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陽王府的下人們今日很是高興。
自家郡主一回府便吩咐下去，所有人這個月的月錢翻倍。
姜沐梨身邊的小丫鬟柳兒捧著小臉坐在郡主秀樓下的臺階前獨自憂傷：王爺離開東都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她再讓霍平安靠近郡主，可今日郡主要入宮她一個小小丫鬟也攔不住呀。
“哎……”嘆了一口氣，柳兒側(cè)過身在腰間的荷包里摸索一番，掏出一小塊果脯，吃著吃著竟開心的搖晃著腦袋手舞足蹈了起來，躲在暗處的霍平安看得是不由啞然失笑。
他不打算讓這個可愛的小丫鬟知道他來過，免得萬一連累了她。
等了有一會兒，吃完點心的小丫鬟在小院另一處廂房睡下了。
霍平安悄悄潛到另一側(cè)，順著一顆香樟樹爬到了二樓臨窗的位置，爾后清了清嗓，開腔：“瞄~……”
三長一斷，四聲貓叫。
“吱呀”一生，推開窗，著一身素白小衣的漂亮郡主臉上掛著幾分俏皮的笑容盯著他看，霍平安勉強沖她扯出一個大大的假笑。
就不該聽她的，約定好這么個暗號來。
“東西帶來了嗎？”姜沐梨似乎有戲精天分，一手半捂著嘴一副左顧右盼接頭的模樣。
一個溫?zé)岬挠图埌p輕地砸在了她頭上，本來只插了一根的木簪被撞得掉落在地，一頭烏黑的及腰長發(fā)散落下來。
“你呀你！”抱著油紙包在懷中低著頭打算拆開的姜沐梨應(yīng)付了事的伸出一只手劃拉了一下空氣，就當(dāng)報復(fù)了。
所以她沒注意到，窗邊的人，看她的眼神溫柔。
手里拿著一根醬鴨腿，姜沐梨趴在窗欞上，沖著樹上的霍平安呵呵傻笑。
“你跟那樓下的小丫鬟，倒是一個模樣，只要有好吃的，都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p> “哎喲，誰說不是呢，我偷偷告訴你呀，我覺得我跟柳兒上輩子肯定是姐妹，她是姐姐，我是妹妹。老天這輩子就又把她送到我身邊啦！反正呢，我是不肯讓她吃苦的，我這輩子走到哪兒都要帶著柳兒，吃喝玩樂都要帶著她！”姜沐梨說著說著一時來了興致，不時舉著小手揮舞著手中的鴨腿。
“嫁人你也帶著她？”
“當(dāng)然了！一輩子都要跟著我，嫁人當(dāng)人也得帶著?！?p> “陪嫁丫鬟么，將來得給你未來相公暖床的。”
“你敢！”
“我敢什么……”
一時兩人之前的氣氛突然就尷尬起來。
“哎呀我不管！你不許想不許想！”一根鴨腿就砸在了霍平安懷中。
“粒粒皆辛苦！”霍平安也不嫌棄，他正好也餓，拿起鴨腿咬了一口。
姜沐梨已是霞飛雙頰。
“白天干什么去啦？讓我猜猜，找你那幫狐朋狗友去啦？”
“恩~”霍平安慵懶的應(yīng)了一聲。
“一群壞家伙湊在一起，準沒好事！”姜沐梨可愛地皺皺瑤鼻，“不許再惹出麻煩了，不許跟趙文龍一起去不該去的地方！”
“好！好！好！”霍平安接連應(yīng)了三聲，他有些失笑，趙文龍那混球的嗜好，如今滿東都都知道了嗎？也是，十二三歲就敢往青樓跑的家伙，諢名遠揚是應(yīng)有之義，確實不值得大驚小怪的。
“跟這幫兄弟在一起，做什么都開心，但是你放心，我肯定不干讓你生氣的事?！被羝桨搽[隱約約意有所指，他相信姜沐梨聽得出來。
果然姜沐梨沒有在追究，轉(zhuǎn)而提起了其他事情。
“這次回來是不是就不走了。”姜沐梨小聲問道。
“不走了。”霍平安吃完拍拍手，朝姜沐梨伸手。
“沒有了沒有了，”姜沐梨把頭搖得飛快。
“你可真是………小氣鬼?！被羝桨矡o奈，雙臂枕在腦后作望月狀。
“老實說，這三年里你過得好不好？”姜沐梨從屋內(nèi)搬來凳子，坐在床邊吃著醬鴨邊問道。
“好，好得很，每天就是上山追雞攆山豬，下河摸魚捉鱉，閑來無事就去瓜地里偷瓜吃，我拜師學(xué)藝的地方，有趣的人和事兒可多著吶。”
