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食物鏈仿佛已經逆轉了。
我看見幾只幾米高的鴨子坐在桌子前,手里拿著小刀看著面前的烤爐。爐子上的箅子燒得通紅,幾個人光著腳在箅子上跑來跑去,奈何緩解不了腳下的疼痛。直至人的雙腳已經沒有知覺了,鴨子便把他們的雙腳割下食用。失去雙腳的人被鴨子丟進一口盛著滾燙熱水的盆,并一把一把地拔掉身上的毛發(fā)、扯掉體內的內臟。他們疼,但是已經叫不出了。最后,光溜溜的胴體被扔在了流水線上,同其它人的胴體一起去了加工廠。
忽然間,我又看見幾頭牛走進一間毛坯房,幾個壯碩的人被拴在鐵棍上。牛拿來了一根粗長的水管,在人的百般掙扎下仍然插進他們的鼻孔里。隨著水閥打開,冷水猛地注了進去,他們想叫,但是一張嘴就會噴出水來。就這樣持續(xù)了一個小時,幾個健碩的人的身體已經都浮腫起來,他們的眼睛充滿了血絲,耳朵和眼角流出鮮血。已經被水灌滿了身體導致失明失聰?shù)乃麄儯丝瘫灰话鸭獾洞踢M了脖子。
還有,我看見一家高檔餐廳里,幾只猴子身著西裝,看似溫文爾雅,笑面相談。忽而桌面打開,一個人頭從中緩緩升起,那個人的手腳被綁在餐桌四角,動彈不得。此時的猴子們便變得面目猙獰,拿起一把片刀,將人的腦殼撬開,露出那白花花的腦仁。在人尚未死亡時,猴子們端起熱油,一股腦倒在人的腦仁上。在一聲聲凄厲的慘叫中,猴子們用勺子細細品嘗著冒著泡的人腦。
我還看見一群鯊魚站在船上拉著漁網,把一個人類打撈上來,將人的雙臂砍下又扔回大海。失去雙手的人直直地望著海面,漸漸沉向海底,等待死亡,海水染了紅……
我還看見一群棕熊將比自己大了一圈的人類五花大綁,然后迅速給他注射了麻醉劑,在人已經無力動彈時將他的兩只手掌砍下,最后將麻痹的人扔在荒野,他們恢復正常之后,便再也無法捕食……
我還看見一群巨大的螃蟹從冰柜里把一盆凍僵的女人取出來,一只一只地扔到蒸鍋上。這群女人都是螃蟹們精心挑選的,因為在它們看來懷了孕的人會更好吃。她們抱住肚子里的孩子,瞬間從冰山墜入巖漿般,蒸鍋外都能聽到撓鍋蓋的聲音……
我還看見一只狗坐在眾多的籠子后,籠子里關著人類的幼崽任狗挑選。在不為狗知的地方,狗們強制性讓人懷孕,每一年都要進行分娩。其中一個女人已經連續(xù)產下二十只幼崽,身體變得畸形,無比疼痛,最終因為無法生育被狗扔到垃圾堆里……
我看著圍在我身邊的各種動物,眼神驚恐。他們都在用人類曾經對他們做過的事來復仇人類,漂浮著猙獰的鬼魂踏在高高堆摞的人類尸體上,發(fā)出得逞的奸笑。
忽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腦門上。
“?。 蔽壹饨幸宦?,猛地坐起,渾身都是冷汗。我扭頭看著坐在一旁的一個女孩兒,她的手停留在半空,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是她,我記得她,我記得她被一個歹徒給搶了包,我還拼了命地去追,至于后來追沒追到,我倒是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你……醒啦?”女孩兒支支吾吾地說,“剛剛看你冒了一身汗,剛要給你擦一擦……”
我看著她,沒說話,只是隱約覺得太陽穴好疼。
“謝……謝謝你啊,大叔?!彼畔率掷锏拿恚翱茨愕臉幼渝謇镥邋莸?,沒想到還挺見義勇為的……”
“喂!我才26,你管誰叫大叔呢!你就這么說你幫了你的人?”我氣不打一出來。
“不……不是的……”女孩兒嘻嘻一笑,顯得極其扭捏。
“包拿回來了么?”我問。
“啊,拿回來了,有人報警了,那個小偷也被抓起來了?!彼f,“不過他不知道用什么打了你,都把你打暈了,救護車來得也很慢,嚇死我了……”
我無心去聽這些,因為我還沉浸在那些恐怖的夢里。我捂著頭,身體疲乏得很,噩夢總是會提取人的精力。
“那個……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又問。
“郎桐。”我沒看她,下了床。
“我叫蘇幸,我……”她話還沒說完,我就已經出門了。
