墨疼得滿頭大汗,但他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而是使盡全身力氣,伸手將腰間的短劍拔了出來。
突然,他渾身一輕,疼痛驟然消失。
和尚疑惑道:“莫非是我看錯了,天生天魔是那位小姑娘?”
陳子墨仍然橫劍在胸,凝神戒備的看著眼前的和尚。
“那個小姑娘是你姐?”和尚問道。
陳子墨聽到天魔二字時,心中為之一顫。但他繼續(xù)裝傻,沒有回答。
“聽說她被大妖虜去妖魔界了?”和尚又問道。
陳子墨還是不答。
“昨夜你躲在山洞中,其實大家都發(fā)現(xiàn)你了,只不過當時情況危急,沒時間理會你?!焙蜕姓f道。
陳子墨額頭上的冷汗嘩的流了下來。也就是說,屈如意和呂白云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的行蹤?
和尚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笑問道:“聽說楚國重寶和氏璧在你身上,天師府一直在追捕你?”
陳子墨聞言心中一擰,他偷偷看了眼四周,發(fā)現(xiàn)除了和尚,并無其他人。他心道在此祭出小墨人兒,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和尚也未嘗不可。
陳子墨冷笑道:“你想抓我去天師府邀功?”
和尚笑了笑,說道:“可能你有所不知,三教論道以來,尤其儒家元圣坐生死關后,儒家式微,佛道兩家聯(lián)手進入人間界。如果我抓住你交給天師府,既可緩和晉楚矛盾,也能讓懸空寺和天師府結下一段善緣,更能使佛道兩家改善關系?!?p> 陳子墨不動聲色的往后緩慢退去,逐漸拉開與和尚的距離。
“要不這樣,你將那兩個小人兒交予我,我今天就放你一馬。”和尚似笑非笑道。
陳子墨聞言心中大震,本來兩個小家伙是自己最大的暗招,想在出其不意的時候祭出來打和尚一個措手不及。哪曾想這么快就被他看穿了。
陳子墨轉身就跑,面對這個大和尚,他甚至生不出對抗的心思。
“天師府的人就在前面處理善后,你能跑道哪里去?”和尚如影隨形,始終和陳子墨保持五丈距離。
陳子墨見無法擺脫和尚,驀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問道:“那你為何不出手?”
和尚呵呵一笑,也不藏著掖著,說道:“齊云山太和宗那個小丫頭就在附近,我知道你和她有段善緣。如果在這里動手,難免會引起她的注意。到時候惹來長城上那個老家伙,不好解釋?!?p> 陳子墨干脆一屁股坐下,也不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跟著我干嘛?”
“那兩只小人兒對我很有用,尤其是那個小墨人兒是道祖遺物,我需要他和道門結段善緣。”和尚說道:“你將他交予我,我就不跟著你?!?p> 陳子墨大怒,冷笑道:“和尚都像你這么不要臉么,我的東西憑什么要平白無故給你?!?p> 和尚雙手合十,唱了句佛,說道:“小施主,你何必冥頑不化。道祖遺物何其珍貴,只有這般珍貴的東西才入得了道門法眼,也只有他才能盡顯我懸空寺的誠意?!?p> 陳子墨都快被和尚氣笑了,他冷笑道:“你這和尚當真無恥至極,東西再珍貴,既然已是有主之物,你何必巧取豪奪,傳出去恐怕對你懸空寺和整座佛門都不太好吧?!?p> “小施主果真不愿割愛么?”
“休想。”
“為了佛門,貧僧只好對小施主使點手段了?!?p> “強盜就是強盜,干嘛說得這般大義凜然?!?p> “阿彌佗佛,既然小施主冥頑不化,即便得罪太和宗,我也只能降魔了?!?p> 和尚一掌推出,陳子墨只覺臉上一陣罡風刮過,身體便橫飛出去,撞在一棵合抱之木上。
陳子墨吐出一口鮮血,撐著樹干站起來,罵道:“死禿驢,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和尚?!?p> 他解下背上的奇怪兵器,一手握著短劍,一手拄著奇怪兵器,靠在樹干上凝神戒備那和尚的突襲。
“咦,妖魔界的傳世妖魔刀?”和尚輕聲驚嘆道:“你果然是妖魔界的天魔轉世,這等妖魔寶物都能被你得到。貧僧今日除掉你這尊天魔,也算是功德一件?!?p> 和尚一步跨出,來到陳子墨身前,羅漢拳當頭砸下。
陳子墨雖然心中痛恨和尚的高帽子胡亂蓋,但聽他話里意思,這把刀應該是妖魔界的一件傳世重寶。
陳子墨毫不猶豫,扔掉短劍,上手握住妖魔刀,使盡全身力氣,朝和尚砍去。
刀與拳對撞在一起,陳子墨再次倒飛,鮮血如泉噴出。
和尚收回拳頭,見妖魔刀破開厚重拳罡,將拳頭切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他無悲無喜,再次欺身而近,又是一拳。
陳子墨單手橫刀在胸,同時另一只手將小墨人兒照準和尚面門扔了出去。
羅漢拳砸在妖魔刀上,再次將陳子墨砸飛出去,這次撞斷了一棵小樹,倒在地上很長時間都沒能站起來。
這邊廂,道祖遺物小墨人兒,越過和尚的羅漢拳,來到他面門處。他一拳砸下,直將和尚捶飛,撞斷背后那顆合抱之木。
小墨人兒在空中一閃,突然出現(xiàn)在和尚跟前,又是一拳捶下,和慌忙舉拳的和尚對了一拳。二人皆是不斷倒退,小墨人兒臉色更黑了,顯然和尚那一拳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反觀和尚,被小墨人兒先打了個措手不及,本已受傷不輕。接著又和他對了一拳,更上傷上加傷,大口吐血。
和尚站穩(wěn)身體,雙手合十,唱完一句佛后,渾身金光大盛,金剛怒目而視。
“貧僧這羅漢金身,自修成以來,還不曾示人。今日伏魔,怪不得貧僧以大欺小了。”和尚怒目道。
小墨人兒欺身而上,對準和尚的腦門就是一頓亂捶,卻都被雙手結成獅子印的和尚打退。
隨著小墨人兒的攻勢加快,和尚不斷揮掌對敵,遠遠看去,宛若一尊千手佛陀。
小墨人兒被和尚一掌拍落低下,而后和尚上前一步,對著他一腳落下??谥泻暗溃骸版?zhèn)魔!”
