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費奇手指的方向,大家遙望谷澗堡面對瀑布橋的城墻箭塔。就在箭塔的最高處,一個有著蝙蝠雙翼的人形黑影正蹲坐在上面,居高臨下看著城堡內(nèi)部。
“是石像嗎?怎么會面朝里面?”
用猙獰的石像來展現(xiàn)威脅、呵阻敵人,這是許多貴族在修建城堡時的常見選擇。為達到這個目的,石像當然都是面朝外的,這就是費奇看到后覺得蹊蹺的原因。
“我從未見過那個石像——如果它是石像的話。”特隆已經(jīng)開始從坐騎鞍囊中取出重弩,進行戰(zhàn)斗前的最后檢查。當他再抬起頭查看的時候,那個塔頂?shù)暮谟安灰娏恕?p> 特隆揉了揉眼睛,“你們注意到它是怎么消失的嗎?”
“沒,一瞬間就不見了。我沒能看到它飛行或者跳躍。你們怎么樣?”費奇轉(zhuǎn)頭問身旁的喬鐸,他也搖搖頭。“不管那是什么,速度好快!”
“大家小心點?!碧芈〗型A塑囮牐骸白龊脩?zhàn)斗準備,演戲不是咱們的首要任務(wù)了!”
費奇點點頭。特隆說的沒錯,谷澗堡城頭出現(xiàn)的黑影是某種怪物的可能性極大,全副武裝進去才是更好的選擇。不管是作為怪物獵人,還是作為谷澗堡的友軍,特隆和費奇都沒有不去面對怪物的理由。不過,這條并不適合喬鐸。
“你們要去嗎?”費奇注意到馬車上的四個人都笑了,于是點點頭:“明白了,那你們小心點,注意安全。那東西看起來很危險?!?p> “最危險的其實還是人——我的意思是,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喬鐸伸出手,夏妮同時將一柄彎刀遞到了他的手中。“精靈島的武器:龍鱗之敵,對付硬物的時候有奇效?!?p> 彎刀拿在喬鐸手中顯得很輕盈,舞動起來的時候虎虎生風(fēng)。相比于鋒利的刀刃,費奇更關(guān)注刀身上若隱若現(xiàn)的符文。出于對法術(shù)符文的敏感,他注意到那些符文用的是神術(shù)體系,只有對女神虔誠的人才能發(fā)揮出其中的威力。
安妮抽走車廂的軟毯,掀開地板,從下面拿出一張巨大的弓來。接近兩米的高度,讓它成為一張只有站立才能使用的大弓。弓身上有許多復(fù)雜而精巧的輔助結(jié)構(gòu),可以讓普通身高的人也能拉滿它,同時保持瞄準。
貝妮這回終于不赤手空拳了,但將武器架上的八把長劍全都掛在身上是個什么意思?這是某種投擲流派嗎?在費奇的認知里,只有絲西娜·冰刃的武器攜帶量比她大。到最后,夏妮什么武器都沒分到,只拿了一個小木盾,然后縮著頭小心翼翼藏在后面。
你只護住腦袋,身子還都暴露在外面啊喂!
“你的弩弓叫做什么名字?”喬鐸耍了會兒彎刀,開始關(guān)注別人。“它有過怎樣的戰(zhàn)績?”
費奇一邊上弦上彈,一邊回答道:“這弩弓我只是在訓(xùn)練的時候用過幾次,還沒有實戰(zhàn)過,所以目前的戰(zhàn)績只是靶子,它也還沒名字。怎么,你都給自己的武器取名字?”
“是的!有了名字之后,武器也就有了人生目標,它們就能發(fā)揮出更大的威力。精靈都會給自己的武器取名字,這便是他們的武器非常優(yōu)秀的秘密。我的這把龍鱗之敵就重傷過一條湖中綠龍。很可惜,那龍溜得好快,就沒能殺了它。如果成功了,那就叫斬龍彎刀,或者叫做龍之敵。”
“哈,這些名字挺威風(fēng)的。不過要是我的話,我會取另一種風(fēng)格的名字?!辟M奇指著手中的重弩:“我會叫它狗尾巴草?!?p> “為什么?”
