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將軍再次把幾艘船都默數(shù)了一遍,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確實少了一艘!”
他相信自己沒有記錯。
之前召集的翻漿船總數(shù)是十八條,結(jié)果現(xiàn)在只余了十七條!
還有一條沒有回來!
碼頭上勞工和船夫依然懵懂未知,正在迅速忙碌著把糧食搬運至船艙。
徐將軍神色陰晴不定了片刻,突然喊停那幫人,把船夫召集到旁邊,低聲問道:
“你們互相之間可熟識?”
一名矮瘦的老頭連忙點頭哈腰回道:
“大人,小的們這一批船夫,都是在碼頭討生活的同行,平日里多少有些往來的?!?p> “那么……”神色頓了頓,徐將軍繼續(xù)低聲開口:“找一下,誰的船還沒回來?”
眾多船夫神情微愣,互相看了一圈。
近四十個人扎堆在一起,少了誰,假如沒人提醒的話,確實不容易那么快就被發(fā)現(xiàn)。
但現(xiàn)在特意排查,自然立馬就能找出結(jié)果。
“趙老三!”其中一名船夫突然道:“趙老三和周小子人呢,怎么沒見著他們?”
每一條船都配備了兩名船夫,一人劃往程,一人劃返程,輪換著休息。
“好了!”
徐將軍得到答案,揮揮手,不動聲色的道:
“趕緊繼續(xù)裝貨,那兩人肯定是因什么事情被拖在了運河碼頭......但不論如何,延誤一趟,他們的工錢必須減一份!”
剩下的船夫一聽到“減工錢”,都不敢再討論,連忙聽從吩咐,快速回到船上。
過不久,一包包糧食堆滿了船艙。
船夫們開始吃力的搖動木槳。
水波蕩起中,一艘艘小船離開碼頭,順流鉆入前方薄薄的霧霾中。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昏暗下來,只有碼頭插了幾支火把照明,一離開百丈,基本上就再也看不到什么影子了。
等到送走這一批貨,徐將軍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突然對遠處的福如海喊了聲。
遲疑片刻后,又沖著另一邊的夏良卓招了招手。
三人快步走到碼頭某個角落里。
徐將軍眼中閃爍著寒芒,劈頭就問道:
“福如海,你乃藿縣本地商人,可知曉這泗水河中近日來有無什么異常?”
“異常?”福如海露出一臉茫然之色。
見他的模樣,徐將軍猜測他應(yīng)該也對此一無所知,便直接把目光轉(zhuǎn)向夏良卓。
剛要開口發(fā)問,夏良卓就知機的行禮道:
“將軍,我夏家本一直住在西陽城內(nèi),幾月前才搬來老家鎮(zhèn)子,對于藿縣少有來往,其實也不太清楚這泗水河中的事。不過曾聽老家的一名木匠提起不久前親身經(jīng)歷,他那日路過渡口時,被河中一怪物吞入腹,斷了條腿,差點身死......”
“你說的可是上峽渡?”
夏良卓話音剛落,福如海也仿佛想起了什么,驚訝的出聲:
“近些年在下也曾聽聞,藿縣對面上峽渡,有過幾起人口失蹤事件?!?p> “但根據(jù)縣令判斷,應(yīng)該都是不慎失足跌入河中,怎地會與什么怪物扯上關(guān)系?”
徐將軍低沉的道:
“剛剛有一艘船沒能按時回來。”
這句話讓兩人心里同時一驚。
福如海嘴角囁喏了一會兒,忽然又皺了皺眉:
“將軍,你覺得是泗水河中的怪物所為?但在下常年從這碼頭周轉(zhuǎn)貨物到運河,卻是從未發(fā)生過什么意外!”
一旁的夏良卓提醒道:
“運河碼頭在下游,上峽渡口卻在泗水河上游十幾里,而且據(jù)聞那邊也不常有什么失蹤事件......”
徐將軍目光一亮:
“不常有?”
夏良卓在心里默默計算了下,才道:
“往年的情況小人不太清楚,不過近十來年,加上我鎮(zhèn)中木匠那一回,也只有七八人失蹤,平均兩年一人。”
聽他這樣說,徐將軍終于松了口氣。
不論上峽渡的怪物,到底為什么突然從上游跑到下游,但它既然一兩年才吃一人,想來也就最多損失剛才那艘船上的船夫。
念及此,他沒有繼續(xù)詢問泗水河中怪物的事情,只是對福如海吩咐道:
“再去尋幾名船夫勞工來碼頭候著,另外,船只失蹤和怪物的事情,至少在糧食完全送至運河碼頭前,不準讓船夫們知曉!”
三人自行散去,夏良卓來到夏悠身旁,把剛才有一艘船失蹤的事情說了一遍。
后者沉默半晌,問道:
“被怪物吃了兩名船夫,那徐將軍就如此默不作聲,甚至都不打算表態(tài)?”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只要于運糧無礙便可,畢竟賑災(zāi)要緊,怪物之事,自有當?shù)毓賳T去頭疼?!毕牧甲靠嘈α艘宦暎?p> “而從這些年的往事來判斷,泗水河中的怪物吃了兩人,應(yīng)該就會滿足?!?p> 夏悠微怔,隨即心中恍悟過來。
這里可不是二十一世紀,一出命案就會鬧得沸沸揚揚,別說官員,即使普通平頭百姓袖手旁觀,也會受盡道德指責(zé)。
而徐將軍作為太守的侄兒,更關(guān)心的是糧食能否準時運至天峰,以緩解災(zāi)情——這樣才能保住他叔叔的烏沙帽。
至于旁的,都可以押后再做打算,或者干脆裝聾作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過,那怪物十多年來一直都待在上峽渡附近,為什么今晚會突然跑到泗水河下游生事?”
聽著夏良卓隨口一問,夏悠又想到了馮木匠。
根據(jù)馮木匠的說法,當時他正要被怪物吞入肚子里,卻不知怎么的就逃得了一命。
對于這個說法,夏悠一直沒仔細思量過。
現(xiàn)在想一想,區(qū)區(qū)凡人,又該有何等走運,才能不靠外力從怪物口中逃生?
要知道他在靈堂遭遇尸鬼時,手中握有三枚符箓都差點命喪黃泉了。
“莫非那一天正巧有修煉者經(jīng)過,見怪物吃人,便出手擊傷了它?所以它現(xiàn)在才會逃離老巢,前往泗水河下游?”
夏悠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異樣感。
直覺認為,今晚的事情,或許還沒完!
而也正在這時,遠遠的能看見,泗水河河面上薄霧涌動,十幾艘小船穿破霧氣,正飛快的往碼頭駛來。
“出事了!大人,大人!”
還沒靠岸,最前頭的船只上,就有一名船夫踮起腳,拼命揮動手中的木漿,對碼頭上的眾人尖聲叫道:
“這泗水河里有吃人的怪物!我親眼看見,它一口把吳瘸子給吞下了肚子!”
那邊正坐在棚屋休息的徐將軍猛然站起身,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