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躍技術,又稱空間折疊超距旅行技術,是透過創(chuàng)造超大質量物質,從而導致空間折疊,再于折疊的空間中創(chuàng)造一個貫通的通道,使通過通道的物質實驗超距旅行的技術。形像地說,就是把空間比喻成一面展開的薄膜,然后在薄膜上放置一重物,重物下墜會使薄膜彎曲,重物質量越大,薄膜的彎曲程度越大,直到重物兩側的兩個本來互不相連的點因薄膜彎曲而相互接近,薄膜上的螞蟻就能從兩點之間搭起一座橋實現(xiàn)往反,而不需要跨越整張薄膜。
在這個比喻中,使薄膜彎曲的物質,金屬生命體稱之為“軌質”,而螞蟻搭的橋則稱為“橋漩”。當要遷躍的空間距離越遠,軌質的質量則越大,創(chuàng)造軌質的能耗也就越高;而當遷躍者的質量越大,橋漩的口徑也越大,因此創(chuàng)造橋漩的能耗也會相應提高。然而兩者之中,尤其以創(chuàng)造軌質的能耗占兩者能耗之和的比例較重,就像傳統(tǒng)的鐵路系統(tǒng),軌質可看作軌道,橋漩可看作車站,而鋪設軌道的投入,往往要比建立車站的大。
而橋漩又可以分為恒橋漩和瞬橋漩:
固定航線的遷躍一般是使用恒橋漩。恒橋漩好比大型車站,多用于中距至超距的遷躍,優(yōu)點是漩口可長期維持開啟狀態(tài),實現(xiàn)反復使用,從而降低遷躍均次的成本,缺點是初期投入巨大,除了維持大質量軌質外,一般還需要在衛(wèi)星軌道建立環(huán)型基站,讓漩口既能維持開啟,又能像衛(wèi)星一樣跟著行星運動。另外,恒橋漩又分民用和軍用,兩者的吞吐量差異巨大,以金屬生命體的文明來說,前者一般為衛(wèi)星級(參考月球),后者一般是行星級(參考地球),還有個別是恒星級(參考太陽)。
而非固定航線的遷躍一般是使用瞬橋漩。瞬橋漩就像駕車,多用于短矩且小質量物質遷躍,因此軌質和橋漩的創(chuàng)建門檻低,而且操作方便,航線隨變,但因沒有環(huán)型基站的維持,漩口稍縱即逝,而且從長遠看,瞬漩的遷躍均次成本,要遠高于恒漩。
值得注意的是,軌質的能耗只與遷躍的空間距離相關,而與遷躍者的質量無關。若仍以鐵路系統(tǒng)來做比喻,就是鋪設一公里的鐵路,就需要投入一公里鐵路的成本,不管這一公里鐵路是用來運一噸鋼鐵,還是用來運一根羽毛。
然而,不管是恒橋漩還是瞬橋漩,它們都不可避免地對空間產生深遠的影響。而其中,吞吐量越大的橋漩,影響則越嚴重。在金屬生命體的母星系中,曾經發(fā)生過不少次遷躍橋漩事故,究其原因大多是因為金屬生命體無法完全把控橋漩的相互作用而引起的。
它們在自己母星系進行超距遷躍時,會以原子無人機先行探測遷出側的情況,倘若遷出側是一個不穩(wěn)定的空間——如附近有超大質量的天體或黑洞——它們便會改變遷出側的位置。這本是一種非常穩(wěn)妥安全的做法,但隨著時間推移,橋漩越來越多,加上宇宙空間一直在變化,天體不斷在運動,情況就變得越發(fā)不可預料。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有兩條遷躍通道,分別是:
A1——A2;
B1——B2。
其中A1和B1都是遷入橋漩,相互之間的距離在一個普通恒星系的范圍內。而A2和B2是超距遷出橋漩,兩者可能相距千萬光年。
這時,A2外有一個大質量黑洞經過,它的超大引力會因遷躍通道超距作用于A1周圍的物質上,其中就包括與A1相近的B1,而透過B1,黑洞的引力又會超距作用于B2周圍的物質上,從而引發(fā)一系列引力、曲率,甚至是時間異常的問題。當類似的情況經過成千上萬條錯綜復雜的遷躍通道的疊加效應,就會演變成嚴重的災難。而更大的問題是,那些強大的引力會強行維持著橋漩的開啟,金屬生命體若要從技術上關閉橋漩,將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就像人類舍生忘死,用活生生的生命投入到封閉核泄漏反應堆工作一樣。
當然,宇宙萬物既然存在自必有其道理,金屬生命體的文明能得以發(fā)展起來,同樣也是因為遷躍技術的問世,否則在它們那個每百余萬年就會出現(xiàn)一次星系逆轉的浩劫中,沒有任何文明能幸存下來。遷躍技術,就是為它們帶來了其他天體的引力,從而干預本星系的逆轉,使損失降至最低。