“死在龍之敵的刀下或許是一種榮耀,但被狗尾巴草射死,那才能稱得上傳奇。你可以想象死敵的墓碑上留下這樣一段話:這里埋葬著一位偉大的戰(zhàn)士,他英勇戰(zhàn)斗了一生,被狗尾巴草擊斃?!?p> “哈哈哈哈哈!”喬鐸笑得在車廂里滾來滾去,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這一回,他看向手中彎刀的眼神都變了:“以后你不叫龍鱗之敵,改名為指甲刀!哈哈哈,你的確切過指甲!”
特隆翻了個白眼,將自己的槍劍和重弩朝遠離費奇的方向挪了挪,旗幟之槍和飛鷹銳目弩可不能沾染上奇奇怪怪的名字。要成為騎士,怎么能用指甲刀或者狗尾巴草這種武器?
不過這種命名方式還是有粉絲的,地精朋朋高高舉起匕首,“酋長,幫我起個名字嘶!”
“名字還是要自己取。你想想看自己的武器都是怎么用的,然后發(fā)揮一下?!?p> “喔噢,我想到了,叫做破菊錐嘶!”
聽到這個名字,所有人都覺得臀部肌肉發(fā)緊,非常默契地略過武器命名的話題。
谷澗堡在眾人視野中越來越大,可以看到它的大門敞開著,吊橋放下,一路暢通的樣子。城墻上沒有人巡邏,一只白底灰色狼頭旗幟正懸在塔樓上,于微風(fēng)中輕輕抖動。
“好安靜。我完全沒聽到聲音。人呢?馬呢?”特隆已經(jīng)下了馬,牽著前進,走上了沉重的吊橋。厚實的木板在腳下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成了城堡本身唯一發(fā)出的響動。
“情況相當不對勁?!辟M奇右手拿著弩弓,左手的“律理武裝”法印已經(jīng)悄聲運轉(zhuǎn)起來。他伸手在特隆肩膀上拍了拍,暗中加強了鑲嵌甲的防護能力?!皩ⅠR放在外圍作為屏障,車子留在吊橋上,壓住,保證后路暢通?!?p> “沒問題。要不要讓她們?nèi)齻€留在城門這里,確保大門暢通?”喬鐸等人跳下馬車并鎖住車輪,這就給控制吊橋的裝置上加了很大重量,想要抬升起來就會變得困難很多。
“咱們先去大門機構(gòu)那里。按理說那里總該有守衛(wèi)的?!辟M奇冷靜地說出計劃:“如果那有翼黑影怪物是敵人,它的體型也不適合進入狹窄的城堡內(nèi)部。因此目前最好就是從內(nèi)到外檢查。特隆,注意聲音變化,及時提醒?!?p> “知道,放心?!碧芈∑蕉酥劐?,走在第一個。他對這里的地形最熟悉,帶領(lǐng)大家貼著墻邊前進,然后停在一叢爬山虎下。他伸出手去,在枝葉間摸索著,隨后一扭。只聽得墻壁里面發(fā)出咔吧咔吧的聲音,然后一部分墻磚就凹進去些許。特隆用肩膀一頂,然后往側(cè)面橫推,便打開了一扇暗門。
“從這里走,近?!碧芈〉谝粋€進去。里面黑洞洞的,費奇打了個響指,便有光球在前面飛舞引導(dǎo),照亮螺旋形向上的樓梯。地精朋朋用羨慕的目光看著光球,自己也打了個響指,然后就被午夜拍了下腦袋。
走在最后一個的是喬鐸,他閃身進來后,瞇起眼看了看暗門,然后按動幾下就將門安安靜靜地關(guān)閉上。于是,樓梯中只剩下費奇的一個光球提供照明,旋轉(zhuǎn)的樓梯板投下不斷移動地大片陰影,顯得越發(fā)陰森。于是費奇又放出一個光球,固定在樓梯轉(zhuǎn)彎處,仿佛油燈一樣。
樓梯向上爬了約有兩層半的高度,結(jié)束在一扇木板門前?!昂竺媸莻€放工具的櫥柜,出去后就是吊橋、大門的控制間?!碧芈≡趬ι习戳藥紫?,然后皺著眉頭說道:“怪了,怎么從里面鎖死了?只有自己人才知道機關(guān),難道還要防自己人?”
