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韻之便敘說了當(dāng)時的情形,表示自己也正不解為何鷹群躲避于他?!跋氩坏骄箷绱?。”黛桃源主說,正待開口時舜伯接道:“我看公子今日甚是疲累,不如讓公子先行至后廳休息吧。”
黛桃源主便不再追問,叫出一人帶柳韻之入內(nèi)休息,柳韻之拱手謝過便隨來人下去了。
待柳韻之離開后舜伯問:“這便是自源外而來的那位公子?”
黛桃源主點點頭。
“此人來歷不明,卻自始至終緊隨護女。自他現(xiàn)身后源內(nèi)發(fā)生諸多詭事,確實可疑。”舜伯說。
“嗯,”黛桃源主應(yīng)道,“要說桃源鑒丟失之事,最為可疑便是此人。桃源鑒于源內(nèi)人眾而言,乃是圣物,豈有人敢褻瀆偷盜?只有源外世俗之人才會窺覷我圣物,妄圖獲利。”
“源主此言雖說過于偏頗,但也不無道理。幾百年來桃源鑒送下呈上,均無閃失,恰此人出現(xiàn)時圣物遺失,且偏偏他一路貼身相隨。今日又出此怪事,著實令人費解。”
“是啊,當(dāng)時我入得愛鷹林,群鷹均不善待于我,而此人,我看也是俗身凡胎,怎可能從愛鷹林獨善其身?!?p> 舜伯就點點頭,說:“我還有一事甚是奇怪?!?p> 黛桃源主問:“何事?”
“此人如何得到護女的百般信任而貼身相隨呢?”舜伯道。
黛桃源主說:“此番我定問個明白?!?p> 待為綰桃敷藥的兩位女子退出門外,黛桃源主問過藥已敷好后,便敲門而入了。綰桃清洗過全身處理完傷口以后,氣色也大為好轉(zhuǎn),黛桃源主見此情景便夸贊了幾句,又寒暄關(guān)心過她的傷,然后才提到柳韻之。黛桃源主向綰桃道出自己的不解,說柳公子乃源外之人,為何在所見之時處處與她貼身相隨呢?綰桃便說起他自源外而來,在源內(nèi)還未與眾人親近,再加上他文弱膽怯,只好先與她這熟識之人相隨了。黛桃源主于是猜到八九分,想這是兩人有了情愫吧,心中的話語就不好直說了,只是委婉地提醒道:“桃源鑒乃關(guān)系到桃花源的存亡,絕不可輕易示于外人。想桃花源之祖上,正是為了逃避源外凡俗,期望免于無妄之禍才開辟了這潔凈之所,可見源外乃藏污納垢之世,而外世之人,均為追權(quán)逐利欲壑難平的小人,我等需遠離為好?!?p> 綰桃聽見這話,心中有些不快,說:“成百上千年來桃花源與世隔絕,對外世一無所知,源主怎可如此武斷地去加以評判?桃源鑒丟失,斷是與柳公子無關(guān)的。此事是我自己的過失,又怎可毫無根據(jù)地怪罪別人?!?p> 黛桃源主說:“護女,外世之人不比你我通透,心機深重難以猜測。你我源內(nèi)之人,獨占桃源鑒何用?只有源外之人才可借此俘獲巨利?!?p> 綰桃便有些生氣,道:“毋需源主多心,我自當(dāng)明白利害?!?p> 黛桃源主見她面色陰沉,只好暗暗嘆一口氣,強壓慍惱說句“今日你們就在此休息一晚吧”便離開了。
黛桃源主離開后,綰桃仍為他的言辭感到不滿,正忿忿間有人進來張羅晚膳,綰桃心有不快,便借口傷痛在身不便出去,就在房中吃了。晚膳是與柳韻之一起吃的,柳韻之小憩了一會兒打聽到她的臥房,進來時恰好在備膳。二人于案旁面對面坐下,柳韻之見她面色黯然,問:“你傷勢如何了?是有些痛嗎?”
綰桃說句“無礙”便低頭吃食。
柳韻之不知她心事,只是擔(dān)心她的傷勢,又說:“雖說只是皮肉之傷,也一定生痛的吧?!?p> 綰桃停下吃食,突然問:“韻之,你一定會幫我找回桃源鑒的是嗎?”
柳韻之答道:“當(dāng)然?!?p> “韻之,明日我們重到樹林一趟吧。”
柳韻之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她這是急于找到答案了。今日一行,遭遇了這些不測,但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線索,綰桃是心有不甘的。但是現(xiàn)今林子里這種情況,又怎么適合再返回呢?于是他說:“現(xiàn)在林內(nèi)如此兇險,回去恐怕也是難有收獲?!?p> 綰桃便忍不住慍怒,放下箸簞?wù)f:“不去又如何能探得究竟?難道就眼看著線索從此中斷嗎?!”
“我只是擔(dān)心,那些鷹群著實兇狠。”柳韻之輕聲道。
“你只是膽怯而已!”綰桃生氣道,“難道兇險就不應(yīng)去面對么?難道膽怯就可以躲避么?!”
柳韻之便低頭不再言語。
綰桃瞧了瞧他,見他沉默不語的樣子,心中后悔起自己對他的態(tài)度。轉(zhuǎn)頭想想他的話也不無道理,今日進入林子時都只顧了奔逃,哪里有機會找尋線索。于是輕聲說:“好了好了,不去便是,吃吧。”
兩人便繼續(xù)用膳,綰桃的心中仍波瀾不平。桃源鑒就這么無緣無故地消失了,神秘突然,悄無聲息。她護送桃源鑒這么多年來,從沒有任何、哪怕是一點點的小小閃失,而這一次,當(dāng)她遇到柳韻之的那一刻起,便意外不斷,事端頻起,著實與往昔不同。如今由于桃源鑒的遺失,桃花源惡象漸顯,這是令她最為心焦的事情。對于柳韻之,她本是毫無疑心的,可是黛桃源主的那些話,卻時不時從心底映射出來在她耳邊回響。是的,她應(yīng)該是信任柳韻之的,可是自己對于他的真實來歷、身份和了解,自始至終只是來自他的口中,不是嗎?想到這里她終于忍不住問一句:“韻之,你從未見過桃源鑒么?”
柳韻之被她這突如其來一問,竟會意不出其中用意,只回答道:“我剛?cè)氲迷磥?,?dāng)然未曾見過的。”
“那日早上醒來,你真的見到那只鷹了么?”
柳韻之便意會到她話中的意思了,蹙眉問她:“你這是何意?難道我會欺瞞你么?”
綰桃低聲說:“我只是覺得事情有些蹊蹺而已?!?p> “有些蹊蹺?你這是在疑心于我么?!”柳韻之瞪大眼睛放下箸簞,猛地站起身來,重復(fù)道:“是的,你這是疑心我了!”便氣乎乎地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