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國歷,二百七十八年。
秦國,臨齊城。
朝陽初升,溫暖的陽光透過一座破廟千瘡百孔的屋頂潑灑在一名衣衫襤褸的十七八歲青年男子身上。他翻了翻身,撩起幾根枯黃的干草。
睜開惺忪睡眼,望了一眼佛臺上手持降魔杖的猙獰羅漢像,懶洋洋的伸了伸腰爬起來,走到門角旁的大水缸攬上幾捧水,抹了一把臉。
他揉了揉太陽穴。走出破廟來到街道上,早市已經(jīng)開始,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叫賣聲,砍價聲不絕入耳。
他來到街角,靠著墻,慢慢的坐下來,微微仰起頭,閉上眼睛帶著絲絲笑意,享受著這早春溫和的陽光?!袄项^,今天怎么樣?”
在他旁邊坐著的是一個老乞丐,前面擺著一個破碗。老乞丐一邊翻弄著花白長頭發(fā)胡子,尋出一個個跳蚤丟進(jìn)嘴里嗶嗶的咬著,一邊嘟囔:“這年頭,乞丐都混不下去了,特別是你這種懶成豬的乞丐,日上三竿還不起床,不是爺爺養(yǎng)著你,早就餓死喂野狗了?!?p> 青年男子沒有睜開眼睛,嘴角弧度稍稍大了一些。他在想起那些事。
三個月前的一天,他還生活在現(xiàn)代的大都市,就像現(xiàn)在一樣的小人物。他在孤兒院長大,不知道父母是誰,那時,他走在江邊正要去參加一個面試,突然間發(fā)現(xiàn)一個小孩溺水在江中掙扎。
他拉住一個路人,“哎,大哥,大哥,那里有人落水了,你趕緊去救他啊?!甭啡诵表怂谎郏骸澳阍趺床蝗ゾ??”
他答道:“不是我不想去啊,是我不會游泳。”
“神經(jīng)病,我也不會游泳啊?!甭啡苏f完頭都不回就走了。
他搖著頭丟下背包,跳下江中,心中感嘆萬分:哎,現(xiàn)在這世道就是冷漠??!人與人之間沒有半分信任。
等到他把那小孩救上岸后,發(fā)現(xiàn)丟在岸邊的背包早已不知所蹤。背包里面是他全部身當(dāng)了。在他找背包的那一會兒功夫,被救上來的小孩也跑了。
他脫下衣服擰了擰水,重新穿上去。暗罵一句,光著腳丫沒走出兩步,就聽到刺耳的剎車聲。然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身穿著一件奇怪的古裝躺在一個破廟了。他爬起來,打量了自己一番,撓撓頭。怎么回事?
忽然看見門口進(jìn)來一個人,正是那老乞丐。
老乞丐看到他,問道:“你誰啊。怎么在我家這里?”
“我姓景名歌,你們是在拍古裝戲嗎?”他疑惑的問道?!耙窃谂膽虻脑挘铱刹豢梢耘芤幌慢?zhí)籽?,畢竟我還蠻帥的,給我個盒飯就行了?!?p> “呸,景歌,小兔崽子還想占你爺爺我便宜?”老乞丐吐了一口口水在他臉上。
他抬手把口水抹勻,心中甚是奇怪。
“我怎么會在這里?我不是在G州嗎?你們在拍什么戲?!彼吹嚼掀蜇ひ彩且簧砉叛b。
“爺爺聽不懂你在說什么鳥東西,看樣子你是想賴在這里不走了,爺爺我寬宏大量,也不趕你。乞丐我就見得多了,但像你這么厚顏無恥裝瘋賣傻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呸。”老乞丐又向他吐了一口口水。
景歌再次抹了抹臉,“大爺,我......”
