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無邊黑暗
國公府的下人們這回可真覺著今年國公府怕是犯了太歲了,先是莫名其妙地就被下令要搬回徽州,這還沒過幾天安穩(wěn)日子,國公大人便被人暗殺險些喪命,好不容易從閻王爺那兒撿了條命回來,還沒高興個幾天,便飛來橫禍被下毒毒發(fā)身亡??晒膺@些,老天爺似乎仍舊覺著不過分,竟然還讓他們府上的獻(xiàn)王吐血昏迷,大夫來了也連連搖頭,一副無計可施的模樣。
可要說整個國公府最心急如焚的恐怕就是宋玉隸了,自從七弟突然昏倒后,他便將整個徽州的大夫都請了過來,可無一不是搖頭嘆息,只說獻(xiàn)王身子里的兩味毒先前還能互相克制,可如今獻(xiàn)王急火攻心,又郁結(jié)于心,是以這毒便入了心肺,才讓獻(xiàn)王吐血不止。只單單是一味毒,尚能有法子解,可這兩味毒都皆為罕見,實在是無計可施。
宋玉隸一邊差人去找先前救了七弟一命的大夫,另一邊讓柳明快馬加鞭請示父皇讓七弟即刻回宮救治。瞧著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的七弟,宋玉隸面色凝重,倘若七弟出了半點差池,他一定不會繞過皇后那幫人。突地便想起了被秦淮陽關(guān)在了大牢里的奕歌,這事怎么會和奕歌扯上關(guān)系呢?奕歌的身世雖不單純但必定不會和皇后在一伙,當(dāng)時在那林子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讓奕歌一個人急匆匆地就跑回來了?
但事有蹊蹺,宋玉隸盡管也不愿意相信奕歌會是主謀,但若不是有確鑿的證據(jù),以七弟的性子又豈會舍得將奕歌關(guān)到大牢里,如今這事也只能交給秦淮陽去查了,想他一個大理寺少卿,查這么樁案子定然不在話下,既不會污蔑了奕歌,也不會像他同七弟與奕歌有了感情而影響了判斷,若是查清楚是冤枉的,過幾日再放出來便是了。再說以七弟如今的樣子,只怕也會惹奕歌著急,就讓她在大牢里,也能省的自己還要擔(dān)心她。
可宋玉隸千算萬算都算漏了一點,秦淮陽是國公的得意門生,這個得意門生,一生都只想著效忠自己的老師,在他眼里沒什么比老師更為重要的。如今讓他抓到了謀害老師的主謀,他心里的一腔怒火和積怨豈有收斂的道理。
幽暗而潮濕的大牢里,不時傳來一陣鞭子劃破空氣擊打在肉身上的“啪啪”聲,接憧而來的是一聲比一聲更為微弱的細(xì)哼,似乎被打的人連大聲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若不說,這鐲子到底從哪兒來的,被打死了也是你自找的?!?p> 不帶任何感情的話語傳入到奕歌的耳朵里,讓她已經(jīng)快要崩潰的意識稍稍回了點神,她想要弄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聽到鐲子,她便費勁地抬起頭,睜著滿是血污的眼,看見了被審問自己的人捏在手里的玉鐲,上面的龍鳳仍舊光彩照人,似乎并沒有受到這大牢昏暗光線的影響。
這鐲子?奕歌自然知道這鐲子就是前幾日巴爾送給自己的,難道就因為自己戴了這看似貴重的鐲子便犯了罪么?就因為她不過是下人而戴了如此好看的鐲子就要受這般罪么?
“我,不知道?!?p> 但奕歌直覺沒這么簡單,抽在自己身上的每一鞭都比前一夜的要重的多,似乎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想就這么活活地將她抽死。她早已感覺不到鞭子抽在身上的痛了,原來痛到極致后,再多的痛苦都感受不到了,只是身子沒有片刻地休息,每時每刻都在像被人狠狠撕裂著的疼痛中。如果不是對她有極大的怨恨,怎么會下了死力氣來抽她呢,就像想把自己心里的不滿和憤懣都發(fā)泄在她身上。
她雖然不知道一個鐲子為何讓這個男人如此動怒,但必然是不小的問題,這鐲子是巴爾送的,但卻是巴爾從別人那里買來的,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這鐲子有什么問題,自己一定不能把巴爾供出來。
“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似乎從牙縫里蹦出來的幾個字讓奕歌知道,自己的回答算是徹底惹怒了他,也許自己再說一句不知道,下一鞭子便真的能要了她的命。奕歌也只是身子微微顫了顫,沒有絲毫猶疑地回道,“我,就是,就是從,一個一個攤販那兒,買的,不值錢。”
