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軍訓(xùn)（6）
晚飯草草吃過，328的人都躺到床上了，這一天天的，都散架了。
史燦躺在床上，腳底一陣一陣地疼。他剛才看了，兩個前腳掌都磨了好幾個小水泡，腳跟也磨紅了。自從到縣一中上學(xué)后，一千多天，每天就是上課、下課、沒完沒了的卷子，有時候在教室里看到窗外的陽光都覺得新鮮，窗外的世界是什么樣的？自己只有期末放假才能回家一趟，在家好像沒呆幾天，就又開始提前上課了。
幸好，史燦每晚下自習(xí)后，還到操場上跑幾圈，也沒算過是多少米，七八圈總是有的。在一中的三年里，風(fēng)雨無阻。每晚跑啊跑，一開始跑是痛苦的、枯燥的，中途想偷懶放棄，但還是堅持下來了，跑到后來居然上癮了，每晚不跑幾圈，渾身不自在，總感覺有一件什么事沒做。
冬天的夜晚九十點鐘，風(fēng)呼呼的。跑道上結(jié)了冰，踩在上面咔嚓咔嚓的，史燦在清冷的操場上跑了一圈又一圈，感覺自己很偉大。一直有股力量在支撐著他，讓他只能向前。是的，一定要跳出這個村子，一定要跳出這個縣城，他不想重復(fù)二哥的生活，他也不會犁田耙田，他也煩厭每天放學(xué)后放牛喂豬燒晚飯，他不想在煤油燈下寫作業(yè)，他想寫完作業(yè)能看會電視，看動畫片也行啊，哪怕電視上都是雪花點，那擦擦擦的聲音也很美妙。如果能在睡覺前，吃一根香蕉，再偷偷看一本新買的《故事會》，那該多幸福??！
“一身的臭汗，都不洗澡，臟死了！”毛多多也不知道跟誰說的，不過也沒人搭理他。他也沒有洗的意思，斜靠在床上，拿個指甲鉗開始修腳趾甲。
“把你的臭鞋拿開啊你，當(dāng)心我打你啊！”李滿的廣普又進步了，公鴨嗓子的沙粒感還拖著長長的尾音，他探出頭來嚷一句，這是被多多熏得實在躺不住了。
毛多多把剛脫下的解放鞋往床下踢了踢，不滿地說：“你不臭哦，我都沒說你?！?p> “臭氣密度比空氣密度小，臭氣上升空氣下降，我這是上鋪啊大哥！化學(xué)懂不懂啊你？”
“就你學(xué)過化學(xué)啰，學(xué)得那么好，怎么不去上北大哦！跑來龍大做啥子！”
“你考得好啊你，你那雙臭腳只配上掏糞大學(xué)，爛仔！”
“我天天掏糞熏死你！廣東佬！”
“當(dāng)心俯臥撐啊你！李飛飛愛你??！”
“我樂意，要你管！”
白京一骨碌爬起來，“我說你倆閑的夠嗆啊，尼瑪這嘰嘰歪歪干嘛呢！看來阿飛這訓(xùn)練量不夠?。 崩铒w飛的的江湖綽號，在白京的嘴里從此誕生。
他從上鋪跳下來，從桌子上拿起一根煙點著，“我說，魏變態(tài)，你今天夠風(fēng)光的??！”
“我怎么了呢？”魏紅側(cè)身對著他，樂呵呵地問。
“好嘛！還怎么了！一個人教好幾個小女生，好家伙，那逮著人家的手就不撒開了。”
“噢，敢情你都盯著呢，想歪了吧你，正經(jīng)教學(xué)，哈哈哈?！?p> “姥姥，還正經(jīng)教學(xué)呢！”白京猛吸一口，又緩緩地吐到魏紅的臉上，“正經(jīng)教學(xué)，不正經(jīng)揩油?！彼孟裢蝗挥窒肫饋硎裁?，“哎，我發(fā)現(xiàn)啊，你對那個叫什么齊來來的好像教得格外認(rèn)真，好家伙，一絲不茍??！”
“同學(xué)之間，互幫互學(xué)，純潔的友誼嘛！”魏紅躺在床上，忽然來了興致，用腳踢了白京一下，“變態(tài)，給我也來一根！”
