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澤一心虛扯慌,就會眼神閃爍,手就會不由自主地摸后脖子,趙曦雯雖然看不上眼這個兒子,畢竟是自己生的,她哪里不曉得這小王八在弄鬼,臉一下子就拉下來。
余成佑一見趙曦雯臉色,登時就是一個大耳刮子呼到余澤臉上,力道大得余澤連人帶凳滾到地上??!
余澤捂著臉,眼冒金星,耳洞里“嗡嗡”作響,鼻子一熱,手一抹,竟打出了鼻血?。?!
余澤鼻腔一酸,六歲大的人是痛得,委屈得,自己是他們都兒子啊,這樣打?是打死自己的勁兒!
他一咬牙,吼道:“哪個曉得嘛!你打死我,打死我可以了??!”
余成佑一聽,不得了了,覺得自己做為父親的權威受到了挑釁,頓時氣得肺炸,剛要沖上去補兩耳瓜子,他這才想起轉頭看趙曦雯,果然見她臉色黑沉沉的,抿著嘴不說話制止。
余成佑立即改扇為拎,一把把余澤拎起,摜出門去:“給老子滾出去找!找不到們你也不要回家來!!”
“哐啷!”
余成佑把家大門掀關上了。
余澤只能邊抹鼻血邊去找余晴,他早不哭了,心里恨得不行,咬牙切齒,一路踢草摧花地找去。
“哦喲!阿澤,又被打了?”路上,他遇到了周爺爺。
“嗯?!庇酀刹辉趺春靡馑嫉匚孀∧?。
“唉……你啊個人抬嘞爹哦,是咋個回事嘛?”
“沒有的事兒,是我不聽話他打嘞?!?p> 周爺爺叫周友勝,是個十分體面老頭,六十來歲的人了,但他的頭發(fā)永遠干凈整潔的分成斯文人的兩片頭,衣服是棕黃色的毛衣套白襯衣,容長的臉泛著病態(tài)的蠟黃,嘴泛青紫,浮腫的眼袋撐著那雙要閉不閉的眼睛。
周友勝的確是個眼睛要閉不閉的人了,他得了肺結核,村里人都說是晚期了,沒得救,他老婆死得有二十個年頭,自己沒兒沒女,還有一個瞎眼的八十歲老母要養(yǎng),不過早被他送去他姐家住著有七八年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日子也就過一天得一天,用村里人的閑話來講:枉自是個識得幾個狗腳痕(字)的人,報廢了!
一想到這個慈祥,愛對小娃娃笑又有文化的人要死了,余澤是十二分的難過,主要是他家有個黑匣子,可以放好多影片,可有趣好看了,小娃娃們哪個不喜歡啊,都愛跑他家看個夠,有些迷得緊的通常要看到了半夜才回家的,他死了就沒得看,大人們叫這個東西電視機,全村就只他家一家有,想想他就覺得好難過哦……
“周爺爺,你你的咳嗽好點了沒得?”余澤于是就憂心忡忡的問。
“唉……還不就是啊個樣子嘛,對了,大晚上的,你要去哪點哦?去我家看電視去?”
余澤搖頭:“不去了,我要去找人。”
“聽人家講,你家昨天去本家接了個丫頭回來嘛?”
“是了,我就是找她的。”余澤說著,問:“周爺爺,你在路上看見了沒?”
“長啥子樣子咯?”周友勝問。
“白潤潤嘞,扎個小揪辮,個子瘦筋筋,穿一件紅衣服?!?p> “咦?啊個就是你家接來的哦?你還問對人……”周友勝哈哈一笑,接著說道:
“我剛剛兒出來倒水的時候,還正看到鄭家啊個丫頭領著這么個人進她家屋頭去了哩!”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他家對門的人家戶。
余澤聽了,忙謝了周友勝,往鄭家去了……
…………
余澤找到余晴時,這小奴婢正吃飽喝足,和鄭薇打得一片火熱呢,一會子功夫,她倆就好得喲……跟穿條褲子的姐妹似的,這也不怪!
余晴性子軟和冷漠,怯弱弱的,不過卻是個扮豬吃老虎,腹黑的主兒,鄭薇呢,性子爽快熱情,直愣愣的,是個潑辣的主兒。這兩人,恰似如魚得了水,水有了魚,互補合拍得緊了。
“鄭嬸嬸,你肚子里真的沒有小弟弟嗎?”余晴和鄭薇玩累了,靠在婦女的膝蓋上問。
“沒有……”鄭家婆娘笑得很樂:“憨得咯,里面全是水,嬸嬸得了個怪病?!彼闹薮蟮亩亲哟?。
“那我聽人講,大肚子的姨姨都是要生小弟弟的?”
聽見余晴這樣講,鄭薇急了,忙抱住她媽的另一支腿,頭靠上去:“哼!我媽才不生小弟弟呢,她是我一個人的……”
“是是是,你的,你一個人的……你這混丫頭!”昏黃的燈光打在鄭家婆娘的身上,這個女人逆著光坐在里面,輕輕拍了拍鄭薇的頭,用手慈愛地梳著女兒的頭發(fā),鄭薇瞇著大眼睛舒服的享受著……
余晴看著這幕,心口翻騰起尖銳的酸痛起來,她小還不懂,這種情緒叫嫉妒,這種感覺叫無力地遙不可及,不過,那時候的她早就學會控制,早就懂得不期待。
“我也想要一個只是我自己的媽媽……”余晴低頭,吸著鼻子吶吶自語,也不曉得說給誰來聽。
當然,鄭家母女沒聽清,不知所蹤,一走就是五年的余晴母親也沒聽見。
“余晴?。 庇嗲缣ь^,就見余澤推開門,氣得扭曲的臉出現(xiàn)屋里。
他對鄭家母女打了個招呼,上來就抓著余晴的手往外拖,余晴順從地和他出了鄭家的門。
“阿薇,我回去了,改天找你玩?!遍T外,余晴這么說著。
“好嘞!”門里傳來鄭薇清脆的應答聲。
出了門,余澤一把甩開余晴,快步走在前面,并不等余晴,可余晴還是很高興,因為這次她曉得了,自己沒有被拋棄,不會再被送來送去了,她要在這個叫安村的地方長久的住下去了,她有一個家了,還有了一個說得來話的朋友,和一個……不怎么好相處的“哥哥”。
“余澤,你……被打了?”余晴小心翼翼得問。
余澤臉上掛不住,哼了一聲,走得更快了。
余晴跑著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怯怯地,軟軟的說:“對不起……”
余澤一下子不自在了,煩躁起來,不耐煩地對她吼:“煩不煩,唧唧歪歪,我打你了!快點走!”
吼是吼得震天響,不過不曉得出于什么原因,他到是沒甩開余晴拽著他衣服的手,余晴心里鄙視,真是個別扭奇怪的人!
天上圓溜溜的月亮照著這對別扭的“兄妹”,默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