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此時覺得,這才是李言蹊該有的態(tài)度與做法,她若是真的因為李婉心的緣故而讓那個丫環(huán)改名,那樣的李言蹊才不是他認識的李言蹊。他笑了笑,李言蹊,果然是個不能以常人的眼光看待的姑娘。
他看上的姑娘。
可他卻又總覺得,李言蹊對李婉心,似乎有一種說不清的恨意,這種想法只持續(xù)了片刻就被他打入冷宮。李言蹊與李婉心甚至不曾見過,聽李誠說她剛滿月就被梨花谷的掌門抱入谷。而李婉心,是在李言蹊離開王府后一個月出生,僅有的交集也就是安親王妃離世之后那短短的時間之內(nèi),這短短數(shù)日,她們二人年紀小小,又哪里來的怨恨呢。
周靖最后換了個方法問道:“只是師叔似乎并不喜歡李二小姐?”
李言蹊沒有回答他,一路沉默。在周靖幾乎以為李言蹊或許因為他這個愚蠢的問題在生氣的時候,李言蹊的聲音卻淡淡的傳入耳朵,“我與她從來不曾認識,又何談喜歡呢?”
不曾認識,不會喜歡。
有的,只是隔著八年的怨恨與不可割舍的那一絲血脈相連。
但那又如何呢,她只是回去,索命,而已!
李言蹊陪臨安郡王、王妃用過早膳,將琉芷小心翼翼千叮嚀萬囑咐不可丟了的百歲丹呈給兩位老人,又細細的交待了使用方法,再被王妃拉著說了一早上的話。眼看著就到了午時,與王妃提了要帶走婉兒的想法,王妃并沒有推辭,笑呵呵的讓她盡管帶走,又關(guān)懷道:“蹊兒你久不曾回家,安親王府現(xiàn)在乃是韓側(cè)妃掌管王府內(nèi)務(wù),你回去,身邊只怕沒個貼心的奴婢,不如帶琉素回去吧,她倒是個心細的?!?p> 李言蹊專心的給王妃捶著背,聞言笑道:“外婆您也太操心了,琉素姐姐伺候您伺候慣了,要真跟蹊兒走了,蹊兒怕您用別的人用不慣?!庇职参康溃骸巴馄拍判模鑳荷磉呉彩怯匈N身丫環(huán)的,只是有別的事沒能和蹊兒一同來拜見外婆。她也是個心細聰慧的,外婆不用擔心?!蓖蹂c了點頭,這才道:“外婆也是擔心你初回王府,若是身邊的人不厲害心細,怕你被王府那些勢利眼的小人欺負。你從小在山谷里長大,不曾見識過內(nèi)堂婦人勾心斗角的手段?!?p> 李言蹊由衷的笑了笑,手勢輕柔的幫王妃捏肩,“外婆,這些您都不用擔心,好歹蹊兒也是先皇親賜的一品郡主,有封號有封地。在王府,除了父親,誰又敢給蹊兒臉色呢?”
王妃這才點了點頭,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快午時了,蹊兒你既然還有別的事,就回去吧。”她縱然舍不得,卻也明白,小小的臨安郡王府,攔不住她即將展翅高飛的外孫女。
天空碧藍如洗,一望無際,她也向外看了看,感念外婆的細心與體貼,笑了笑,也不曾多說什么,重新走到王妃面前,跪下,“蹊兒不孝,拜別外婆?!币稽c也不拖泥帶水,在外人看來,她這簡直干脆得有些冷血了。
李言蹊又去辭別了臨安郡王,最后拎著兩個累贅離開了王府。李言蹊并沒有第一時間回云清客棧,帶著周靖和婉兒在臨安街上四處走動。婉兒有些不解的看著李言蹊的背影,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卻又不敢問。再偏頭看一看站在李言蹊身后走在她前邊的周靖,更是不解。反倒是周靖跟著在相同的街道上來來回回走了幾轉(zhuǎn)后察覺到不對,立即走到李言蹊身邊,指著右手邊一個賣傘的小攤,道:“師叔,這條道我們已經(jīng)走了四次了,你……該不會是還沒想好要去哪兒吧?”其實,他內(nèi)心更想問的是,你該不會是不認識路了吧?但他周靖,向來不是如此不識時務(wù)之人,他懂得,這個時候就算李言蹊真是不認識路,他也得給她留下面子,以后才好相見嘛。
李言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看見那賣油紙傘的姑娘有些眼熟,皺了皺眉,這才道:“聽說臨安有個紅袖樓,本想著過去看看?!鳖^疼的捏了捏鼻梁骨,繼續(xù)道:“誰知道不認識路了?!敝芫敢宦?,樂了,他原本想著給她留個面子,誰曾想她自己倒是毫無顧忌的說出來了。不過這樣也好,他笑了笑,轉(zhuǎn)身指著身后的路,道:“紅袖樓這地方,我也聽說過,似乎在一個叫天水巷的小巷子里。師叔,咱們走錯了方向。”
李言蹊大喜過望,一把抓住了周靖的衣袖,眨巴眨巴眼,一雙水盈盈的眼睛將周靖看定,“你認識路?快快快,帶我過去?!币话炎е芫妇屯白?,周靖哭笑不得的站在原地,繼續(xù)指著相反的方向,“師叔,你好歹也換個方向?。 崩钛怎枧读艘宦?,轉(zhuǎn)過身來繼續(xù)走,邊走邊對婉兒道:“你去云清客棧,找一個叫琉芷的姐姐,就在那兒等我吧。”
打發(fā)走了婉兒,才一把放開了周靖的衣袖,又自顧自的整理了一下自己一點也不皺的衣擺,斂眸道:“你在前邊帶路吧?!敝芫笇λ蝗晦D(zhuǎn)換的態(tài)度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猶自怔怔的看著被李言蹊握皺了的衣袖,片刻后看了一眼婉兒離開的方向,笑道:“你就放心讓她自己回去,萬一跑了呢?”
李言蹊笑了笑,目光平視前方,聲音卻是毋庸置疑的肯定,“她不會?!?p> 周靖嗯了一聲,看著她,又看一看前方的路,道:“走吧,我?guī)熓暹^去?!弊匀欢坏纳焓秩坷钛怎瑁焕钛怎杪月詡?cè)身躲過了,他也不覺得難為情,道:“怕師叔不認識路,走丟了?!?p> 李言蹊哦了一聲,淡淡道:“丟不了,走吧?!迸R安,她來過許多許多次,但她,不能讓周靖知道。她此時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人,不認識路才是正常。
兩人一路無言,周靖便想著要說些什么打破沉默,“你怎么確定她不會跑?”這個她,自然是指婉兒了,他還不太習慣叫別的人這個名字。
李言蹊扭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你似乎對我給她起的這個名字還有很大的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