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煩監(jiān)全稱婁煩馬場監(jiān),原本是河東的重要產(chǎn)馬地,便設了一個馬場監(jiān)來管理這些養(yǎng)馬的人,后來又發(fā)現(xiàn)了礦產(chǎn),便兼了礦監(jiān),再后來礦戶、馬戶的家屬又沿著汾河兩岸開墾了不少良田,又兼了田監(jiān)。
明明有了設縣的必要,可近幾十年戰(zhàn)亂頻仍,節(jié)度使也像走馬燈一樣換個不停,結果直至目前,還是一個監(jiān)。
河東道的糧稅收六成那是針對太原府附近的幾個縣而言(安撫人心),對于其他州就沒有這般好處了,跟河北道一樣,也是七成,像婁煩監(jiān)這樣養(yǎng)羊的農(nóng)戶來說,每年還要上繳一半的成熟牛羊,如此重的的稅負,如不是確實沒有其它地方去,“天下烏鴉一般黑”,大家早就跑了。
婁煩監(jiān)處在大山中的河谷地帶,戰(zhàn)亂中聚集了不少人口,隨著李承基一番勸說,二郎一家也感覺到事關重大,眼前這幾位不像是壞人,不然也不會為了他兒媳殺了馬場監(jiān)的衙役,又千辛萬苦地將兩位親人的尸體抬回來了。
這一家也不是婆婆媽媽的人,亂世中這樣的人是生存不下來的。二郎當天就趕緊聯(lián)絡起來,一聽說不遠的平定州僅有五成的稅負,當兵的還可提前支取半年的薪餉,婁煩監(jiān)一下子鬧騰開了。
兩天后,一下子走了幾十戶人家。
等二郎他們走遠了,在一個月朗星稀的晚上,李承基他們摸到了離婁煩鎮(zhèn)約四五里地的婁煩監(jiān)衙門附近。
衙門設在草場附近,來之前就聽二郎說了,監(jiān)里只有五十個衙役,一個總管,一個副總管,一個獸醫(yī)館,還有一個草料場。
衙門實際上是一個四進的大院子,第一進是部分衙役們住的,第二進是辦公的地方,第三進是總管的仆役住的,第四進自然是總管、副總管住的地方。馬戶們都在草場上搭著帳篷。
衙門不遠處還有一個大的牲口棚,選好的五百匹馬就圈在那里,剩下的衙役都住在這里看馬。
整個馬棚黑漆漆的,完全沒有人看守,十個人很輕松地進入了馬棚,借著當天的月光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石重駿準備送給石重貴的十匹好馬——這些馬單獨關在一個棚子。
一行人欣喜若狂,接下來的路終于有代步的了,不過一個情況讓他們又頭疼不已——這些馬沒有鞍具!
十人雖然都是弓馬嫻熟之輩,但那也是在馬匹穿好了韁繩,配足了鞍具的情況下才行,而這些馬完全都是“裸馬”,就算他們偷到了鞍具,但還要穿韁繩,那也不是他們能干的。
一行人失望地坐在馬圈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不搖頭喪氣。
還是李承基冷靜,“這衙役出行不需要騎馬嗎?吾等騎走他們的馬匹不就行了”
眾人一想,可不是嘛,光想著那十匹神駿了,忘了還有這一茬兒。
很快又找到了衙役們騎的馬,足足有二十匹,一行人也不多話,一人牽了一匹,還好,估計是怕半夜馬叫吵了衙役們的美夢,這些馬都上了嚼子。
一行人中就屬李承恩最為興奮,剛出馬棚,就忙不迭地騎了上去。
剛騎上去,他就感覺不對勁,還沒等他做出反應,一只勁箭撲面而至!
李承恩猛地向后一倒,勁箭擦著他的鼻尖呼嘯而過,他的鼻尖也被刺破了,頓時鮮血直流。
李承恩一個翻身就藏到了馬下。
就在弓弦響起的那一剎那,剩余的人也自動展開了包圍隊形向射箭那人摸了過去。
充分利用障礙物接近敵人是李晟基訓練橫刀都的一個重要科目,這馬棚附近沒有別的障礙物,大家便利用山坡的起伏凹凸匍匐前進。
估計這種動作這個世上很少見,那人還以為自己的箭術將那些“盜馬賊”嚇得趴下了,便扔了手中的弓箭,提著一把橫刀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李承基離那人最近,月光下只見那人身材中等,十分健碩,但他跑向李承基時,趴在一個小土包后面的李承基清晰地看到了那張臉。
一看之下,李承基也暗自驚訝,這分明是一個半大的孩子,估計還不到十六歲!
