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躍然入目，街道上車輛來回穿梭，道路兩旁的行人神色匆匆。
熙攘的氣息充斥在街道上肉眼能看見的每個角落，喧鬧的氛圍四處彌漫。
“這是…BJ！”
莫羽心神為之震動！
眼前的這座城市他再熟悉不過，他曾在這里生活了六年，而城市留給他的，除了美好，更多的卻是痛苦。
遠處那座仿佛要直入云霄的高樓，那是國貿(mào)大廈，他現(xiàn)在國貿(mào)附近的地鐵站出口處。
“為什么？”
看著往來不息的人群，嗅著城市中獨有的冰冷銅臭，莫羽眉頭緊鎖，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我明明進了通天塔，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難道是幻境？”
想到這里，莫羽心神迅速沉入意識空間：“洛羽，出來?！?p> 心中低喝，如果是正常時候，洛羽定然會回應(yīng)，可現(xiàn)在，石沉大海毫無反應(yīng)。
“怎么回事？洛羽呢？”莫羽眉毛緊緊擰到了一起。
就算是幻境，也絕不可能把洛羽給弄丟，因為洛羽和他本就是一個人。
正當(dāng)他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莫羽立刻轉(zhuǎn)身，拳頭跟著握緊。
“嗨，同學(xué)，你是要去××大學(xué)報道的新生嗎？”
聽聲音有些熟悉，莫羽不禁疑惑，而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看清那人的瞬間，他整個人直接就傻在了原地。
“笑笑！”
站在他身后的，赫然正是蘇笑！
蘇笑穿著一身校服，胸口位置印有‘××大學(xué)’的字樣，一頭干凈利落的短發(fā)洋溢出青春蓬勃的朝氣，笑的時候嘴唇上翹笑容暖人心神。
“怎么會！”
“咦？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我們在哪見過嗎？”蘇笑好奇的歪著頭仔細打量了一番，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一瞬間，莫羽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抽泣著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
“哎同學(xué)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呀?！?p> 蘇笑緊張的湊過來，這時候其他人似乎察覺到這邊的情況，幾名和蘇笑穿著同樣校服的年輕女孩相繼過來查看究竟。
“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看他校服和我們一樣，覺得是新生就想過來給他指路，結(jié)果他說了一下我的名字，然后就哭了?！?p> “這人神經(jīng)病吧。”那女同學(xué)秀眉輕蹙：“走笑笑，咱們不理他，現(xiàn)在外邊壞人多，可別不小心著了道?！?p> “可是他認識我呀?！?p> “認識你算什么理由，誰知道是不是哪個紈绔子弟想利用你的善良故意接近你，快走吧?！?p> “可是，我覺得他不像壞人啊，而且誰會那么無聊接近我，我又沒錢。”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p> 她們說話的聲音很小，但莫羽還是聽清了，而這時，他也終于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了。
這里是BJ，是他第一次離家上學(xué)的地方，就是在這個地鐵站口，他第一次遇見了蘇笑。
剛剛幾個女孩的對話，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只是當(dāng)時莫羽是表現(xiàn)的過于冷漠，這番話她們是當(dāng)面說的，這次，卻是以這種方式。
“莊周夢蝶，究竟是莊周在夢中化作了蝴蝶，還是蝴蝶蘇醒后變成了莊周。呵呵…呵呵呵…”
這一刻，莫羽分不清真假，辨不清虛實，或者說，他不想把一切看得太清楚。
“那些記憶絕對不是假的，我的確經(jīng)歷了一次人生，死后進入罪惡空間，在那里的一切也都是真實的?！?p> 手腕上的罪惡之證不見了，洛羽也消失了，蘇笑，卻出現(xiàn)了。
“這一關(guān)是幻境，通過喚醒心底最純粹的感情和記憶，來達到麻痹意志的效果，如果不能沖破出去，就會永遠的迷失在回憶當(dāng)中?！?p> 想到這，莫羽的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悲傷和無奈。
