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兩個問題
然而，這就意味著方生平從現(xiàn)在就始就要時刻提防。他十分不喜這種緊張感。可因為他一直習慣獨來獨往，同事都只是泛泛之交，他覺得應該找個人做自己的耳目，但縱觀整個公司，沒有一個人能讓他信得過。
周末上省城，雷琨一見他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隨口調(diào)侃道：“怎么啦？工作壓力大還是老婆不省心啊？”
方生平被問得一愣，隨即笑了。因為有了上一次的機緣，他們之間聊起來就沒那么嚴肅：“這和診斷有關系嗎？”
雷琨聳肩：“你可以這樣認為。你也可以認為這是朋友的關心。因為不論是咨詢關系還是朋友關系，我們都有必要先建立信任?！?p> 方生平雖說心里覺得這個雷琨不太靠譜，面上還是點頭同意的：“既然這樣，那我從頭講。我第一次做噩夢是在我一個同事鄒勝楠去世的那一天……”方生平邊講邊回憶，把那天之后的事從頭至尾都跟雷琨說了，見雷琨一副若有所思，方生平自嘲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樣做不對？也許一開始我和魏冬一般見識我就錯了，到后來就是一步錯，步步錯。”
“咱們先不提魏冬，你跟鄒勝楠私下關系怎么樣？”雷琨怕方生平?jīng)]聽明白，直接補充道：“我是說男女關系?！?p> 方生平連忙擺手：“不不不！絕對沒有。鄒勝楠是組長，工作能力很強，而且說話辦事不繞彎子，工作上配合還算默契。她生前，我們一起見客戶、一起出差，但是絕對沒有不正當?shù)哪信P系。”
“別緊張，”雷琨微笑：“根據(jù)你的應激反應以及今天對你工作生活環(huán)境的了解，我推測你之所以會夢見鄒勝楠，是因為在你的潛意識里鄒勝楠和你是同類，或者說，你潛意識把她當成另一個你?！崩诅ｎD片刻，給他消化時間才繼續(xù)道：“你們同樣工作努力、不參與辦公室政治，她是你在公司唯一相信的戰(zhàn)友。而現(xiàn)在她死了，活生生的死在你面前。你無法接受你的戰(zhàn)友驟然離場，所以潛意識里你把她和你綁在了一起了?！?p> “另一個我？”方生平多少能理解一些，但理解不代表他認同這樣的說法：“我怎么會覺得鄒勝楠是另一個我？”
“因為在你的夢里，鄒勝楠最信任你，她只向你求助。同時，她也是你的盟友，你們一起行動，甚至一起在夢里殺害了你的妻子。這說明公司沒有了鄒勝楠，你產(chǎn)生了孤獨感、恐懼感，而且你更怕自己會是下一個她，所以你很抵觸做那個組長，才給了魏冬可乘之機?！?p> 似乎就是這樣的。方生平想了想，點頭：“聽起來是這么回事?！?p> 雷琨坐回沙發(fā)里：“其實我本來不該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把你當朋友，而且通過上周做的問卷，我們判斷你的情況不是很嚴重，所以我才在了解情況之后第一時間就告訴你我的判斷?！?p> “朋友？”方生平覺得這個詞已經(jīng)有點挺陌生：“能和你這樣的人結交，我覺得自己是在高攀?！?p> “每個人都有人格魅力，不用妄自菲薄?！崩诅p手環(huán)胸：“現(xiàn)在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希望我怎么幫助你？”
方生平納悶兒：“你和每一個病人都這么問嗎？”
雷琨笑了：“我剛才說了，你不一樣?！?p> “好吧！”方生平點頭，權當認同了這個新身份，又把問題拋還給他：“那么作為朋友，你覺得怎么幫是對我最適合的？”雷琨擎著笑，但那笑容卻讓方生平聯(lián)想到一個人——梁筱婕。那古靈精怪的丫頭就總會露出這樣的笑容，而每次自己都是不知不覺就掉進她的圈套。
“方生平，你的性格屬于職場老好人，平凡中庸給你自己和周圍的人都能帶去安全感。不過，這是有前提的。一旦你的優(yōu)秀到觸及別人的利益，或者你的存在對別人造成威脅，你個性再好也會成為被人攻擊的目標。這時，你老好人的個性就會成為刺傷別人和自己的雙刃劍?！?p> 方生平反駁道：“可我不想、也沒那個能力和別人爭什么??？”“君子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你懂吧。”方生平突然想到梁筱婕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她說：你不找麻煩不代表麻煩不會來找你。
雷琨見他聽進去了，直接道：“你的工作能力會讓不如你又想超越你的人心懷忌憚。所以，即使你不肖想那個位置，旁人也會覺得你是那個位置的最佳人選。因為你不想，所以你擋了別人的路，那個人自然得想辦法鏟除你才能名正言順地坐上那個位置。所以現(xiàn)在回答我的第二個問題：你想坐上那個位置嗎？”
這次，方生平沉默了。
他直覺打心里是抵觸的，因為他從小到大過的都是平凡、不出挑的生活，方父方母總說：槍打出頭鳥，與其人生跌宕起伏不如一步步積攢閱歷，節(jié)制克制，走更穩(wěn)，才能少走彎路。而現(xiàn)在，雷琨突然問到他頭上，方生平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至少心理上還沒準好好。但同時，他又想起姜莉玫的抱怨，如果自己當上副總，是不是也可以讓妻子女兒過上厲家妻女的生話？方生平矛盾了。
雷琨并沒催他回答，只是說：“這世上很多人都是，有理想有堅持，但最終卻擺脫不了被現(xiàn)實牽著鼻子越走越遠。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責任？”
雷琨搖頭：“不是。因為是理想錯了。你如果不明白，你可以先想想理想和現(xiàn)實都是怎么來的。一旦你想明白這個問題，就知道為什么理想也分對錯了?！?p> 在雷琨的點播之下，方生平的思路漸漸清晰起來。雷琨說的對，他的理想是平淡了卻此生，這是父母影響、所見所感，還有個人需求綜合的產(chǎn)物。而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尤其是職場，這個年代，什么兒狼性團隊、木桶原理、馬太效應早已經(jīng)讓職場崇尚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有些老板甚至玩起帝王權衡之術，讓通過員工競爭來滿足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在這樣的高壓氛圍下，自己的理想和現(xiàn)實決計是背道而馳的。
“第二個問題有答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