“那你快跟我說說，我可喜歡聽這些了?！?p> “我想想啊……”霍平安思索著，斟酌幾番才道：“當(dāng)初我惹了麻煩，外祖父老人家把我送到我爹那，待了還沒兩三天，有天早上等我醒來，我就發(fā)覺自己到了靈韻山?！?p> “說起我?guī)煾?，那真是天人一般的人物，氣質(zhì)超凡脫俗，凜然出塵，手段通天?？伤幸稽c不好嗎，就是老愛睡覺，在望月臺一覺睡上大半年常有的事。教導(dǎo)我跟師弟武藝的是馬爺爺，一個看起來很老很老的家伙，大家都這么叫他，可他管我?guī)煾附兄魅耍阏f奇怪不奇怪……”
“對了，跟著我學(xué)藝的除了師弟，還有一只小白虎，叫景童。不大，也就比家貓大上一點兒。”霍平安伸手左看右看比劃了一個大概，繼續(xù)道：“師弟一開始話不多，后來相處久了話才多了起來，人也慢慢變得開朗多了，想來也是有一段不幸的經(jīng)歷。可京童這小子不一樣，打我去靈韻山第一天起，他就纏著我不放，干什么壞事都非得帶上我?！?p> “可你也沒拒絕?。坎贿^你說的，帶你辦壞事的，那頭小老虎？”姜沐梨充滿疑惑的問道。
“對啊，那頭色虎！”是回憶起什么慘痛的回憶，霍平安有些咬牙切齒道，甚至隱約覺得自己的腰隱約作疼。
那是被馬爺爺踹的地方。
“色虎？”姜沐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它跑去偷看人家姑娘洗澡，還叼走了衣服放在我跟師弟洗澡的岸邊，等人家同伴追來，這事兒你說怎么說得清。后來苦主告上們?nèi)?，我跟師弟就挨了罰?！被羝桨裁亲?，往事不堪回首啊，誰能想到東都第一禍害有一天讓一頭小白虎給坑得含冤挨揍。
姜沐梨笑得沒不見眼，舉著半塊鴨胸肉沒舍得放下，整個身子縮成一團顫抖不已。
無奈等她笑夠了，霍平安繼續(xù)有些惆悵的回憶道：“日子呢，就這么一天天的過，靈韻山上的一草一木就任由我們兩人一虎禍害，也樂得逍遙，偶爾饞了就下山打打牙祭?！?p> “不光靈韻山是個好地方，山下集市上好東西也多，看得人眼饞。石榴大的寶石，就擺在地上扔你挑揀，千年的靈藥，堆在路邊都沒人看一眼，不過除了我跟我?guī)煹芟矚g這些東西，旁人都不大感興趣。生意最好的反而是朱二嬸家的素包子，包子可香了，我跟師弟的月例有一大半都貢獻給她家了。不過她家包子只賣素的，有一回我問為什么沒有肉包子，我要吃豬肉餡的，結(jié)果我和師弟被她男人朱二叔提著兒臂粗的木棒攆了幾十里地。他香了個蕉的！”
霍平安及其不忿的嘟囔了一句。聽她講故事的姜沐梨咯咯直笑，一塊鴨骨丟向了他：“不許說粗話！”霍平安側(cè)頭躲過，可惜沒有中招。
“不過，真的好羨慕你呀，可以自由自在的活?！苯謇婵粗巴獾脑律?，由衷的感嘆了一句。
“哪有什么自由自在，我啊，也只挑了好聽的對你說?！被羝桨餐蝗灰簧焓?，從樹上某處摸出一個小盞來，遞給了姜沐梨。
“這是什么？……呀！你怎么會知道我近來喜歡牛乳茶?！苯謇娓惺艿搅梭@喜，開心的望向霍平安，眼中光芒璀璨，讓人聯(lián)想到夏夜的星河。
無奈世上終是不解風(fēng)情的男子多。
“呵，這世上還有你不喜歡的吃食？若但凡你喜歡的，還有我不知道的？”
“你收買了誰？說！”姜沐梨努力板起了小臉，試圖問出真相。
“我懶得理你?！被羝桨矓[擺手，明顯無所懼。
“你不說我也知道，定是你那幾個狐朋狗友家的姐妹們出賣了消息?！苯謇嫣糁掳停冻鲂揲L的脖頸，一副高傲的模樣：“也算你有心了?！闭f著，捂著小嘴打了個哈欠，“天色已晚，本郡主也乏了，這就準備歇息了，小安子，你退下吧?！币膊还芑羝桨餐蝗缓谙聛淼哪樕瑩u頭吐舌作了個挑釁的鬼臉，“啪”的一生關(guān)上窗，開開心心地就寢了。
“呵，還真是，”呆愣半晌的霍平安啞然失笑，“一點都沒變……”