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聞人清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江湖兒女,她是聞人家的棄女。
只是她這個棄女強勢的很,即便被聞人家掃地出門,卻走的不卑不亢,甚至引來不少人追捧。
然而事實上是怎樣的,左儀也曾向他爹打聽過,說是一路乞討到了東稷縣,然后找了份還不錯的工作暫時干著,足以養(yǎng)活一人溫飽。
所以當左儀見到自己這縣衙里的仵作是聞人清的時候,驚訝不多,詫異有點。
原來他爹口中還不錯的工作就是仵作?這要是聞人家的人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氣的吐血。
左儀搖頭,活著真是不容易,不過他突然覺得他爹把他弄到這地方不是他人品問題,而是他認知的問題,畢竟仵作都算不錯的工作,那他這個縣令,在他爹眼里還不得上天?
回到縣衙找聞人清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一問才知道人家已經(jīng)走了,另外還得知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位女仵作有自己的規(guī)矩,如果不是急事,到點就必須走,一刻,不,一眨眼的功夫都不能耽擱。
左儀抬眼看了看天,好像確實到點了,那他這個第一天上任就收到大禮的縣令大人是不是也可以先休息?
心里這么想著,還沒想好要怎么表達,宮文柏已經(jīng)給了他答案。
宮文柏抬手道,“大人初來此地,還是勤勉些的好,莫要給當?shù)匕傩樟粝聜€不好的名聲,將來要回京恐怕就難了?!?p> 前面一大堆在左儀耳朵里那就是跟放屁差不多,最后這一句立刻讓他精神一振,是啊,他是要努力往上爬,爭取早日回京找他爹算賬的人,怎么能這么懈怠呢。
“走,咱們?nèi)フ宜!?p> 左儀是在一家名叫泉樂樓的茶樓里找到聞人清,彼時她正坐在二樓喝茶,與她同坐的是一個略施粉黛的女子,明媚動人,眉眼間凈是商人的精明。
“這不是左縣令嗎?怎么有空到街上轉(zhuǎn)悠?”
施千蘭笑瞇瞇朝左儀招手,她自京中離家出走多虧了左儀仗義出手,所以在她眼里,左儀算得上朋友。
可在左儀眼里,施千蘭就是個奸商,當年在京城他游手好閑,不小心在她的酒樓里跟程家公子打架,其實也沒損壞多少東西,不過兩張桌子,六個凳子,竟然要他一千兩。
左儀深吸一口氣,揚起笑臉,“施掌柜別來無恙,京城一別,沒想到這么快就再見。”
上了二樓,左儀小心坐到兩人對面,“聞人仵作復查可查到了什么?”
“有,過敏,尹河有種獨特的水草,人接觸多半都會過敏,且這種水草只在尹河一小段有?!?p> 左儀聽著,抬手拿了茶杯,一口才下去,左儀就知道今天要破財了,口中的茶水清香淡雅,后味兒悠長醇厚,這口感,就是比之京城里最有名的茶都一點不遜色。
宮文柏本來已經(jīng)拿起茶杯,余光掃見左儀的神情,那手上的動作立時一滯。
他可還記得第一次見左儀時就在茶樓,然后就被他三言兩句誆著一起承擔了一壺天價好茶,雖然他后來也品嘗了那茶,確實值那個價錢,但遠沒有到不吃不喝只為它傾家蕩產(chǎn)的地步。
左儀臉色從得了線索的高興到錢包不保已成定局的失落,僅僅只用了兩息時間,倒是施千蘭笑盈盈的看著左儀補刀道,“老娘親自侍奉茶水,額外加收五兩,看在朋友一場的份兒上,茶水加其他七零八碎的,左大人給個二三十兩意思意思得了?!?p> “我一個月的俸祿都沒這么多,你干脆去搶好了。”
左儀瞪大了雙眼,他從京城來的時候被親爹搜刮的干干凈凈,除了路上必要用的銀錢之外,只給了十幾兩銀子的額外預算,他到東稷縣的前一天都差點要飯了。
施千蘭兩手在身前規(guī)規(guī)矩矩放好,一臉笑意的道,“左大人這就說笑了,我可是老實人,從不作奸犯科,吃白飯?!?p> “哈...是是是,阿蘭姑娘是天仙,自然不需要吃人間的白飯?!弊髢x放下手,放棄抵抗的問道,“能不能賒賬?等下月有了俸祿再還?!?p> “行啊,簽字畫押后大人就可以走了。”
施千蘭像是早有準備,竟然從桌子底下摸出紙筆,笑盈盈的問左儀是自己寫還是她代勞。
宮文柏同情的看了眼左儀,默默垂下頭,他就是一個師爺,一個月到頭就那么五六兩銀子,還不夠停尸房屋檐下掛的那盞燈值錢,實在愛莫能助。
“我自己寫?!弊髢x咬牙切齒,就說熟人不好,連他想賴賬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白紙黑字寫了欠條,為了這張臉他也得還。
想想二三十兩銀子,他下個月豈不是要喝西北風?
左儀一邊提筆寫欠條,一邊問聞人清道,“所謂過敏,究竟有什么癥狀?”
差點忘了這個,雖說有些過敏一眼就能看出來,但既然已經(jīng)來了,還被迫欠了這么多錢,他就把該問的都問清楚得了。
“紅疹,一大片,短時間內(nèi)不會消退,有些人可能還會伴隨血脈凸起,或是咳嗽?!?p> 回到縣衙已經(jīng)入夜,但命案當前,池二還是當即便帶著人去尋那幾人查看有無過敏。
事情到如今已經(jīng)很明了,何永新和莊峰其中之一便是兇手,動機無非因為科考。
只是區(qū)別在于誰的動機更要命。
左儀撇撇嘴,一撩袍子坐到凳子上,翹起二郎腿晃啊晃的,“這還用順?以動機來看,何永新似乎更有理由下手,他被禁考三年,雖說于科考沒什么影響,但這名聲絕對是毀的徹底?!?p> 讀書人一旦背負上舞弊之名,即便之后真的有幸考上了,又有誰會真的重用?
左儀的讀書人是被他家老父親硬扣到腦袋上的,不過既然扣了,多少也是了解了的,對一個有風骨的讀書人來說,你懷疑他的品行比撕了他的書還要嚴重。
“話是這么說沒錯,不過那兩人什么性子我們尚不知道,一件事如何影響一個人最后的決定,還是要看其本人的品質(zhì)吧?!?p> 宮文柏對左儀的話不全然贊同,但也不反對,只是客觀說出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