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然現(xiàn)在這副模樣,守著唐允一晚上是沒問題的,可關鍵是她現(xiàn)在不能見光啊!等到夜晚過去,太陽一出來,得,她就得追隨鏡妖而去了!
可就把唐允給丟在這里,萬一他又遇到什么危險呢?好歹是和自己有些淵源的人啊,以前雖然他清醒的時間少,可兩人也不是沒有打過交道,也或多或少受過他一些幫助,總之放任不管這件事,俞小然還真做不出來。這一帶沒有聽說過有什么豺狼虎豹,但俞小然可是見識了有比豺狼虎豹更可怕的東西啊!
不管是妖還是鬼,這些東西都超出了俞小然前十八年的科學認知,可這些東西她都給遇見了,不僅是遇見,還充分的參與了其中,經(jīng)過這幾番起起落落,要問她還能堅守一顆科學之心嗎?答案是否定的,俞小然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還有玄學的存在!
身為游魂的狀態(tài)十分的奇妙,她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可以這么”輕盈“,而世界就在她的面前,她卻偏偏什么也碰不到,就好像她與這個世界,是在不同的”面“上一樣,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沒有交集卻又重合在一起的空間。怎么說呢,就好比是放電影一樣,幕布是一面,投影上去的畫面又是一個面。
等待的過程十分漫長且難熬,而且看唐允的模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醒的。
俞小然除了守著他也沒別的事兒能干了,于是上上下下把眼前這個唐允打量了個仔細,這一打量,俞小然驚奇的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當然,外貌自然還是沒變的,而是俞小然發(fā)現(xiàn),之前出現(xiàn)在”唐允“身上那些個致命的傷痕,居然并不在現(xiàn)在這個唐允的身上!他身上也確實有許多傷,可當妖怪掌控著他身體而承受的那些傷卻沒在唐允身上,俞小然雖然不太懂其中的緣由,可她總算把心中的一個疑問給解決了,那就是——
難怪唐允還能活下來。
要知道之前發(fā)生的那些事,任何一個重傷,身為凡人的唐允都該立即去見閻王的,可妖怪從他身體中徹底湮滅后,他居然奇跡般的還有一條命在……
也不知他今天晚上醒得過來不,俞小然坐得有些遠,她看著前面躺著的一男一女兩個人——當然,其中有一具已是尸體了——猶還記得她有最后一件事沒做,那便是替唐柔音給唐允轉達一句話。
等著這件事也完成后,他們唐府的事,還有唐柔音的事,就徹底與她沒關系了。她得好好想想,現(xiàn)在自己身為一個游魂,今后應該怎么打算。
夜深蟲靜,寒風凜冽。俞小然倒是不怕冷,她都靈魂狀態(tài)了,還怕個毛的冷,只是不知道,唐允放在這涼地里吹一晚上的寒風,會不會直接吹掉他剩下來的這半條命。
這本是荒郊野外,根本不得人語,可遠處蕭條的枯枝敗葉外,卻隱隱有人聲響起。
俞小然立即站了起來,往窸窸窣窣的聲音來處看去——
她是先聽到聲音,而后再看到人影的。
”公子,你確定是往這邊走嗎?我、我有點怕……“
”引路符不是一直往前面在飛嗎?沒錯的!怕?怕就對了,我心里也毛毛的呢……“
”…………“
”誒?引路符在前面停下來了……快快快,人肯定就在前面了?!?p> ”公子,公子你等等我,我腿腳不方便……走不了那么快……“
黑夜中本不好視物,可靈魂狀態(tài)下的俞小然卻好像天生適應黑暗一樣,很快便依著聲音響起的地方,認出了那兩條一高一矮,一寬一瘦的身影是誰了……
”薜平之?辰鶯??“可惜她的聲音沒有人能聽到。
往她這個方向一快一慢走來的人,的確是薜平之和辰鶯,俞小然怎么也想不到,他們兩人會來,更想不到,這兩人又是怎么湊到一塊兒的?