“怎么辦,換條路進去?”
“不,讓我看看?!眴惕I從隊尾來到最前面:“告訴我正常應(yīng)該怎么開,我來試試?!?p> “能行?”特隆將墻磚里暗藏的機關(guān)和開啟方法告訴游吟詩人。他將耳朵貼在墻壁上,敲敲打打、搗鼓搗鼓,很快就將墻磚直接卸下來一塊。他閉著一只眼睛,輕輕咬著舌頭,仍舊保持著貼墻的姿勢,將雙手伸進新出現(xiàn)的洞里。又過了一小會兒,隨著墻壁里面發(fā)出咔吧咔吧的聲音,喬鐸抽回手,壓著聲音說道:“成了!”
將木板推進墻里,特隆舉起手來在門框上摸索著。“別擔(dān)心,我把壓力機關(guān)也解除了,頭頂上不會掉下鐵閘刀來。”
特隆回過頭來問道:“你這都做到了?厲害厲害。你真的是游吟詩人?”
“你這樣懷疑我是覺得我唱歌很難聽嗎?”喬鐸用鼻子吸了吸氣,突然說道:“你們聞到了嗎?我覺得有死尸的味道,就在門后面?!?p> “沒聞到,大家小心點,我第一個進去?!碧芈∮冶蹤M在胸前反抓匕首,讓刀刃超前;他左手持弩,搭在右臂上,然后用膝蓋緩緩頂開櫥柜。費奇熄滅了樓梯間照明的光球。
隨著縫隙越來越大,死尸的味道逐漸清晰起來。房間里面一片漆黑,雖然這不會影響已經(jīng)完成增強儀式的特隆和費奇,但對于戰(zhàn)斗來說仍舊不是有利環(huán)境。于是費奇輕輕拽了拽特隆,做手勢讓他稍等。
魔法矩陣運轉(zhuǎn)起來,而這次它并沒有發(fā)光,而是與周圍環(huán)境融合在一起的純黑色。費奇早已熟記所有符文的位置,盲打也不會出錯。他一邊施法,一邊在特隆眼角邊豎起四根手指,晃了晃。
特隆點了點頭,知道這是“數(shù)到四行動”的意思。費奇在數(shù)到2的時候,猛然朝房間內(nèi)放出法術(shù),一瞬間足有十個光球沖了進去。它們在一秒鐘內(nèi)釋放出全部的發(fā)光能量,于是劇烈的閃光將整個屋子照得如同白晝一樣!剎那間,物體的形象和顏色全都消失,任何有視覺的生物都會下意識閉上眼睛,并進入短暫的致盲。只有躲在暗道里的眾人免于這種影響。
數(shù)到三的時候光線開始變暗,四的時候已經(jīng)特隆沖了進去,費奇是第二個,他們首先分別看向左右墻角這種地方,因為在強光中,縮進窄角,在用觸覺定位的同時讓自己背后有依靠,這是一種本能反應(yīng)。怪物獵人的訓(xùn)練就是多打本能反應(yīng)。
“安全?!薄鞍踩!碧芈『唾M奇快速檢查完房間,立刻控制了大門。大門是反鎖緊閉的,和暗門一模一樣。
完成反鎖的這個人已經(jīng)死了,他的尸體倒在地上,沒有腐爛而是反常地干枯著——怪不得它的氣味并不是很大。他的身上還穿著谷澗堡守衛(wèi)的皮甲,鏈枷丟在一邊,壓在一張同樣干枯脫水的羊皮紙上。
上面的墨跡似乎被吸干了,但是書寫的壓痕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