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安親王遣了個小太監(jiān)去賢妃宮里給李言蹊傳信,只說在宮門口等她一同回家。
李言蹊辭別了賢妃,帶著琉芷兩人徑直出宮。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安親王等在宮門口,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走過去,聲音帶了些說不出的輕快愉悅,“阿爹?!币话淹熳“灿H王的手臂,還不忘將臉在安親王衣袖上蹭了蹭,“阿爹每日這么早上朝,一定很疲憊吧。蹊兒才今日起得稍微早些,就覺得困倦得不得了?!?p> 安親王原本有一肚子話要說,最后在李言蹊這一番不算撒嬌的撒嬌下通通咽回了肚子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嘆道:“既覺得累,咱們這就回家?!绷疖埔^來扶李言蹊上馬車,安親王抬手?jǐn)r了,親自將李言蹊攙了上去。
馬車門關(guān)上的一瞬間,李言蹊立馬坐直了身子,一副精神無比的樣子,半點也沒有剛才的頹廢。安親王見她這個模樣,便曉得她剛才不過是在人前裝個樣子罷了,原本已經(jīng)咽回去了的話此時又到了嘴邊,不吐不快,“蹊兒,這等事乃是他們自己犯錯,你又何必?fù)胶瓦M(jìn)來,若是讓皇帝因此忌憚于你,豈不是得不償失?!?p> “阿爹?!崩钛怎柙诎灿H王身邊規(guī)規(guī)矩矩坐好,聽她說完不由笑道:“犯錯的是大將軍、中書令和那禹城城守,騙賬本、遇刺的是二殿下,懲罰他們的是陛下,不管怎么看,蹊兒在這件事里都只是個無關(guān)痛癢的小角色,難道二殿下來問我要些與眾不同的藥,我還有不給的道理?給了也能因此牽連到我不成?阿爹你放心,蹊兒做事有自己的打算?!蓖A送?,回頭目光悠遠(yuǎn)的往皇宮的方向遙遙一望,“更何況,陛下若是要遷怒于我,總會找到其他更加光明正大的理由,咱們這位陛下是什么樣的人,阿爹您不是應(yīng)該比蹊兒更清楚嗎?!?p> 安親王嘆了一聲氣,“是。阿爹只是怕你牽扯進(jìn)這權(quán)利爭斗的漩渦之中,不能自保?!?p> 李言蹊笑了笑,“阿爹,從出生起,這一切就是注定了的,蹊兒又如何能置身事外?您放心,橫豎我能護(hù)住自己不受其害?!?p> “雖如此說,但你才回來不過數(shù)月,已兩歷生死,叫阿爹如何能真正放心?”安親王面上憂慮半點也沒有減少,慈愛的看著李言蹊道。
“俗語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阿爹,蹊兒的福報都在后頭呢?!彼蜃烨逄鹨恍Α0灿H王便不好再說些什么,只叮囑她萬事小心,又給她講些家里弟弟妹妹們的趣事,惹得李言蹊笑聲連連。
李言蹊并沒有跟著安親王直接回王府,而是自己下了馬車去逛了逛長安街市。
不出意外的,在城門內(nèi)一個拐角的角落處見到了兩張曾有一面之緣的滿是污垢的面龐。
正是曾經(jīng)禹城的那一對小乞兒。
慢慢行至二人面前,大些的那個孩子見面前停了兩雙精致的繡花鞋,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先是有些疑惑有些期許,在看清李言蹊的容貌后,眼里爆發(fā)出巨大的驚喜來,繼而一雙眼里頃刻之間蓄滿淚水,拉著小一些的孩子“噗通”就跪在了地上,聲音都有些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姐,姐姐,我終于見到你了?!?p> 琉芷驚訝的看了李言蹊一眼,不曉得何時她竟然還當(dāng)了這個小花臉的姐姐。
“你來了?!崩钛怎栊α诵Γ瑥澭鼘⒛呛⒆永似饋?,語氣平靜沒有半點驚喜,倒像是問候一個久別的故人。這樣的語氣,更是讓琉芷驚訝,讓小孩子受寵若驚。
“姐姐你說過,若是我要改變現(xiàn)狀從此不愁吃住,就自己到京城里來找到你,現(xiàn)在我做到了?!闭f著,右手就往懷里伸,似乎是要從衣服里拿出什么了不得的東西給李言蹊。琉芷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卻只看到李言蹊拉住了小乞丐的手,阻止他繼續(xù)拿東西。
琉芷與小乞丐神色同步疑惑的看著李言蹊,李言蹊勾了勾嘴角,“你記住了,那東西是你的,一直是你的,從你出生起就是你的。”她一連強調(diào)了三遍,小乞丐卻很是忐忑不安,“可是,那明明是姐姐你……”后面幾個字并沒有說出來,因為李言蹊已經(jīng)變戲法似得從琉芷懷里掏出來一包點心,打開遞到了小乞丐面前,成功的阻止了他接下來即將說出來的話。
“你不用說,只聽我說就好。”李言蹊摸了摸小點那個孩子的頭,不時幫他擦了擦嘴角沾上的點心碎屑,聲音輕而和緩,“你還記得你的母親是誰,長什么模樣嗎?”兩個孩子都在搖頭,她嗯了一聲,道:“你可愿意聽我講個故事?”
小乞丐不斷的往嘴里塞著點心,聞言遲疑片刻卻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這個角落,并沒有太多的行人,只偶爾可以看見幾個乞丐目光探究又羨慕的投過來,卻并不敢靠近,因此也不用擔(dān)心有人將他們的對話,或者說將李言蹊的這個故事聽了去。
李言蹊講的是一個憂傷無奈又冰涼的故事,因她的聲音清甜,倒是抵去了不少蒼涼之感,但也讓聽的人有所感懷。
小乞丐聽她講完,目光定定的落在李言蹊面上,許久,艱難的吐出來幾個字,“后來呢?”
“后來……”李言蹊抬頭望天,湛藍(lán)湛藍(lán)的天空漂浮著幾朵白云,以緩慢的速度變換著形態(tài),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已完全失去了它最初的模樣,如同新生一般,過去如何不能追究,“后來,她的孩子淪落街頭,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小乞丐?!?p> 琉芷目瞪口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小姐,你是說……?你怎么知道的?”
“幾年前,與師父外出的時候曾經(jīng)救下過一個女子,這些,都是她的經(jīng)歷?!崩钛怎璧皖^輕柔的撫著小乞丐的頭,良久,問他,“這是我給你的唯一的機會,你可愿意接著?”
小乞丐堅定而不遲疑的點了點頭,既然這是他唯一的機會,是他命里注定的波折,他已沒了別的親人,何不堵上性命去拼一把。贏了,從此錦衣玉食后顧無憂;輸了,也不會比如今的境遇差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