那孩子一邊跑一邊喊著:“盜馬賊,都出來吧,小爺饒你們不死”
離李承基只有一丈左右的距離了,李晟基輕輕撿起地上一個小石頭往孩子身后一扔,那人一驚,剛轉身去看看發(fā)生什么情況,這時李承基發(fā)動了,猛地躍出去一下子就將那孩子撲倒了。
沒想到那孩子一身力氣竟然出奇的大,李承基利用李晟基教給他的搏斗術花了足足一刻的時間才將那孩子制服。
等自己的手下上來將那孩子綁了,李承基也累得滿頭大汗,他一邊擦汗,一邊指著那孩子說,“狗崽子,有你的,老子像你這般大時肯定不是你的對手,嗯,估計一個照面就被你撂倒了”
怕那孩子喊叫,李承基早在手下捆綁他的時候,趁他不注意給他塞了一嘴草團,還用布條子將他的嘴、鼻子,連同下巴綁了個結結實實。
這時,從射箭、反應、打斗,僅僅過了半個時辰,并沒有鬧出大的動靜,看馬的衙役們還繼續(xù)酣睡著。
李承基撿起那孩子的大弓、箭囊、橫刀,丟給元豐拿了,自己將他橫放在自己的馬上,又怕那孩子鬧騰,用繩子將他牢牢地綁好,隨后才騎上馬,帶著其他人疾馳而去。
沿著從婁煩到靜樂縣城的驛道跑了一個時辰,見到路邊有條小溪,李承基一行人下馬歇息,順便把那孩子的繩子解了。
那孩子先是喝了一口水,接下來也沒鬧騰,第一句話就是:“我不服,來,再打一次”
李承基心想,都到這地步了還想著比拼武藝,真是個武癡啊。
“別急,有的你打,我問你,你今年多大了”
“哼,已經(jīng)十五了,剛才是我沒防備,這次你可要留神了”,說著就想撲上來,李承基推開他,指著李承恩說:“我就不跟你打了,這位剛十八歲,比你稍大一些,正好與你比拼,我就不占你便宜了”
實際上李承恩是這一行人中力氣最大,武技最高的,剛才被這孩子暗算了一下,滿腔怒火正沒處發(fā)泄呢,聽李承基一說,立馬就擺好了架勢,“用刀還是空手,隨你,十招之內(nèi)不拿下你我就不姓李”
孩子畢竟是孩子,受了這一激,馬上放開了李承基,“行,等我撂倒你,再和他打”
李承恩有些托大了,擒拿格斗、拳擊、空手道的招數(shù)使了不少,都奈何那孩子不得,最后還是仗著力大,一招將那孩子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那孩子真是皮實,一般人受了李承恩這么一摔,起碼要一刻時間才能緩過勁兒來,他倒好,一個鯉魚打挺就起來了,嘴里還嚷著:“二十招了,你趕緊改姓吧”
不過這次他沒嚷著繼續(xù)跟李承基比拼了,他總算看出來了,這一行十人,個個都不是弱者,任何一個過來自己也不見得打得過。
“你等是哪個軍府的牙將,好生了得,我楊重貴佩服”,那孩子此時語氣變得十分恭敬。
“你又是何人,為何出現(xiàn)在馬場?”,李承基反問道。
只見那孩子竟然單膝跪下了,給在場的幾位團團一揖,“河西麟州司馬長子楊重貴拜見各位將軍”
他估計眼前這幾位都是某位節(jié)度使牙內(nèi)軍的軍將,否則就無法解釋了,他楊重貴雖然才十五歲,可一身功夫在麟州罕有敵手啊,小小年紀在麟州便有了偌大的名頭,今晚一戰(zhàn),他總算大開眼界,誰的麾下有這么多壯士?
想起來真是令人神往啊。
其實楊重貴還是高看了李承基一行,也就是近身功夫能欺負一下眼前這位孩子,輪到兵器、弓箭,這十位任何一位在他面前估計都走不到五十招。
但這只是論輸贏,真正提到生死搏殺,眼下這十位就和他就不分上下了,因為他們練的都是快速殺人的招數(shù),沒那么多繁復的招式。
不過再過幾年,就是生死搏殺,這十位就不是眼前這位的對手了。
“我等不是你口中的盜馬賊嗎?為何還如此客氣?”,聽說他是河西與府州折家起名的麟州楊家的長子,李承基也生出了一些敬意,不過看到他還是個孩子,嘴里未免繼續(xù)調(diào)笑著。
楊重貴心中有些氣惱,自己依足禮節(jié)拜見了,這些人好不曉事,難道看不起我麟州楊家嗎?
李承基見他惱了,心想惹惱了麟州楊家對大人也不是好事,趕緊說道:“小郎勿惱,我可以告訴你我等的來歷,不過你可要保密”,見那小孩點點頭便說:“我等是河東道承天軍使、平定州刺史麾下兒郎”
“承天軍?平定州?”,那孩子有些懵懂,也難怪,如今兵荒馬亂的,政令不太通暢,估計李晟基任承天軍使、平定州刺史一事還沒有傳到河西那邊。
不過他也沒想太多,認定了這承天軍一定是一個強軍所在。
“像你等這樣的,承天軍有多少?”,他心里還是有些好奇。
“目前有一百人,再過半年就是兩百人了”,李承基也沒有絲毫隱瞞。
“啊?!”,楊重貴這下可就震驚不已了,一百個,馬上變成兩百個?麟州一個府像他這樣的也不過區(qū)區(qū)數(shù)人而已,這還包括了他的父親!
“都是何人所授?”,這下他更好奇了。
“都是承天軍使、平定州刺史李晟基李大人親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