薜平之的腳步停在了落在地上的引路符前,他早就發(fā)現(xiàn)前面地上躺著的兩個人了,可也沒有冒然就上前。
落在他身后的辰鶯幾乎一眼就認出了唐柔音來:
”小、小姐?。 ?p> 她到底年少,心思可沒那么多,與唐柔音又主仆一場多年,此時拖著自己那一瘸一拐的腿就跑了過去,可才碰到唐柔音的身體,她立即尖叫了一聲。
她慌忙退開兩步,腳底踩到裙角,眼見就要摔倒,薜平之適時扶了她一把,辰鶯立即抓著他的手臂回頭:
“小姐的身體,完、完全僵硬了!”
唔……俞小然點了點頭,是啊,唐柔音算起來可是死了許久了,若不是她借了身體去用,不然早就該壞掉了,所以現(xiàn)在她的魂魄離體,唐柔音的身體才會僵得那么快……
薜平之拍了拍辰鶯的背,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他自己,他是向來喜歡靈異鬼怪之事,只是今天受到的驚嚇實在超過他能承受的神經(jīng)強度了,他還沒來得及緩過來呢,又被趙南那個小孩兒拜托來走這么一遭……
“別慌別慌,你家小姐本就死去多時了,這也算是正常吧,那小道長不是也說了這情況嗎?沒事,你身上不是也有那小道長給的護身符嗎?”
辰鶯連忙點了點頭,手扶上胸口處,那個護身符她可好好戴在胸前的。
薜平之將辰鶯扶正站穩(wěn):
“你帶好就是,現(xiàn)在,我要試試他讓我找的人了?!?p> 找人?俞小然就在一旁看著他。
只見薜平之從袖中摸出一根紅線,線上系著一塊銅板兒,他向著四周的空氣道:
“小道長也未同我說起你的名字,我便以姑娘相稱吧,姑娘,我不知你是否還在此地,若是你在,你便用手來抓這枚銅錢吧,那小道長說他給你的符撐不了多長時間,怕你還未找到他師父便魂魄消散了,所以讓我來接引一下姑娘,你且棲身于此枚銅錢中,待我休整一番后,將親自送你過去?!?p> 等了一會兒,四周依然沒有反應。
薜平之又道:
“我與辰鶯現(xiàn)已都知你就是平時與我們接觸的那位唐二小姐,知你并非惡類,這才承了小道長的拜托,前來助你一程,若是姑娘不信——”
他提高了聲音:
“——那我們可就回去嘍?”
他這話一說完,果然感覺到手里紅錢的另一頭,那枚隨風搖擺的銅錢突然一重,沉沉的墜著,再沒有隨寒風而擺動。
他松下一口氣,第一次做這種事,本還是害怕恐懼的,結果真的成功了,頓時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辰鶯小心的上前一步,盯著那枚銅錢,問道:
“她上去了嗎?”
薜平之點了點頭。
“好了,我們也快回吧,這天寒地凍的,實在是受不了了,現(xiàn)在回去,還能趁著天黑好好的睡一覺。
薜平之倒是好打算,可辰鶯看了看自家小姐的身體,有些不忍:
”難道,就讓小姐這樣陳尸荒野嗎?“
薜平之今日穿得雖不少,可這冬日夜里,還是寒氣逼人,他折騰了一天,還被辰鶯給”粘“上了,實在是身累心也累,此時此刻,他可不愿意再做點其它的”好事“了。
正準備說服辰鶯,他不是不管,只是今天太晚了,他明天再來,結果還沒等他開口,吊在他手里的紅線那頭,卻仿佛有人通過心音在跟他說話一樣。
”不行!不能就這樣走了!“
薜平之左看右看,問辰鶯:
”你剛剛說什么?“
辰鶯有些疑惑,但還是老實認真的回答道:
”我說,難道就讓小姐這樣陳尸荒野嗎?“
”不,不是這句……“薜平之道。
迎著辰鶯越加疑惑的目光,薜平之再次聽到了那個聲音——
”是我啦!我!在你銅板兒里面的!我叫俞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