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蓮娜環(huán)顧全場,冷笑道:“哪一個有膽子過來殺了我,這個族長就是誰的!”
一言發(fā)出,全場鴉雀無聲,很多花腰族人一點點往后退去,顯然對烏蓮娜懼意甚深。
李樂山暗忖:以武稱王,看來這是尚武的苗族共同的習俗。
巴天龍此時大感為難,他們九黎族與花腰族同屬苗峒,作為同族盟友,與烏蓮娜的關系一向不壞,此時眼看著她遇到了麻煩,有心過去幫忙,但知道此事牽連極大,實非自己能夠擔當,一時間無法可施,急得連連搓手。
就在此時,忽見蘭姨縱身上前,大喝道:“我來殺你!”,說著舉刀向烏蓮娜斫去,烏蓮娜側身一閃,那蘭姨也忌憚她身手了得,一擊不中,立即向旁邊躍開。周圍很多族人一見蘭姨帶頭出手,紛紛手執(zhí)兵刃,圍攏過來,烏蓮娜的六名侍婢立刻聞風而動,聚集在主人身旁,凝神以待。
雙方相互對峙,誰也不敢冒進。烏蓮娜眼珠轉了轉,對身前的侍婢道:“你們都閃開吧,就憑這些人也能傷得了我?”
蘭姨見狀大叫道:“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這么多人怕什么?一起上!”她這么一煽動,有些支持她的族人躍躍欲試起來,烏蓮娜一聲輕叱,突然沖向人群,站在最前面的兩名族人猝不及防,被烏蓮娜手起刀落,一并撂倒,輕松得好似砍瓜切菜一般。巴天龍暗暗點頭,心想:好厲害的女子,我在苗峒號稱第一勇士,若是單打獨斗,真未必勝得了此女!
花腰族人本就對烏蓮娜心存畏懼,此時見她一上來就劈翻二人,不留半點情面,誰還敢過去送死?紛紛轉身向屋外逃去,蘭姨趁機叫道:“屋里狹窄,咱們去外面決斗!”
烏蓮娜哂笑道:“出去就出去!還怕你不成!”身形一晃,如一只輕捷的雨燕躍出門外。后面巴天龍、李樂山、梅玉等人一合計,此時對方內訌已起,不如索性坐山觀虎斗,視結果再做計較。
等三個人走出屋門,只見外面塵土飛揚,雙方已戰(zhàn)在一起。烏蓮娜在人群的圍攻下輾轉騰挪,如穿花蝴蝶一般來去自如,雖以一敵眾卻毫不落下風。反觀對手眾人,除了那蘭姨還敢放手一搏外,其它族人一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畏手畏腳,根本未盡全力。烏蓮娜全部精力八分放在蘭姨身上,只留出二分來對付其它人,此刻只要她招呼一聲,讓那六名侍婢加入戰(zhàn)團,轉眼便可奠定勝局,但她存心當眾樹威,要憑一己之力剪除叛首,震懾族人。而那蘭姨也豁出一切,雙方翻翻滾滾數(shù)十合,戰(zhàn)至分際,忽然人群中多出一人,只見他動作詭異。在旁人的掩映下,一點一點,慢慢向烏蓮娜靠近。
李樂山一眼瞅個正著,正是那個徐夢龍。知道這個家伙最是可惡,所有這些麻煩皆由此人而起,此時見他鬼鬼祟祟的又要使壞,正準備提醒烏蓮娜留神,就見那徐夢龍突然雙手一揚,一蓬黑色的鋼針疾向烏蓮娜打去。
烏蓮娜倉促中閃身欲避,怎奈距離實在太近,兼之那些鋼針又疾又密,雖躲開了絕大多數(shù),卻仍被一根鋼針射中肩頭,烏蓮娜微一分神,正要將鋼針拔去,忽然腳步一踉,只感那中針的地方又癢又麻,不由暗叫不妙,知道對方的鋼針都已淬了劇毒。
蘭姨在旁邊看得分明,興奮的叫道:“這賤人中了暗器。大伙兒快絆住她,毒性很快就要發(fā)作啦!”