“你看看，怎么樣，我一說她你就來神，怎么樣？發(fā)展發(fā)展？”白京用自己的嘴把煙點著，遞給魏紅。
“小人！絕對的小人！不要度君子之腹??！”魏紅接過煙抽了一口，又開始咳起來。他每次都喜歡蹭一根煙抽，但每次都會咳。
“我也發(fā)現(xiàn)他不對勁哦”，毛多多不知道什么時候把鞋穿上了，開始修手指甲了，“他要是不對人家有意思，為什么上次要請他們一個寢室的人在大食堂吃飯？乖乖，真大方哦，一寢室的人哦！”他拿起一個剛剪完指甲的手，掰著手指頭一邊數(shù)一邊說：“六個人，大款哦！”
“我靠，你小子也盯著呢！俯臥撐做少了，再做100個看你還有那閑心吧！”
“你沒那個意思，你把319的張大功擠一邊去，你為什么非要站齊來來后面？”姜冬連拿開臉上的濕毛巾，突然冒出一句。
“哈哈哈，姜變態(tài)，可以啊，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哈哈哈……”
“我有空！是今天打飯的時候張大功自己說的，他說你們寢室的魏紅就喜歡站在齊來來的后面，神氣活現(xiàn)的?！?p> “這個禿頭，頭發(fā)沒幾根，倒是夠八卦的啊，凈制造我的緋聞，下次再敢瞎說我把他剩下的幾根毛薅下來?！?p> “還嘴硬呢，事實很清楚啊，人家502的費小普讓你教教她，你理都不理一下。”毛多多撇撇嘴，一臉鄙夷地說。
“費小普？啥時候？”
“裝！像得很呢！我就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靠，不愧是四只眼哈！哎，不對啊，你怎么知道費小普是502的呢？”魏紅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說，你咋知道的？”
“我女人緣好??！沒聽到那加油聲嗎？多帶勁??！”毛多多搖頭晃腦的，似乎很得意。
“也不害臊啊，這也叫女人緣？丟人丟大發(fā)了，快說！”
“喲！猴急猴急的，我問趙漫的，怎么了？人家兩人是一個寢室的?！?p> “嗯，你還別說，趙漫這丫頭看著不錯！”白京點點頭，突然提高了音量：“皮膚白白凈凈的，斯斯文文的，不笑不說話。”他看看姜冬連，又看看魏紅，“趙漫是哪人知道不？”
“我知道！”老大從上鋪伸個大脖子下來，“想不想知道？”
“有屁快放！”
“中國人！哈哈哈哈”
“尼瑪，找死呢！這倒霉孩子！什么揍性！”
“老大是大忽悠，老子真知道，廊坊的，你老鄉(xiāng)！”方帖頭也不抬地說，繼續(xù)躺著。
“廊坊怎么和天津就成老鄉(xiāng)了，胡說八道嘛！你是怎么知道的？”白京很好奇。
“和我老鄉(xiāng)一個寢室，你說我能不知道嘛！”
“嗬！502還有你臥底啊，誰啊？”史燦扒著方帖的床幫子問他。
“既然是臥底嘛，我就得嚴(yán)守組織紀(jì)律，不能暴露人家”，他支起一根胳膊，托著腮幫子，得意起來，“以后誰想打聽502的什么內(nèi)幕消息，老子這邊是一手的情報，絕對可靠！”
“501的也捎帶手幫著打聽打聽唄”，魏紅啪地給方帖扔過來一根火腿腸。
“媽的，火腿腸是我的！”姜冬連氣得騰地坐起來了。
“小氣樣！有福同享！這算是給方帖兄弟的定金！”魏紅用手勾一下姜冬連的下巴，又迅速地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