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奕歌無心的一句話卻剛好戳中了柳長纓的痛處,她自打年幼時隨父親進宮給皇上賀壽,在宴會上瞧了玉珩哥哥一眼便驚為天人,她父親終日駐守邊疆,她成日里見到的都是些行為粗鄙的大漢,哪里見到過溫潤如玉的公子哥。自那次宴會后,她便時常寫信給玉珩哥哥,可不知道是不是路途中出了什么差錯,總收不到回信,她前些日子聽說玉珩哥哥被貶到了滁州,雖心里有些難過,但更多的則是竊喜,南盛離滁州快馬加鞭只需一日便可來回,要不是前些日子父親把她留了下來招呼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藩王,她早就來找玉珩哥哥了。
可她興致勃勃地一進王府,原本以為玉珩哥哥也同她一般高興,可見著了她也不過是淺淺點了點頭,她不論說些什么,玉珩哥哥也不甚在意的模樣,縱然她再怎么欺騙自己,她心里也能隱隱感覺到一些,玉珩哥哥對她或許并無半點意思??伤蛐”銖奈捶艞夁^什么,他們這么長的時間里不過見了兩面,玉珩哥哥生在城都必然見多了女孩子,對她自然難以升起半點情意,但好在現(xiàn)在她能時常來獻王府,她就不信她日日纏著玉珩哥哥,還能不叫他束手就擒。只是誰想到,這府里竟然冒出了這么一個狐貍精,她要是再不想想辦法,玉珩哥哥可就要被這狐貍精給迷得失了神智了。
不過這狐貍精剛剛說玉珩哥哥還不知道她是女兒身,這可就好辦了,她千辛萬苦從四面八方收集來的情報可說得明明白白,玉珩哥哥喜歡的可是琴棋書畫樣樣樣精通的名門閨秀,才不會是什么鄉(xiāng)野村夫,興許只是玉珩哥哥初到滁州有些無聊,便同這狐貍精走得近了些,等時間一久,又覺著她是個男兒身,自然就疏遠了。她現(xiàn)在要做的,不過就是要瞞住這狐貍精是女兒身的事情。
“你叫奕歌是吧?剛剛冒犯了,你別放在心上。”
若不是奕歌親眼所見,她還真以為換了個人站在自己面前,就一眨眼的功夫,剛剛還兇神惡煞恨不得吃掉她的柳長纓,這下不知道葫蘆里賣著什么藥,笑容甜的能掐出蜜來,只是這笑容下,她總覺有什么陰謀,可又瞧不太真切,只能心里暗暗驚醒自己,這個人切莫深交。
“你這么怕我干嘛?我還能撕了你?我都同你道歉了,你還記恨我呢?”
奕歌忍住了才沒翻個大白眼,你都差點把我扒光了,你道個歉我便要原諒你了?若是這樣,何不讓我也把你的衣服扒掉一半,再誠心誠意地給你鞠上一躬。但她可瞧見了柳長纓別在腰間的佩劍,一看就是個練家子,好漢不吃眼前虧,她可不想肩上的傷還沒好,又惹得一身的傷。
“不記恨不記恨,怎么能和長得像仙女似的姐姐記仇呢,那老天爺豈不是要怪罪我?!?p> 一句話把柳長纓哄得心花怒放,甩了甩自己的頭發(fā)還頗有些得意,“雖然你長得也不錯,但比起我嘛,就像是凡人與仙女,差那么一點?!?p> 好在肩膀上一抽抽的疼能讓奕歌不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柳長纓的話上,否則她非得把剛剛吞下去的糕點吐出來不可,就連梨洛姐姐長得那般妖艷動人,都未曾如這柳長纓一般自夸,也是不知道這柳長纓的臉皮該有多厚啊。
“言歸正傳,咱們在這府里井水不犯河水,我來獻王府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的,你呢,在這府里哪兒涼快待哪兒去,但是一定不能在玉珩哥哥身邊,聽到沒有?”
奕歌立馬搖起頭來,那可不成,三爺可答應她了,服侍宋哥一日有一兩銀子呢,雖然今日沒做到,但是往后三爺必定還是會給她的,梅花庵和何大娘的鋪子,哪個不需要銀子,這一日一兩的好差事,她怕是找破了鞋都覓不得。怎么能被這柳長纓隨口一句就給打發(fā)了呢。
柳長纓一見奕歌搖頭,心里便來了氣,她在廣平侯府里可是呼風喚雨,誰敢不從,她如今都低聲下氣同這狐貍精打起了商量,她竟然還不領情?但是當下之計,切忌不能動怒,否則還不是叫這狐貍精看了笑話,柳長纓咳嗽了一聲,便抽出了自己腰間的鞭子,手腕輕輕一動,長鞭便劃開空氣,發(fā)出陣陣呼聲,再猛地擊打至地面,驟然響起的“啪”一聲,把奕歌嚇得渾身一抖擻。
“我再問你一遍,聽到了沒有?”
這回不用誰再逼迫她,奕歌一個勁地點頭,生怕柳長纓沒瞧見,下一鞭就落在了自己身上,這鞭子的力道打在人身上還不要了人半條命去?
柳長纓這才心滿意足地收起鞭子,推開門叫奕歌回自己房里去,誰知道一開門就瞧見了玉珩哥哥往這邊徐徐走來,立即又把門給關上了,扯著奕歌便往房里走。
“你干嘛?”