成也遷躍,敗也遷躍,已成為每個金屬生命體普遍的觀念。因此,當反遷躍組織推翻了原來的內閣,并重組政府之后,它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量關閉橋漩,只保留用作應對星系逆轉的漩口。但這同樣是一個雙面刃政策——或許世間上就沒有一種毫無副作用的東西——它極大地影響了金屬生命體的正常生活,因為有許多物質都必須透過遷躍技術從遙遠的星系中攫取,所以這項政策在人類看來,有點類似于閉關鎖國。
金屬生命體之間的矛盾似乎就在這種大環(huán)境下不可避免地發(fā)生,并最終演變成理念上的斗爭。支持(遷躍)派——以立方體等為代表——認為,遷躍是每個金屬生命體應有的權利,禁止遷躍等于切斷了金屬生命體的根本,金屬生命體會從此淪為宇宙中的籠鳥囚獸,使文明被扼殺在追求終極智慧的道路上;而反對(遷躍)派的理念同樣有理有據(jù),它們認為遷躍會陷整個文明于萬劫不復之地,如果文明都不復存在,那追求什么終究智慧豈不本末倒置。
最后,在沒有任何征兆中,金屬生命體的內戰(zhàn)爆發(fā)了。
在母星的內戰(zhàn)以反對派奪取政權,支持派亡命太空而告終,但誰都明白,內戰(zhàn)只是擴大了范圍,根本從未結束。
這一天,“無限分割”號為追擊被劫持的“無機生命”號,已駛離母星整整七千光年。它們只要再行駛三千光年,就到達對“無機生命”號遷躍追擊的協(xié)定距離。但在此之前,“無限分割”號的艦長兼最高指揮官——砝碼——決定向母星政府申請,先派出偵察原子無人機沿“無機生命”號的遷躍痕跡追去,以偵察支持派到底在搞些什么。
根據(jù)砝碼的判斷,支持派劫持“無機生命”號亡命太空,不太可能會預留返回母星系的遷躍燃料,它們一定會窮盡所有,有多遠跑多遠,而在這個過程中,它們也極不可能只進行過一次遷躍。如此一來,倘若以“無限分割”號這種大質量星際級遠航艦沿著它們的遷躍痕跡,并以相同的遷躍次數(shù)追擊上去,將會白白浪費創(chuàng)造橋漩的遷躍燃料,搞不好“無機生命”號追上了,“無限分割”號卻已沒有足夠的遷躍燃料返航;相反,如果先以質量極小的原子無人機進行遷躍偵察,將能有效減少不必要的能耗。因此,事先確定“無機生命”號的位置,再進行一次性大質量遷躍,是最安全,最節(jié)省成本,亦是最高效的方式。
母星政府覺得砝碼的理由非常充分,于是通過了它的申請,但規(guī)定遷躍偵察的總質量不得超過一億相對原子質量。就這樣,數(shù)萬艘質量各異的原子無人機,沿著“無機生命”號的遷躍痕跡進行多次遷躍,最終來到了距太陽系大約四千光年的空間中。至此,它們沒有再找到任何大質量物質的遷躍痕跡,并根據(jù)“無機生命”號被劫時的遷躍燃料估算,這就是“無機生命”號最后的一次遷躍。
也就是說,這就是“無機生命”號在七千年前開始正常航行的起點,并且顯而易見,“無機生命”號當前的位置,就在以其正常航行起點為圓心,半徑為七千光年的超大型球狀空間里。砝碼把這個球狀空間稱之為“處刑球”,并斷“言”支持派已是窮途末路。
它的自信主要是來自于它不認為“無機生命”號有能力發(fā)展出從恒星大規(guī)模開采遷躍燃料的技術,畢竟“無機生命”號在遷躍需求上無法自給自足,要開采出足夠支撐“無機生命”號這樣大質量物質的遷躍燃料,需要建造“恒星汲能球”(即戴森球),那是一個需要整個智慧文明投入的工程,非一艘“無機生命”號可以做到。而以“無機生命”號的開采能力,充其量只能獲得支撐小質量物質短矩遷躍的燃料量。
確定了這一點,原子無人機迅速在“無機生命”號最后遷出橋漩附近偵察曲率痕跡,因為不管“無機生命”號以何種速度航行,都因其巨大的質量而不可避免地留下曲率痕跡。那就像一艘巨輪駛過海面,就必然會有兩道波浪自兩側船舷分叉推開,與船形成等腰三角關系一樣,船的質量越大,推起的波浪則越大,人們甚至可以根據(jù)兩道波浪的大小和夾角,計算出船的排水量和波浪軌跡的長度,從而計算出船體大小和航行距離。
曲率與波浪唯一的區(qū)別,就是曲率是以光速傳播的。
對于金屬生命文明來說,找到空間中的曲率,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造成曲率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