盡管這里也有蘇笑，但他知道，真正的蘇笑此時還在罪惡空間等著他。
看著蘇笑一臉擔(dān)憂的表情，莫羽心頭暖暖，完全是出于本能的，他伸出了手，從蘇笑頭發(fā)上輕輕撫過。
“哎你干什么！”
誰都沒有想到莫羽會突然伸手，蘇笑被嚇了一跳，她旁邊的女孩更是鳳顏大怒。
“臭流氓我警告你別亂來，這里是BJ，信不信我馬上報警抓你。”
“笑笑，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哪怕拼上我的命！”
“神經(jīng)病，笑笑走，咱們離這種人遠點?！?p> 兩個女孩不由分說就拖著蘇笑離開，莫羽始終深情的凝望著她，蘇笑也一直看著他。
“再見，記憶，盡管只有一小會兒，卻還是讓我見到了最初的她。謝了，幻境?！?p> 低頭呢喃片刻，突然，莫羽腳下一動朝不遠處的天橋沖了上去，當(dāng)他站上天橋中央，發(fā)現(xiàn)蘇笑還在看他，他的一顆心徹底融化。
天橋下方車輛飛馳，莫羽再不猶豫，越過護欄一躍而下。
“幻境，給我破吧！”
…………
時間，是個很奇怪的東西，當(dāng)人們感受到煎熬，往往會有度日如年的感覺，而當(dāng)沉浸在喜歡的事物中，或者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一輩子似乎也不過才一秒。
而昏迷，那就更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莫羽的意識終于漸漸恢復(fù)，可是，在他剛剛恢復(fù)知覺的瞬間，全身上下立刻向大腦傳遞出劇痛的訊息。
強烈的痛感來的太快也太濃，以至于莫羽差點沒忍住發(fā)出慘叫。
“怎么回事，為什么會這么疼？是幻境的后遺癥嗎？”
忍著痛，他睜開了眼睛，入眼，卻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鼻間，跟著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氣味。
“這是哪兒？”
掙扎著想要坐起來，誰知一動，全身立刻像是被撕裂那般襲上劇痛。
“哎別動，你身上還有傷呢?！?p> 熟悉的聲音入耳，莫羽艱難的扭頭，只見蘇笑正坐在距離他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
“還記得我嗎？有沒有感覺身體哪里不舒服？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蘇笑緊張的問，小臉紅撲撲的兩只手搓著衣角不知該怎么往下說。
“我沒照顧過病人，不知道要注意什么。哎對了，你的家人呢，我?guī)湍阃ㄖ麄儊碚疹櫮惆伞！?p> 很奇怪的，似乎只要看到蘇笑，莫羽的心就回瞬間平靜下來。
“這是哪兒？”
“醫(yī)院呀?！?p> “我怎么會在醫(yī)院？”
“十天前，你從天橋上跳下來，又被路過的汽車不小心碾到，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十天前！天橋！”莫羽面露震容：“我還沒脫離幻境？”
一瞬間，無數(shù)思緒開始從大腦中涌現(xiàn)，莫羽第一次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自殺沒能破除幻境？”
通常的幻境只會對人產(chǎn)生迷惑效果，如果能堅定信念，幻境當(dāng)然不攻自破。
莫羽猜測通天塔的幻境是讓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所以果斷的用自殺來沖破，誰知結(jié)果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
“我的記憶絕對不可能有問題，罪惡之城是真的，通天塔也是真的，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視線牢牢鎖定蘇笑，莫羽想從她身上看出端倪，可惜，無濟于事。
“一定是哪里出問題了，否則幻境不會破不開?！?p> 莫羽重新躺好，眉頭緊鎖大腦飛快轉(zhuǎn)動，蘇笑見狀也不好打擾，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書看了起來。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病房恢復(fù)安靜，只有墻上的掛鐘‘滴答，滴答’的在輕輕跳動。
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蘇笑放下書抬頭，房門被人推開，兩個年輕女孩提著東西走了進來。
莫羽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之前和蘇笑在一起的那兩個女孩。
