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倫多?!”安斯年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去……去那干什么?”
“去玩呀,拜托現(xiàn)在十二月了誒!馬上就圣誕節(jié)了,你還可以順便見見你心愛的姑娘,道一句‘Merry Xmas’,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嗎?”鹿圓嘻嘻一笑,說道,“布宜諾斯艾利斯是一場未竟之旅,所以換一種方式補償你咯?!?p> “說來也是……我都沒吃機會吃上來自潘帕斯草原的牛肉……”安斯年嘟囔了幾句,忽然反應過來,驚訝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去多倫多,你偷看我內心?!”
鹿圓聞言眉頭一挑,不屑道:“我說蠢驢,就你那小阿宅的純情內心,我不用讀取也能知道。你信不信我把愛麗絲拉過來,她也能知道你想做什么?”
“這么明顯?”安斯年感覺自己的臉皮燙得有些厲害。
“就是這么明顯?!甭箞A撇了撇嘴,隨后抬起頭大聲喊道,“ECHO,可以讓班布里奇教授過來了。”
“收到?!?p> ECHO柔和的聲音沉寂了還沒一小會兒,就再度響起。
“班布里奇教授正在趕來的路上,請稍候?!?p> 鹿圓點了點頭,也不急。她脖子往后一仰,整個人靠在沙發(fā)背上,閉眼稍作歇息。
這一幕很美,從安斯年的角度看去,剛好能完美地欣賞到女孩的側面。
少女又長又翹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投下扇形的陰影。挺秀的瓊鼻,如玫瑰花瓣般嬌嫩欲滴的薄唇,白皙無暇的肌膚投出淡淡的紅粉,還有那天鵝般修長的脖頸,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線條美,像畫家精心勾勒的墨線。
安斯年忽然想到當初在機場的時候,女孩就是這么仰著下巴,趾高氣昂地走到張思柔面前,那時候的鹿圓驕傲得像一只白天鵝,她的語氣里不無憐憫,卻是針對另外一個女孩。就像在說,你看你一直忽略的這只癩蛤蟆其實是一個牛逼哄哄的大人物,他不是癩蛤蟆,他是王子,你后悔了吧?
很幼稚,現(xiàn)在想來,她當時的表現(xiàn)像一個胡鬧的小孩子,單純只是為自己出一口惡氣。那樣的鹿圓,雖盛氣凌人卻絲毫不惹人生厭,因為對于安斯年來說,她是來搭救自己的。
其實大家都一樣啊,我們都是幼稚胡鬧又孤獨至死的小孩,在陰郁不快的當下幻想著能有些不一樣的未來。
安斯年記得美國曾經(jīng)有這么一個進化生物學家,那家伙挺了不起,他看《愛麗絲鏡中奇遇記》竟從中看出了道理。他提出了這么一個“紅皇后假說”,與達爾文的“進化論”不同,“紅皇后假說”認為即使物理環(huán)境不變,種間關系也可能推動生物協(xié)同進化。
可是,可是可是,我們生來就是異類,是孤立的系統(tǒng),是大海中的孤島,是孤獨而無人問津的“52赫茲”。
自然界中的物種生存狀況就像路易斯·卡洛爾描寫的愛麗絲鏡中奇遇記故事中的紅皇后所言的情景:“你必須盡力地不停地跑,才能使你保持在原地”??僧愵惒皇沁@樣,我們沒辦法協(xié)同進化,我們站在原地,不前進也不會后退,連進化都不得不依賴于外來的奇跡。
想想還真是令人沮喪啊。
安斯年學著鹿圓仰著脖子靠在沙發(fā)背上,他沒有閉眼,他盡職盡責地發(fā)揮著他那“白日夢想家”的天賦,胡思亂想向來是他的被動技能。
于是,當班布里奇教授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神奇而又和諧的一幕:少年少女坐在沙發(fā)上,保持著同樣的姿勢,絲絲縷縷的金色陽光透過百葉窗鉆進房間,灑在男孩和女孩的身上。區(qū)別在于,女孩閉著眼睛,神情愜意柔和,男孩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魂不守舍。
房間里暗香浮動,有一種別樣的夢幻靜靜流淌,一切安寧靜謐得像一張法式風情明信片。
班布里奇教授也不是不解風情的人,每一個老人也曾年少輕狂,他雖然不想破壞這份唯美的畫面,但畫中人卻沒有這樣的自覺。
“教授來了?!迸⒈犻_眼睛,胳膊肘捅了捅旁邊的安斯年,漂亮的眸子黝黑濕潤。
“啊……哦。”安斯年回過神來,他連忙站起身來,迎接班布里奇教授。
被軟禁在這個房間幾個月以來,班布里奇教授也沒少往他這邊竄。每一次上門他總會提著一個大大的金屬箱子,而離開之后,箱子里總會多上一管安斯年的血液。
“那個……把褲子脫掉吧,我?guī)湍阕⑸涮匦б种苿??!?p> “???”安斯年瞪大眼睛,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邊上看戲的鹿圓。
班布里奇教授從箱子里取出一套工具,他不著痕跡地看了鹿圓一眼,“女孩子要不回避一下?這一針要打屁股上,畢竟有些不雅?!?p> “嘁,打屁股上算肌肉注射吧?據(jù)我所知,肌肉注射也可以打手臂上的三角肌。想支開我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迸⑵擦似沧?,話雖然這么說,但她還是走進臥室回避。
班布里奇教授笑了笑,也不在意。
在教授的示意之下,安斯年卷起T恤的袖子,別過臉靜待班布里奇教授注射完畢。即使他現(xiàn)在變得稍微有些不一樣了,但有些本質還是沒變。從頭到尾,他始終是那個怕疼怕痛的小孩,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好吃的糖,但別過腦袋也不失為一種逃避的好方法。
“好了,我有幾句話想說?!卑嗖祭锲娼淌谑掌疳樛?,表情不再如原先那般癲狂。
連一向癡迷異種人血液和基因的班布里奇教授都一臉嚴肅了,這讓本來心里就沒底的安斯年愈發(fā)緊張起來。
“剛才給你注射的是專門為你研究的特效抑制劑,這就相當于一把鎖。”班布里奇拍了拍安斯年的肩膀,示意他放輕松,“將來突破第三、四道基因鎖時,你的身體會發(fā)生部分異化,而這管特效抑制劑的作用就是在你戰(zhàn)斗結束之后,重新將這兩道基因鎖扣上,而你身體也會恢復原樣?!?p> “也就是說,如果有能力,我需要的時候再解開,不需要的時候就關上?”安斯年恍然大悟,大概明白了班布里奇教授的意思。
“不錯,大體上就是如此。”班布里奇教授叮囑道,“不過千萬要記住,絕對不能打開第五道基因鎖。那意味著百分之百的異化,你體內一切和人類有關的痕跡都將抹去?!?p> 班布里奇教授頓了頓,輕聲道:“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是徹頭徹尾的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