她這么一喊,很多花腰族人立時來了精神,紛紛晃著手中的兵刃,大呼小叫的圍攏上前,看情形像在獵捕一頭野獸,烏蓮娜知道此刻形勢危急,遂手下加力,拼命向外突圍。她雖然中了毒,但聲勢不減,那些族人色厲內荏,誰敢靠近半步?眼瞅著烏蓮娜即要沖出包圍,那蘭姨怒不可遏,大喝道:“一群廢物,都給我閃開,看我取她性命!”說著縱身形一刀劈去。
烏蓮娜俯身避開,跟著刀隨身走,還了一招。蘭姨舉刀招架,二人你來我往,斗了五六個回合。烏蓮娜少年時曾得異人傳武,以至于年紀輕輕身手已在族中鶴立雞群,那蘭姨雖然兇狠,但畢竟較烏蓮娜遠遜,幾個照面一過,立時相形見絀,就在她顧此失彼,力不從心之際,忽然發(fā)現(xiàn)對方刀法漸亂,步伐虛浮,動作越來越不成章法。
徐夢龍眼見及此,高聲叫道:“毒氣開始發(fā)作了,她這就快不行了!”
烏蓮娜聞言一聲怒叱,彎刀猛地一揮,直向徐夢龍擲去,徐夢龍嚇得急忙縮頸藏頭,險險避開,不料花腰族的苗刀形如新月,獨特的造型別具奧妙,一擊不中,竟在空中打了個旋飛了回來,趕上此時徐夢龍剛好起身,鋒利的刀尖在他脖頸上一劃,登將血管切斷,一時間鮮血狂飆,徐夢龍一聲悲鳴,當場斃命。
蘭姨在旁邊看個真切,木然半晌,驀地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厲叫,瘋了一般撲向烏蓮娜,此時烏蓮娜神志逐漸迷亂,但畢竟多年來勤修武功,遇到危險,進退趨避已成自然,本能的往后一縱,避開了對方致命的一擊,不料腿腳酸軟,一跤坐倒在地。那蘭姨恨她已極,哪有半點遲疑,苗刀舉起,照著她頭頂狠狠劈去。
此時的烏蓮娜中毒已深,四肢無力,眼瞅著再也無法避開。巴天龍大聲驚呼,想去解救已然不及,千鈞一發(fā)之際,就見一個身影飛身縱至,橫里一掌,啪的一下將蘭姨的苗刀擊飛。
蘭姨大驚,抬頭一看,竟是那個叫李樂山的漢人,不由勃然大怒道:“你要干什么?”
李樂山道:“你殺了她,我們去哪里尋找血蜂蜜漿?”
那蘭姨大聲道:“那個漢人的下落我知道,我先宰了這個賤人,隨后立刻帶你們過去?!?p> 李樂山冷冷地道:“你先前為何不說?”
蘭姨一時語塞,那六名侍婢趁著這個機會齊搶過來,擋在烏蓮娜身前。蘭姨心中一急,當即向四下高呼道:“你們都站著干什么?烏蓮娜就快不行了,大伙一齊上,將這賤人斃了,誰殺了她誰就是族長!”
那些花腰族人只畏懼烏蓮娜一人,對李樂山等人并不放在眼里,此時見烏蓮娜已無抵抗之力,當即一擁而上,六名侍婢忙舉刀相迎,一時間雙方乒乒乓乓戰(zhàn)成一片,李樂山抬手踢足,擊倒了兩名花腰族人,俯身詳察烏蓮娜的傷勢,只見她左肩高高腫起,臉色很不自然,看樣子再不服解藥的話,不用旁人下手,她也支撐不住了。就在此時,烏蓮娜忽然睜開了雙眼,定定的望著李樂山。
李樂山道:“烏蓮娜,你身上有沒有解藥?”