小墨人兒被踩進土里。
不等和尚高興,小家伙在地里一供身體,將和尚頂飛出去。而后得勢不饒人,在空中化作一道烏光,繞著和尚飛速旋轉,同時飛快出拳。從腳底到頭頂,將和尚每一寸肌膚捶了個遍。
陳子墨掙扎著坐起身,看著遠處那座戰(zhàn)場,和尚已經(jīng)被小墨人兒飛速旋轉而形成的烏光籠罩。
小墨人兒打完一通亂拳,在和尚鼻子上蹬了一腳,飛回陳子墨肩頭坐定,氣喘吁吁的和陳子墨咿咿呀呀說個不停。
陳子墨一句沒聽懂,只聽得遠處傳來一聲清響,和尚的羅漢金身出現(xiàn)一絲裂紋,金色的鮮血牽成線噴射而出。
陳子墨站起身,扛著妖魔刀就要上去補他一刀,卻被小墨人兒攔住,又是一通咿咿呀呀。
“阿彌佗佛,貧僧小看你了。沒想到道祖遺物這么強大,居然破了貧僧的羅漢金身?!焙蜕须p手合十,唱完一句佛后,大步向陳子墨走來。
陳子墨心道和尚是打不死的小強么。也顧不上扔在被和尚撞斷的那棵合抱之木下的短劍,扛著妖魔刀撒腿狂奔。
和尚沒走幾步,就一個趔趄倒在地上,而后盤腿坐著,一臉悲苦的看著落荒而逃的那個身影。
陳子墨剛剛消失在森林里,呂白云就踩著樹梢飄然落地,滿臉寒霜的看著懸空寺大和尚,怒道:“星河大師為何如此行事,不怕壞了儒家規(guī)矩?”
星河大師悲苦一笑,唱了句佛便不再說話。
呂白云縱身一躍,踩著樹梢朝陳子墨消失的方向而去。她前腳剛走,屈如意和趙夢瑤就來到了這里。
“星河大師怎么傷得這么重?”屈如意大驚道。
“阿彌佗佛,貧僧一時大意,被那天魔偷襲致傷?!焙蜕锌嘈Φ馈?p> 屈如意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他抱拳說道:“無論如何,天師府都會記大師一份人情,日后必有回報?!?p> “屈施主有心記住就好了,以后佛道聯(lián)盟,希望天師府能與懸空寺南北呼應?!焙蜕须p手合十,一臉慈悲地說道:“阿彌佗佛,貧僧感激不盡?!?p> 屈如意笑著點頭說道:“剛才大師說陳子墨是天魔,此話怎講?”
“施主有所不知,那小家伙很有可能是天魔轉世?!毙呛哟髱熣f道。但他隱瞞了陳子墨身上有道祖遺物小墨人兒這件事。
屈如意哈哈笑道,有大師這句話就夠了。我現(xiàn)在回長城,將消息放出去,那小子插翅難逃。
屈如意和趙夢瑤反身折回,往長城方向走去。
陳子墨一路飛奔,一直跑到大河岸邊,躲在一塊巨石下面,才撲通一下匍匐在地。他只覺自己一身骨頭都快散架了,五臟六腑在大和尚一擊之下都被震傷。心湖中的那個洞似乎又擴張一分,他明顯感覺自己的機能在流逝。
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隔了很長時間才翻轉過身,仰躺在地上,嘴角鮮血不斷滑落。
小墨人兒和小綠人兒一左一右,在他腦袋邊上咿咿呀呀,痛哭不已。
陳子墨齜牙咧嘴,忍痛道:“小東西有沒有辦法,讓我止疼?”
小墨人兒踮起腳尖,看向陳子墨腦袋對面的小綠人兒,咿咿呀呀說了一大通。
小綠人兒一臉肉痛,伸手在妖魔刀上輕輕劃了一下,碧綠色的鮮血被她滴在陳子墨嘴里。
陳子墨突然覺得,有一縷清涼的風吹遍五臟六腑,而后蔓延向四肢八脈。那些受損的內(nèi)臟,在小綠人兒的精血修護下,很快愈合。
陳子墨閉著眼睛,用心感受那縷清風。神識追著清風的足跡,跑遍周身,而后進入到心湖之中。
陳子墨看到,那棵高比蓮花的大樹,在心湖中一陣劇烈搖晃,一縷縷綠色光芒自枝葉間溢出,融入到自己體內(nèi)。
心湖中那個洞口,果然又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