“妍妍姐，姍姍，他醒了?！?p> “人醒了？什么時候醒的？”于心妍好奇。
“就剛才，沒多久?！?p> “太好了，終于能解放了?！睏願櫢吲d的跳了起來，扭頭瞪了眼莫羽：“喂，我們也不管你要護工費了，你看給你墊付的醫(yī)藥費怎么算。還有，既然你醒了以后我們就不照顧你了，學(xué)校都開課一個禮拜了，這段時間笑笑一直都請假，要真是有什么要緊事就算了，關(guān)鍵跟你非親非故的，你懂我意思吧?！?p> 楊姍的話他聽見了，只不過他現(xiàn)在正在考慮怎么擺脫幻境，對于這些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一看莫羽這副表情，楊姍頓時急了：“喂，我跟你說話呢聽見了沒，你知道光你住院這段時間花了多少錢嗎？不算手術(shù)費都有足足一萬，趕緊打電話讓你家人過來?！?p> “我沒家人。”莫羽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這下楊姍火氣更大了。
“孤兒了不起啊，就算是孤兒住院也得拿錢，你當(dāng)醫(yī)院是福利機構(gòu)啊。”
“姍姍別說這種話，多傷人吶?！碧K笑好意勸說。
楊姍火氣當(dāng)頭，指著莫羽叫道：“傷人？更傷人的我還沒說呢。笑笑，你心善我知道，可也不能沒事犯傻啊，當(dāng)時大街上那么多人都不管，憑什么你就得收拾爛攤子，直接讓他死了多好，也省的糟蹋這么多錢。”
“楊姍少說兩句?！庇谛腻床幌氯チ顺雎曋浦?，楊姍這才氣呼呼的閉嘴。
突然，她們看見莫羽咬牙硬撐著坐了起來，可就是這么簡單的動作，他的額頭上已經(jīng)沁出了細密的汗。
“哎，你不能動，醫(yī)生說你全身的骨頭都有損傷，內(nèi)臟也受到了嚴重的波及，能活著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最起碼也得修養(yǎng)半年才能恢復(fù)?！?p> “放心?！蹦鹩昧Τ龜D出一個笑容：“我自己的情況我清楚，只要沒斷手斷腳就沒問題?！?p> 說著，莫羽又開始扭動肩膀，想要支撐自己站起來，卻沒想到身體的虛弱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渾身使不出勁兒不說，一動就有股鉆心的劇痛開始沖擊意識。
才簡單的動了幾下，他的眼前就開始冒金星，兩側(cè)太陽穴‘嗡嗡’的震，意識甚至都快要維持不住清醒。
無奈，只能重新躺下。
病房再度陷入死寂，誰都不說話，過了一會兒，還是于心妍忍不住先開口：“那個，我也知道這個時候說這些話不太合適，不過你也知道我們都還是學(xué)生，這次你住院花了不少錢，笑笑沒敢告訴家里，所以錢都是我們幾個姐妹給湊起來的，你要是手里有點，多少給一點吧?！?p> “我有包嗎？”莫羽突然發(fā)問。
三人一愣，蘇笑趕緊回答：“有的，當(dāng)時你背著一個包，只不過包上染了太多血，我只把里面的東西都拿出來了?！?p> “沒關(guān)系。”莫羽點點頭，至少記憶沒出錯：“有沒有看見身份證和銀行卡。”
“是這個嗎？”
蘇笑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拿出一張銀行卡，莫羽瞥了一眼輕輕點頭：“就是這個，密碼是六個1，卡里的錢足夠還你們這幾天的開銷，你們再從里面額外取一點辛苦費，然后你們該走就走吧?！?p> “大話說的真響，看你那副窮酸相，卡里能有幾塊錢?！睏願櫪浔某爸S。
“錢不多，一百萬還是有的，夠嗎？”莫羽有點煩這個女孩，只想趕緊把她們打發(fā)走好安心思考接下來的事。
“一百萬！”楊姍愕然，完全沒想到莫羽這樣看上去其貌不揚的人居然隨身揣著一百萬，難道他是那種富家貴公子？
心思一活，楊姍眼珠開始亂轉(zhuǎn)，可惜當(dāng)她看見蘇笑后，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算了吧，可別沒撈到好處再給惹一身麻煩?！?p> 隨后，楊姍和于心妍外出取錢，順帶著又給醫(yī)院交了一筆住院費，至于辛苦費，在于心妍的制止下沒能拿到。
這之后，三人果然再也不來，好在她們走之前用莫羽的錢專門請了一位護工來照顧，不然莫羽就得被活活餓死了。
時間如水，光陰似箭，一眨眼，距離莫羽恢復(fù)意識已經(jīng)過去整整十天，此時的他，身體終于恢復(fù)了一點，起碼能勉強下地了。
這天中午，護工伺候他吃完飯后離開，莫羽躺在病床上心緒凌亂。
“自殺絕對能破幻境，尤其是我已經(jīng)看透了幻境的本質(zhì)，唯一的問題可能就是上次的天橋太低，導(dǎo)致我沒能死掉，這次得找個高點的樓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