我得趕快去買準備的東西了,哪有時間和一個小毛丫頭在這浪費?我出了診所,旁邊不遠處就有一家理發(fā)店。這時我忽然想起了蘇幸的那句話:“看你的樣子邋里邋遢的……”
真就那么邋遢?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頭發(fā),亂成一團像枯草一樣扎在頭上。我又摸了摸胡子,上嘴唇都幾乎看不見了。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衣服褲子全都褪了色,皺皺巴巴的,白鞋也臟得看不出色。
好吧,我還沒對自己的形象在意過。
我走進了理發(fā)店,在老板娘異樣的眼光下表達了自己的意愿:其實我也沒什么想剪的發(fā)型,就和老板說立正干凈一點就行了。
在給我洗頭發(fā)的時候,老板娘說我的頭發(fā)究竟多久沒洗過了,抹了兩邊洗發(fā)水都沒梳開。我尷尬地撇撇嘴,我總不能說三年了吧。
最后,老板理發(fā)的時候,直接用剪刀從中間把理不順的頭發(fā)剪掉了。因為頭發(fā)太多太長,把我眼睛都蓋上了,所以我不得不全程閉著眼睛,任由老板在我頭上發(fā)揮。當我睜開眼睛時,我眼前一亮。
這誰啊,這么帥?
老板還順勢把我的胡子給打理了一下,整個人突然都變得精神了。我欣賞著自己英俊的臉龐,無法自拔。
“喂,交錢。”老板一臉嚴肅地看著我。
出了理發(fā)店,我必須趕快去買菜買肉了。這個時間估計不剩什么好肉了,不過能給黑夜填飽肚子就行。
我又來到了菜市場,希望這次不要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發(fā)生了。我從肉攤前撿了些當天賣不出去的剩肉,老板也以很低的價格賣給了我,還念叨著這些肉白給都沒人要。我笑笑,因為這是給黑夜吃的,狼從來都沒有人那么挑剔。
突然,我瞄到在垃圾堆處,一群人圍在那里,在不停地叫囂。好吧,奇奇怪怪的事總是逃不掉的,好奇心驅使我走了過去,在人群中間,一只臟兮兮的德牧在瘋狂地亂叫著。前排的人手里拿著棍子,不讓狗亂跑,而狗已經紅了眼睛,齜著牙大聲吠叫,看樣子它是被人當成了瘋狗。
我看了看天色,已經不早了,我還有我的事,沒必要再看熱鬧了。我提著一大袋子肉路過了人群,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我好害怕……”
啊,不行啊,根本就做不到呢。我扭頭透過人群縫隙看了看那只德牧,渾身是泥,表面沖著人狂吠,實際上它的眼神已經暴露了它內心無法言語的恐懼。
“讓一讓,讓一讓?!蔽覕D進人群,來到圈子最內,目不轉晴地盯著德牧的眼睛,慢步走上前。
“你要干啥,不要命了?這瘋狗一口下去你就少塊肉!”一個大叔呵斥道。
與幾個拿著棍子的大叔對視一眼,我點點頭,用手心輕輕地壓低他們手里的棍子,“別激怒了它,狗一旦瘋起來,越打越兇,到時候咬了人就不好了,讓我試試吧。”
人們大眼瞪小眼,將信將疑地看著我,放下了棍子。我緩緩蹲了下來,伸出一只手,德牧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但是卻漸漸收起了兇狠的表情,舔了舔鼻子,尾巴也慢慢地放了下來。
我微笑著,眼睛自始至終也沒有離開它的眼睛。就這樣,全程我們對視著,許久之后,它伸脖子嗅著我的手,又向前了幾步,搖著尾巴舔了舔我的手心。我用另一只手輕撫它的頭,回頭笑著看了看人們。
他們議論紛紛,有的說我膽子大,有的說我應該是個訓犬師。只有我自己知道,這是神樹賦予我的特殊能力,我在山谷中的種種善行曾得到神樹的認可,祂讓我在所有生靈的心中都是善良的存在,因為祂也堅信我不會傷害無辜的生靈。
這也就是我為什么會做那樣的夢了。因為在神圣的山谷中回到人類社會,會看到太多比捕獵更加殘忍的事——那就是虐殺——人類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而我是被神樹選中的人,即使回到人類社會,我依舊要盡職盡責——守護一切屬于大自然的生靈。
原來,我生來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