被柳長纓扯得肩膀又是一陣撕裂的疼痛,奕歌想掙脫開來,可柳長纓瞧著個子同她一般高,力氣倒是大上許多,她下了死力氣也沒把拽著她衣領的手拍開,只能認命地被柳長纓拖到柜子前。柳長纓拉開柜子門便要把奕歌塞進去,“你給我在里面好生帶著,敢出半點聲音,我就抽你個十來鞭?!?p> 正要大聲反抗的奕歌立即便閉上了嘴,乖乖地蜷著身子躲進了衣柜里,柳長纓快速地將門關好,又檢查了一遍瞧不出任何紕漏,這才笑著往門口走去,果然一開門再抬頭,玉珩哥哥便已經到了跟前,正要抬手敲門。
“玉珩哥哥,怎么這么巧?我正去找你呢。”
宋玉珩也有些意外,收回抬起的手說道,“你不是說你想去花園里瞧瞧我平日里種的什么花么,怎么又跑回房里來了?”他方才瞧完三哥,見他上了藥沒什么大礙便想回書房里把沒看完的兵書看了,卻正巧碰上要給他送糕點的下人,便問了句奕歌在何處,那下人便說了方才在膳房里發(fā)生的事情,他趕到膳房卻也不見奕歌的身影,恐他被打的狠了這會兒別在哪個地方疼暈了過去,便叫了今日當值的管事,問她奕歌去了何處,可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便只能挨個房里去尋了。
“這不是正午么,太陽太毒辣了,都曬得我出了一身的汗,便回房來正打算換一身衣服呢?!?p> “恩,那你方才在花園里可瞧見了一個同你一般高的小廝?”
“沒瞧見,不過一個小廝,興許被哪個管事的叫走了吧。”
宋玉珩并不想多做停留,料想奕歌應該也不會在長纓郡主的房里,轉身便要走,袖子卻被人拉住了,“玉珩哥哥,你不進我房間里坐會兒么?”
“不了,我還有事,這幾日你若要出府,便叫上幾個下人,我也會叫柳明陪著你,玩夠了便早些回廣平侯府吧,省的讓廣平侯擔心。”
他原本不愿接見長纓郡主,現(xiàn)如今他處處受人監(jiān)視,廣平侯又擁兵坐鎮(zhèn)邊疆,若是被有心人將此事告知父皇,怕是又要給他添上一項欲意謀反的罪名,這罪可比不孝之罪更能叫人信服,若是父皇稍不念及父子情意,便可下一道諭旨,差最近的知府來將他押回城都的大牢,等候秋后問斬。
可他偏偏就想任性這么一回,他就想瞧瞧,他若讓這長纓郡主進了府,城都的那些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縱然是要他以死作為代價,但能在死前再將那幫心懷鬼胎的人攪得不安生,倒也是快事一樁,不枉此生了。
果不出他所料,長纓郡主到府里第三日,便有“貴客”登門拜訪,只是這“貴客”委實讓他有些意外,倒是前些日子才讓他注意到的五哥。府里傳人來報時,他正同奕歌在城北瞧戲,本是長纓郡主硬拉著他要來瞧的,可剛走到半道上便被三哥給拉走了,他想著回府也不過是看些兵書打發(fā)時間,也便還是往這戲園子里來,誰知一進門便瞧見奕歌笑得燦爛迎了上來,問他為何在這兒,他只說是三爺讓他在這兒等著,也不知曉等的是他。宋玉珩便也不再多問,只是心里倒有些欣喜,叫來了管事的要了二樓的一間雅座,兩人剛坐下還沒一炷香的功夫,府里的人便急匆匆跑了來。
“可帶了諭旨一同來?”
若說三哥去父皇那兒求情,說念及兄弟之情來此地瞧他,父皇準了便不是什么怪事,可五哥與他素來并無交集,父皇又嚴令禁止朝中任何重臣與自己相來往,那五哥來必然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只是不知道這次來是直接押他回城都,還是父皇想借五哥之口來探一探長纓郡主一事。
“回王爺,并未瞧見什么諭旨,只是那嵩王脾氣大得很,一進府便嚷著讓小的趕緊來請您回府,說有要事要問您,小的不敢耽擱,趕忙跑了出來尋您。”
宋玉珩心里冷笑,莫不是以為攀上了大哥那顆大樹便自恃無人能動得了他了?膽敢在他獻王府擺架子,可真是同他那個娘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見風使舵的功力可是有增無減啊。想母妃生前與五哥的娘倒也來往過一些時日,雖記不大清楚,但仍是記著那被封為慧嬪的女人,每次來了總是樂呵呵地要抱他。母妃逝世后,父皇仍留著鳳鸞殿叫奶娘照看他,有一日這慧嬪不知是不是走錯了地方,竟走到了鳳鸞殿的院子里,瞧見他,臉上頓升厭惡之情,嘴里還嘀咕道,“真是晦氣,怎么碰上這么個克娘的晦氣玩意兒?!?p> 奶娘氣不過,將此事稟奏了父皇,又恰逢愉妃娘娘上父皇那兒想要撫養(yǎng)他,父皇便恩準了,自那以后,他便再沒瞧過慧嬪和五哥,只是今日一看,想必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兩母子怕是沒半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