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ory.17 他
“別怕了啊,我們會抓住壞人讓他受到懲罰的!”莫亮哄小孩一般哄沐予,心里百感交集,憐憫看她,“不過智商不夠就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了。不,不止陌生人,關(guān)系一般的也別,你腦子承受不來?!?p> 聽了前半句,沐予心里還有點異樣,琢磨這貨居然還會說人話,聽到后半句,所有的感動都特么成了泡沫:“狗屎!”
趙君看著又活蹦亂跳起來的沐予,心里忽然覺得他們吵一吵似乎也挺好,莫亮雖然總是瘋狂作死,但總能瞬間激起沐予戰(zhàn)斗力、轉(zhuǎn)移她注意,舉止亦毫無逾越,確實可靠。
如今高姐和司機(jī)都在外面處理事情,她想做什么總放心不下沐予?,F(xiàn)在有莫亮在,至少沐予不舒服能第一時間反應(yīng)。
想到這里,她放下空了的碗筷:“我去洗漱一下,莫亮麻煩你照顧下沐予?!?p> 沐予瞬間爆炸:“誰要他照顧!不!不需要!讓他走!”
莫亮不可思議:“你也放心?”
沐予:“就是!人面獸心衣冠禽獸斯文敗類!”
莫亮冷笑,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疤:“抱歉——我的意思是她竟放心我的安全?!?p> 沐予:“……滾啊!”
莫亮:“做夢,呵呵?!?p> 莫名其妙又聽他們吵起來的趙君:“……”
沐予瀕臨暴走邊緣,莫亮好整以暇地逗她玩,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
趙君不再管他倆,后膝蓋推開椅子,起身上二樓,回到臥室進(jìn)浴室放水。
打開水,她回到臥室,隨手從梳妝臺上拿起皮筋,束起及腰長發(fā),推開落地窗去陽臺收衣服。
夜色深深,一盤圓月懶懶掛在半空,落在地上鋪開一地純凈銀光,星子在錦緞般的深藍(lán)夜幕中撒開,閃爍如碎鉆。
趙君降下自動衣架,抬手將換洗衣物取下。
她的手微微一頓,繼而沿著衣服繞了一圈,似乎在由于挑選哪一件外衫。
終于站定,她抬手去夠衣架,衣衫后一張清冷若冰霜的小臉卻若有所思看向斜對角、相距較遠(yuǎn)的另一幢別墅。
夜朗風(fēng)清,月華如絲緞般傾瀉而下。
那幢別墅與其他別墅別無二致,在皎潔銀月下靜靜佇立,沒有燈光,大概是哪家人在這里的資產(chǎn),卻不常來住。
趙君疑惑地皺了皺眉,仔細(xì)觀察別墅樓下屋頂,又覺得剛才被注視的感覺已經(jīng)散去,不禁有些茫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累以致出現(xiàn)幻覺。
還在王者大陸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感覺,那時候歸於已經(jīng)對大陸發(fā)起進(jìn)攻,魘蛇、毒物,以及最可怕的被蠱惑的人心,無一不是威脅。
還保持理智堅持戰(zhàn)斗的人,也需要保持極高的警惕,以免哪天再也無法醒來。長此以往,很多人變得疑神疑鬼,她累極卻不敢睡的時候也出現(xiàn)過幻覺。
她默然注視著那幢別墅,良久,輕輕嘆息自己的疑神疑鬼,取下衣服回屋洗澡。
……
被她長久注視過的別墅的四坡屋頂一側(cè),慢慢轉(zhuǎn)出來銀灰色眼瞳的人。月光如洗,黑色短發(fā)在夜風(fēng)里根根分明。
他在坡頂坐下,后牙緊緊咬住,臉頰因為情緒的極度波動而顫抖,雙眼通紅,兩手緊緊交握,死死盯住那個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陽臺。
她頭發(fā)染黑了,穿著這個世界的簡單的T恤牛仔褲,帶著一一貫的清冷疏離,美麗至極。
她變了很多,卻從來沒變,從他認(rèn)識她起,到他們分開,再到如今。
他一直知道她好看,在那個世界盛裝行于天地間時好看,召喚飛雪、片雪如席①盤旋在她身邊時好看看,這個世界里身披月華、束發(fā)簡衣也好看。
她怎么樣都是好的。
他的手緊緊按住眼睛,指節(jié)暴起,指縫間緩慢滲出清透液體,喉嚨溢出一聲悲慟的號。
她還活著。
又或者,她是不是,也死了?
*
他是被歸於凍死的。
他所在的先鋒軍團(tuán)本想試探傀儡軍隊規(guī)模戰(zhàn)力便撤退,來判斷先行殲滅傀儡軍團(tuán)的可能性,避免后期正面戰(zhàn)斗時受到傀儡軍團(tuán)牽制。
計劃本是沒問題的——先鋒軍團(tuán)以夜色為掩護(hù),分兩批對傀儡大軍發(fā)動刺探式進(jìn)攻,兩批人互相牽扯,探得戰(zhàn)力后立即互相掩護(hù)撤退。
前提是,情報,是真的。
“歸於已前往長安尋找方舟核心能源,山巔只有傀儡大軍?!?p> ——那是最殘忍的背叛。
死了無數(shù)個斥候換來的情報,被上位人輕描淡寫一改,成了截然不同的結(jié)果,傳遞到將領(lǐng)手中,促成了那個可怕的結(jié)局。
先鋒軍團(tuán),七十八位精英,七十八位英雄,與歸於正面碰上,全軍覆沒。
他們竭力反抗,終于傷到歸於,卻僅此而已。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滅世力量面前,他們?nèi)缦N蟻一般不堪一擊。
被傷到的歸於勃然大怒,放肆的嘲笑至今仍時時回響在耳邊。
他用他們最在乎之人的魔道技,殺了他們。
鎧的心臟被月光劍洞穿,廉頗被大錘砸碎,項羽在飛馳的翠綠箭雨里倒下……
而他,被封進(jìn)冰棺,深深埋進(jìn)大雪之中。
阿君的魔道技。
殺人誅心。
他的體溫在隨著鮮血的流逝而不斷下降,手腳慢慢麻木冰冷,寂靜的耳邊只有狂風(fēng)呼嘯,和他的心臟還在劇烈而艱難地跳動。
他滿腦子滿心都在想她,想自己最后時刻想起的果然是她,想當(dāng)初為什么自己那么蠢,想自己竟然……能那么狠心。
慢慢的,他連風(fēng)聲、心跳聲也聽不見了。
快凍死的時候他做了個夢。
夢里他和阿君還沒有大吵那一架,他還沒有拂袖而去,青蓮劍澎湃劍氣沒有將她的屋門削成碎片,她還沒有落淚,她還在他身邊。
他向她走去。
冬雪、暖陽,淺金色陽光穿過窗欞,在她清冷美麗的臉龐上落下柔和光芒,她對他婉然一笑,剎那間冰雪消融。
她坐著,仰著頭就那樣對他繾綣溫柔地笑。他的心剎那回歸寧靜,將青蓮劍解下,溫柔地合攏握住她的手,在她身前蹲下,輕輕說:“我回來了?!?p> 阿君俯身,在他額上印下一吻,嘴唇帶著涼,卻柔軟得要命。
陽光那么暖,她的淺笑那么柔情,他也笑了,只覺周身都溫暖起來,慢慢閉上眼。
……
落長秋
注: ?、倨┤缦夯米詺v史上唐李白《北風(fēng)行》詩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