“呸?!崩掀蜇び质且豢?。
景歌無奈道:“大爺你有話好好說,別動不動就吐口水?!?p> “呸?!?p> “你這樣很不禮貌,很不衛(wèi)生?!本案瓒汩W著。
“呸。”他每說一句話老乞丐都用一口口水來回應(yīng)。
“臥槽,老東西,我忍你很久了?!本案枞虩o可忍,警告道?!澳阍龠@樣我可要吐回去了啊?!?p> “呸,呸呸呸呸......”老乞丐口水像不要錢那樣吐向他,景歌覺得很惡心,落荒而逃,跑出破廟。轉(zhuǎn)了一大圈,驀然發(fā)現(xiàn)周圍的景色大不相同,人都留著長發(fā),身穿古裝,再無絲毫現(xiàn)代氣息。
最后他沉默著回到破廟,跟老乞丐握手言和。他花了好幾天時間去求證,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真的不在原本那個世界上了。不知怎么的來到了這里。
景歌靠在墻角,深深的吸了一口混雜著燒餅香味的清新空氣。景歌對這個新世界的感覺跟對以前的那個世界沒什么兩樣。作為一個孤兒,他沒有太多留戀的,也很能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
“你這種垃圾,簡直是我們乞丐界的恥辱,你看你出來乞討兩三個月了,一口剩飯都討不到,丟不丟人?”老乞丐絮絮叨叨的罵聲把他從沉思中拉回來。
“老東西,今天大爺我就讓你見識下什么叫高級乞丐?!本案枥砹死韥y蓬蓬的長發(fā),吹動著額前的劉海。
“作為一個乞丐,首先你要找到你的目標(biāo)人群,我把乞丐的目標(biāo)人群定位在有錢的少爺大小姐上,他們出手闊綽。得手一次頂你十次?!?p> 老乞丐不屑的看著他呵呵一笑。
“看到那位錦衣公子哥沒有,帶著女孩子在挑胭脂的那個,出門還帶有保鏢,肯定是有錢又大方的人。”景歌指著前方的一個衣著華麗的公子,他正陪一個美艷女子挑著東西,身后跟著三五個仆人。
景歌起身大踏步走向他,神態(tài)從容而自信。
“嘿,這位大哥,你有帶錢出門嗎?”景歌向那錦衣公子打著招呼。
“有啊,怎么了?”錦衣公子納悶地望向他。
“剛好今天我出門忘了帶錢,能不能借我一點(diǎn)。”景歌順勢問道。
“我為什么要借錢給你呢?”錦衣公子奇怪地問道。
“因?yàn)槲覜]錢,是窮人,你那么有錢,為什么不借點(diǎn)給我呢?江湖救急,我景歌來日必有重謝!”景歌答道。
“像你這樣的窮狗,雜碎就不應(yīng)該活在這世上,出現(xiàn)在我眼前惡心我,還想要本公子給錢你?丟了都不給你?!卞\衣公子惡毒的咒罵著。
“大哥,你不給錢就不給錢,請你不要罵人好嗎?乞丐也是有尊嚴(yán)的?!?p> “哎呀,跟這乞丐廢話那么多干嘛。臭死了,趕緊踢開他?!惫痈缟砗竽桥游嬷亲?,厭惡而不耐煩地叫道。
“大嫂,你這么說就不對了......”景歌剛要繼續(xù)。“什么?大嫂?我是他娘親。給我打死他?!蹦桥勇牭酱笊﹥蓚€字勃然大怒。指著景歌大聲叫道。
四五個仆人馬上沖上來,對著景歌拳打腳踢?!皠e打臉呀,唉喲,臥槽?!本案璞ь^鼠竄,身后四五個仆人緊追不舍。
等到景歌回到老乞丐身邊的時候,早已是鼻青眼紫。老乞丐嘲諷地笑了一聲,慢吞吞的起身,尋到一個衣著貧寒的大娘:“行行好吧,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這么大年紀(jì)了真可憐,我沒有銀子,只能給你一個饅頭了。”大娘從布袋里掏出一個饅頭放到老乞丐的破碗上。
老乞丐道了謝回到景歌旁邊,頗是得意的望著他。
景歌一把抓過饅頭,掰成兩半,一半丟回老乞丐的碗里,一半塞進(jìn)嘴里。嘟嘟囔囔的咒罵著剛剛那錦衣公子哥。
“媽的,不給錢還打人。還打本帥英俊帥氣的臉,沒人性,那女子這么年輕,怎會是他娘親呢。想必他老爹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一大把年紀(jì)了還老牛吃嫩草?!?p> 景歌也算長得眉目清秀,但遠(yuǎn)遠(yuǎn)沒他自己想象中那么帥氣,身材消瘦,皮膚黝黑,身高一米七幾,不高不矮的樣子,然而他自戀無比,總是覺得自己一個眼神就足以迷倒萬千少女,所以他總是以本帥哥自稱,簡稱本帥。
“這個世界,只有窮人才會同情窮人,自己沒經(jīng)歷過苦難,便不會懂得別人的苦難?!崩掀蜇び朴普f道。
乞討的生活倒也逍遙自在。景歌和老乞丐回到破廟,躺在干草堆上相互調(diào)侃,談天說地,指點(diǎn)江山,日子過得輕松快活。
“爺爺,小景?!逼茝R外傳來聲音。
“老遠(yuǎn)的就聞到燒雞的香氣,你這龜孫子哪來的錢?又出去干那種偷雞摸狗的事了?”老乞丐張嘴閉嘴就一個龜孫,也不在意那人叫他爺爺來著。
“嘿嘿嘿?!遍T外來人憨厚老實(shí)的笑著。那人約莫二十來歲,比景歌還要稍稍大些,濃眉大眼,高大雄壯,看上去就是個老實(shí)人,就是笑容很奸詐猥瑣。
“葉鑫大哥,什么時候把這手教給我啊,我要去偷富濟(jì)貧?!本案栌鋈ソ舆^他手上的燒雞和酒壇子。
“可以,沒問題。你怎么臉青鼻腫的,被人打了?要不要大哥給你出頭?”葉鑫關(guān)切問道。
“不礙事,本帥只是懶得出手教訓(xùn)那幾個癟三而已,不然用你教我的武功,三兩下全放倒?!本案钄[擺手說道。
葉鑫住在破廟附近,家有年邁老母親,他若有空閑時間,便會到破廟來跟景歌老乞丐喝酒。他身手敏捷,還會一些功夫,時不時就能弄到一些錢來跟他們吃喝。
“那就好,喝酒去?!比~鑫拍著景歌的肩膀。
三人痛喝了一個晚上,景歌酒量最差,最早睡了過去。
恍恍惚惚間,光影交錯,隱約聽聞有很多人在呼喊著他的名字,聲音既陌生又熟悉。他努力地睜開眼,望向夢境中逆光的身影,卻總也無法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