烏蓮娜從懷中取出個小瓶,拔去瓶塞,從里面倒出一粒藥丸,放在口中吞了下去,說道:“沒關系,我常年與蛇蟲為伍,這點毒奈何不了我,李大俠,我求你一事!”
李樂山道:“你說!”
烏蓮娜低聲道:“你救我逃出此地,我告訴你那漢郎的下落,不要聲張,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李樂山心中一動,抬頭看去,見四周激戰(zhàn)正酣,蘭姨的支持者雖多,但那六名侍婢個個身手矯健,驍勇異常,雙方勢均力敵,殺得難解難分。李樂山朝巴天龍與梅玉連使眼色,示意他們在此掌握局勢,隨后伸手將烏蓮娜的身子扶起來,半托半攙,急往寨外沖去。
蘭姨見狀大叫道:“快攔住那兩個人,莫讓那賤人逃了?!睌?shù)十名花腰族人緊隨而上,李樂山也無兵刃,一手攬著烏蓮娜,一手出掌如風,花腰族的女人雖然勇猛,但誰能擋得住他一招半式?
那蘭姨見勢不對,提起頸子上的竹筒放在口中一吹,一排吹箭疾向李樂山射去,李樂山頭都不回,把烏蓮娜抱在身前,只顧向前疾奔,那些吹箭全射在他背后的皮盾上。待蘭姨從驚愕中反應過來,李樂山早帶著烏蓮娜沖到了村外。
烏蓮娜虛弱的道:“不要停,繼續(xù)向前跑,我給你指路?!?p> 李樂山按照她的指點一路穿林跳澗,片刻間已奔出數(shù)里之遙,眼見前方出現(xiàn)一泉溪流,此時那些花腰族人早被遠遠甩開,只聽烏蓮娜道:“差不多到了。”
李樂山將烏蓮娜放下來,眼見她臉色越來越不對勁,知道情況并不像她說的那么簡單,不禁關切地道:“你要不要緊?”
烏蓮娜擺了擺手,說道:“不用管我,沿著這溪水上去,有一座草屋,便是我那朋友的住處?!?p> 李樂山扶著烏蓮娜一路前行,果見前方出現(xiàn)了一座草屋,此時烏蓮娜顧不上身子虛弱,咬著牙快步奔向那草屋,邊行邊喊:“韓公子,你快跑吧,我的族人要來殺你了!”
李樂山一怔,這才明白她是自知大限臨頭,死前舍命前來給情郎通風示警,一時間直覺自己受了利用,但同時也感嘆此女用情之深!
就見烏蓮娜奔到草屋前一把推門而入,很快又轉了出來,倚著屋門,怔怔的道:“他不在這里,看來是已經(jīng)走了,好極了,好極了!”一邊說著一邊點著頭,臉上露出欣慰的神情,但這神情很快就轉成了深深的落寞,身子也慢慢向下滑去。
李樂山趕忙過來一把將她扶住,只見她長長的睫毛下淚光閃爍,喃喃的道:“我還是沒能再見他一面!”
李樂山看得心酸,知道她是想與情郎一齊離開苗疆,遠走高飛,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來安慰。
就在此時,忽聽旁邊林中微微一響,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咦,烏蓮娜,你這是怎么了?”
烏蓮娜渾身一震,一下從李樂山懷中掙了出來,驚喜的道:“韓公子,原來你還沒走?”
李樂山回頭望去,就見不遠處站著個年輕的漢家青年。只見他二十左右的年紀,眼大嘴小,身材苗條,尤其是兩只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相貌清秀便是女子也多有不及。
一時間李樂山有些發(fā)懵,只覺這張臉十分眼熟,究竟在哪里見過呢?正詫異之際,那人卻“啊”地一聲大叫,兩只大眼直瞪瞪的望著他,整個人也僵在了那里。
驀地李樂山心頭一震,認出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年輕人非是旁個,竟是那個心高氣傲,武藝超群,已失蹤半年之久的韓玉鶯,只不過此時的她已換了一身男裝,全無半點少女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