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李樂山恍然大悟,原來今日少林寺如此古怪,并非是對自己有什么敵意,而是其內(nèi)部有人在謀劃不軌之舉。
老僧圓真面露忿色,對寶樹道:“寶樹,你十五歲進入少林,二十年來老衲一直將你視為心腹弟子,未曾虧待于你,你這樣做究竟受何人指使?”
寶樹冷哼一聲,道:“是啊,我入少林二十多年,武功也不弱,如今已是年近四十的人了,卻還是一個守門的知客僧,方丈師伯,你待我實在不薄??!”
圓真道:“看管寺門何等緊要!所有來訪者若無你的允許,根本無法踏進少林一步,職權(quán)不可謂不大,你還不滿足嗎?”
寶樹沉默半晌,點頭道:“不錯,要說這個職務(wù)確實有些權(quán)利,油水也不小,方丈安排我出任此職也是對我的信任,不過在其它人眼中,我仍是個下等僧人,永遠沒有資格參與寺內(nèi)的大事,接觸高深的武藝,那邊圓峰師叔已對我允諾,將來會提拔我成為達摩堂首座,假以時日我也是長老的身份,方丈師伯,你來說說看,兩者究竟孰輕孰重呢?”
此言一出,圓真立時渾身一震,失聲道:“圓峰!果然是他!”
寶樹道:“不錯,論武功才干,你哪一點能跟圓峰師叔相比?圓峰師叔隱忍十余年,暗中布局,為的就是有一天能登頂少林,實話告訴你,如今下院里很多人已轉(zhuǎn)投圓峰師叔,下一步就要開始向上院滲透,我的任務(wù)就是暗中監(jiān)視你,但有風(fēng)吹草動,隨時準(zhǔn)備動手?!?p> 這一番話大逆不道,狂妄至極,此時被寶樹隨隨便便的說出來,顯然有恃無恐。李樂山根本未想過會撞見這等局面,一時間心頭狂跳,偷眼朝圓真瞥去,只見圓真一雙眼睛死死瞪著寶樹,額角的青筋突突跳個不停,沉默半晌,最后輕嘆一聲,緩緩的道:“當(dāng)年前任方丈早看出圓峰胸懷野心,權(quán)欲過重,有違佛家清凈無為之道,因此才將掌門衣缽傳授于我,并一再叮囑我要對此人多加提防,我卻一直不以為然,哪知最后果然應(yīng)驗!不錯,論才干圓峰師弟雄才大略,老衲萬無可及,按理說確實比我更能勝任方丈之位,但少林歷代方丈,無一不是召集所有弟子,在佛祖面前,由前任公開宣布陞位,你們以這等卑劣的手段篡權(quán)奪位,以何來塞悠悠之口?”
寶樹聞言哈哈大笑,搖頭道:“你這老東西果然迂腐不堪,你還不知道吧,就在你閉關(guān)的這半年里,江湖早已天翻地覆,武當(dāng)金風(fēng)帶領(lǐng)各大門派遠征云南,與金陵鏢局聯(lián)盟決一死戰(zhàn),結(jié)果所有人都落入了華天雄的圈套,變成了劫掠國寶的強匪,關(guān)鍵時刻是圓峰師叔力挽狂瀾,將七大門派從官軍的包圍中解救出來,更誅殺了首惡華天雄。這一來所有人無不感其恩德,聽他發(fā)號施令,如今圓峰師叔在武林中如日中天,無人可及,由他來執(zhí)掌少林,可謂眾望所歸,誰敢說三道四?況且你練功走火入魔,后為恢復(fù)功力,強服虎狼之藥,不支而斃,在這個情況下圓峰師叔臨危受命,豈非合情合理?”
這番話猶如一記驚雷,震得圓真呆立當(dāng)場,而李樂山的震驚程度猶在圓真之上,他無法相信華天雄竟已命喪人手!這個消息實令他難以接受,他一直想不通華天雄為什么要陷害七大門派,此次重返中原,除了為七大門派示警外,再就是要將此事查個清楚,倘若寶樹所言為真,那么此案將死無對證,真相永遠無從得知了。而那個圓峰又是什么人?李樂山對這個人一無所知,但光聽寶樹的講述,其所作所為足令他心驚魄動,冷汗淋漓了。
就見圓真狠狠的點了點頭,冷笑道:“看來此事你們早蓄謀已久,半年前老衲遭遇到的那個刺客,想必也是你們勾結(jié)進來的了?”
寶樹哼道:“這是自然,少林寺上院這么多高手,若無內(nèi)應(yīng)的話,誰也不敢孤身犯險來刺殺方丈??!”
圓真輕哼一聲道:“難怪那刺客選擇的時機如此精準(zhǔn),正趕上老衲一個人在禪房中打坐,身邊連個幫忙的也沒有?!鳖D了頓,又道:“若老衲所猜不錯的話,那個刺客就是圓峰本人吧?”
寶樹聞言微微一怔,遂點頭道:“你知道了也沒關(guān)系,那天來的正是圓峰師叔本人,你畢竟是少林方丈,雖然老了卻也不可小覷,圓峰師叔擔(dān)心其它人制不住你,故而親自出馬了!”
圓真嘆道:“爾等處心積慮,看來已是勝券在握了,既然如此,老衲也無話可講,如今我這條命就在這里,你若有本事就來取了,去向圓峰請功吧!”