光是說這一句話便耗光了奕歌積攢了許久的力量,接著便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喘氣聲。原以為會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卻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來,心里正要松一口氣,卻感覺到自己被鐵鏈捆著的手沒了束縛,似乎有人把鐵鏈給松開了。身子兩邊站了人,似乎是知道奕歌已經(jīng)沒了走路的力氣,一人架著奕歌的一個胳膊便往外走。被抬著的奕歌,身上許多裂痕都大幅地撕裂開來,宛如被人活生生用手剝皮的疼痛讓奕歌早已流干的眼淚又從眼眶里跑了出來。
好似是隱忍了多時的淚水,這一哭便再也止不住了,就連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難受,是為了這已經(jīng)沒有一塊好肉的身子而哭么?若是這樣,昨天晚上怕是已經(jīng)哭死過去了吧。只有她心里的聲音在說著,若是宋哥當(dāng)真有半點把她放在心上,就不會舍得讓鞭子如此無情地抽打著自己。
小時候,自己只要是磕著碰著,自己倒覺著無所謂,可悟念師太總是著急,不是拿了藥酒給她擦便是心疼地捂著她受傷的地方,倒好像是傷在她身痛在悟念師太的心上??勺约簜闪诉@樣,宋哥,你會疼么?你可還記得,你說這世上總有你會護(hù)著我的,她信了啊。在被關(guān)進(jìn)大牢的那一剎那,她知道宋哥會來接她的,會笑著說,讓你調(diào)皮了吧,關(guān)進(jìn)大牢里好好反省反省。當(dāng)?shù)谝槐蕹樵谧约荷砩蠒r,她仍然信著,想著宋哥或許不知道自己被關(guān)了進(jìn)來。第十鞭,宋哥也許是被什么事情耽擱了。第二十鞭,也許是天色晚了,宋哥歇下來了,府里的下人沒來得及和他說呢。第三十鞭,也許。。。直到她不停地從昏迷中被冷水澆醒,她仍然信著,那樣一個會從背后抱著她呢喃低語的宋哥,怎么會騙她呢?
直到此時淚水從心里跑出來,她才好似從一場美夢里醒了過來,自己所受的鞭子要打醒的可不就是沉醉在夢里還幻想著不愿醒來的可笑的人兒么?她以為他喚他歌兒,是因為她在他心里總說得上是一點特別的,可卻忘了,他的那聲歌兒,不過是因為巴爾喚她“狗兒”罷了。她以為他給她承諾,是當(dāng)真想同她度過一生,可他說完后的笑意怕是在嘲笑當(dāng)時的她竟當(dāng)了真吧。她以為他日夜讓她陪在身旁,或許是有那么一些離不開她的,可若是換了旁人也能如此吧?到頭來,他說的話,她都信了,可他只不過是說說而已啊。
“咚?!?p> 猶如丟垃圾一般,奕歌被那兩人毫不留情地丟到了冰冷而堅硬的地板上,盡管疼得大腦一陣空白,好半晌都喘不過氣來,可奕歌卻死死地忍著,這里,沒有一個人會可憐她。她就算是要死,也不能讓人嘲笑著死。直咬的嘴唇都裂開來,嘴里溢滿了濃烈的血腥味,奕歌才松了嘴,方才那差點讓她疼昏過去的疼痛已經(jīng)消散了許多??伤€沒來得及慶幸,手指便感覺到了微涼,要說她身上哪里還有好的地方,怕是就是這十根手指吧。
可下一秒,奕歌便感覺到自己十根手指被齊齊切斷了般的尖銳疼痛,她似乎還聽到了自己指骨斷裂的“咔嚓聲”,她甚至還來不及慘叫,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秦淮陽見奕歌沒了動靜,才叫手底下的人把刑器松開,探了探奕歌的鼻息,盡管十分微弱但還有一些,可不能讓這丫頭掛了,他要問的消息還沒問到?!罢覀€大夫,別讓她死了?!闭f完,便大踏著步子出了牢房。陽光在秦淮陽出牢房大門時便即刻揮灑在他身上,驅(qū)逐了大牢的濕氣。
“去查一查,奕歌近日來都在哪里買過東西?!?p> 跟在秦淮陽身旁的是國公府的侍衛(wèi)之一,他一直都是負(fù)責(zé)看守府院大門的,自然知道奕歌這些日子都什么時候出去過,“是,小的立馬就去查?!?p> 秦淮陽細(xì)細(xì)端量起手里的鐲子,這鐲子是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這一龍一鳳就連宮里的技師怕是都難以雕刻得如此精細(xì),市井上的小攤販又怎么可能能請到這么好的技師來加工玉鐲。更何況,這玉鐲鏤空的部分還用蠟封了起來,里面封的正是要了老師命的劇毒!若不是有意為之,難不成還能有人心思如此縝密,就算到奕歌會買下這鐲子,又算到奕歌會跑到廚房幫廚,算到她會親手端著給老師的湯,讓熱氣化了蠟,讓鐲子里的毒就這么悄然無聲地進(jìn)了湯里么?若說奕歌是無辜的,怕是連老天都不相信。只是奕歌能在府外單獨行動的時間不長,要想弄到這鐲子和劇毒不是易事,她背后一定還有同伙,只要還留著她一口氣在,就一定能將她背后的人揪出來,還老師一個公道。
燁洛
我的天??!我為什么要這樣虐待女主,我一定是后媽!抱走我可憐的歌兒,再忍忍!另外,鐲子藏毒這一想法借鑒了《簪中錄》的情節(jié),是一本非常非常非常好看的大女主小說!強(qiáng)烈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