寶樹獰笑道:“方丈師伯,莫怪弟子心狠,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圓真將頭一昂,雙眼逼視著寶樹,此時寶樹卻有些惴然,要知道圓真畢竟是少林寺的首領(lǐng),雖然功力已毀但余威猶在,絕不能等閑視之,寶樹猶豫再三后終于把心一橫,雙掌一分,直攻圓真胸口。
圓真豈能坐以待斃,當(dāng)即揮掌相迎,二人掌力一碰,寶樹身子晃了晃,圓真卻倒退數(shù)步,一跌而倒,剛要起身,忽然手捂前胸,“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寶樹點頭道:“不愧是方丈師伯,方才我雖然只用了七成功力,但尋常人硬接之下必死無疑,沒想到如今你功力已不足一成,竟還能挺??!”
圓真試了試嘴角的血跡,慘然道:“這大力金剛掌乃是老衲親手傳授,沒想到今日竟自作自受,也罷,能夠死在本派武功下,老衲也可瞑目了,來,我的好弟子,讓我看看你的少林功夫究竟練到了第幾層?”
寶樹冷笑道:“你馬上就會知道了!”說著踏前一步,雙掌挾風(fēng)摜去,光憑凜冽的掌風(fēng)便知這家伙已用上了真力。
眼見兩條人影合在一處,李樂山擔(dān)心圓真吃虧,正要沖過去幫忙,突然間就聽寶樹一聲驚叫,踉踉蹌蹌的向后退去,而圓真也翻身跌倒在地。一時之間二人全都沒了動靜。
李樂山在那邊看個真切,就在方才寶樹出掌的一剎那,圓真右手單指一彈,飛快的點在他手肘的“小海穴”,但此時寶樹掌力已發(fā),圓真也被震了出去,這一下雙方各挨一招,兩敗俱傷。本來圓真那一指就可擊破寶樹的氣門,廢了他的武功,但此時他一身功力十去其九,勉力而為下終于痛失良機。
過了半晌,就聽寶樹深深的吐納數(shù)下,嘖嘖嘆道:“好個圓真,難怪你死到臨頭還如此鎮(zhèn)定,我早該想到,你一生浸淫少林武學(xué),對本派所有武功自然了如指掌,我用少林武功來對付你,根本是班門弄斧,自找苦吃。不過你莫要得意,我還是可以取你性命!”說到這緩緩起身,一步一步朝圓真走來。
圓真一驚非小,沒想到對方這么快就恢復(fù)過來,眼見寶樹攻勢又起,沒辦法只得緊咬牙關(guān),力拼強敵。兩個人拳來掌往,二度斗在一起。
由于寶樹已然受傷,因此再不敢魯莽,一招一式小心翼翼,生怕對方突然使出什么厲害的絕技。
圓真自知體力有限,本想快速的將對方拿下,誰知一經(jīng)交手忽然發(fā)現(xiàn)對方用的竟不是少林武功,而是崆峒派的形意六合掌,這寶樹少年時便投身少林,二十多年來幾乎足不離寺,他為何會用其它門派的武功?想到這當(dāng)即往后一躍,伸手一攔道:“等一下,你這根本不是少林武功!”
寶樹陰測測的一笑,說道:“不錯,既然少林武功制不住你,我只好想點別的法子了!”
圓真道:“你為什么會其他門派的武功?你這套掌法是跟誰學(xué)的?”
寶樹道:“你倒來猜一猜?”
圓真雙眉緊皺,微一沉吟,忽然明白過來,大聲道:“原來如此,難怪你會向圓峰投誠,這六合掌是他傳授你的吧?”
寶樹微微一怔,哼道:“算你有眼力,圓峰師叔可不像你們這般小器,什么玩意都掖著藏著,舍不得傳授給我們!”
圓真正色道:“這是少林自古以來的規(guī)矩,對于傳功授技有嚴格的約束,須知越高深的武功,修練的風(fēng)險也越大,一個不慎極易走火入魔,反傷自身,爾等修為不夠,有些武功傳給你們反而有害無益!”
寶樹知道此言非虛,沉默了一陣,隨后眼神一凜,厲聲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用,圓真,你受死吧!”通過方才的試探,他看出對方確已到了強弩之末,遂放開手腳,對著圓真發(fā)起狂攻。
圓真不敢與之硬拼,當(dāng)即腳踏奇步,憑著玄妙的身法與對手周旋。寶樹攻勢雖猛,一時卻也無法得手。然而圓真心中明白,這樣終非長久之計,耗得越久自己就越危險,因此暗暗將僅存的功力凝聚于右手,準(zhǔn)備尋個機會出來蹈隙而進,只要能擊中對方要害,便可反敗而勝!
然而寶樹卻也不傻,看出對方左掌詳攻,右手蓄勢以待,心想索性將計就計,故意賣個破綻給對方,只要避開對方致命的一擊,自己便可趁勢反撲。
雙方各懷心機,斗智斗勇,眼見寶樹一招“白鶴亮翅”橫掃而來,圓真急忙倒轉(zhuǎn)身形,回頭見寶樹收招稍緩,胸前中門大敞,圓真眼見機不可失,當(dāng)即右手二指一駢,一股勁風(fēng)直向?qū)殬湫乜谪炄?。不料寶樹早有?zhǔn)備,只見他含胸收腹,身子往后一弓,輕描淡寫的避開了圓真的攻勢。正當(dāng)他運足真氣,準(zhǔn)備著手反擊之際,突感背心一緊,整個身子立時酸麻無比,未等有所反應(yīng),胸口膻中大穴已被圓真一指點中,那正是寶樹的氣門要害,圓真這一指也是拼盡了全力。命門一破,寶樹登時全身委頓。倒地前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年輕的男子不知何時已出現(xiàn)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